第七十三章
黃昏時分，韓國釜山某中餐館內。在靠窗的一個餐桌前，餐館老板陳明德正戴著老花鏡，看著許家福和李強的照片。崔誌友和木勝賢坐在他對麵。
“孔洋經常到店裏吃九轉大腸，說釜山的中餐館裏就算我做的最正宗。”他抬起頭。
“孔洋？”崔誌友驚訝，“他不是叫李強嗎？”
“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都叫他孔洋。他們都是偷渡客。”陳明德指著許家福和孔洋的照片。
崔誌友愣了一下，激動地拿起許家福的照片。“你認識他？”
“孔洋都叫他哥。”陳明德搖頭，“名字什麽，不知道。”
崔誌友拿起手機就朝著門外跑去，跑到一半他又跑回來，對木勝賢說道。
“前輩，麻煩你再跟監獄聯係一下，明天一早，我還要跟孔洋……不，李強談一次。”
崔誌友跑到外麵，撥通劉青葉的電話。
“我現在在釜山，你們的判斷是對的，許家福是偷渡到了韓國，我已經找到了證據。”
“你是怎麽發現的？”劉青葉問他。
“金森當年是因為販毒被清除出貔貅幫的，而金森和許家福有關聯，那麽許家福很有可能就是因為販毒和金森認識的。而且，西川株式會社的董事長李昌旭是釜山人，我把這三個點連成了線，找到了91年釜山地方警察廳破獲的一起華人販毒團夥的案子，於是，許家福就浮出來了……”
“那崔天星呢？”
“崔天星是在你說的那個時間點去過英國。你給我打完電話後我就問出來了。”
“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怕隻是巧合而已嘛，像崔天星這種人，經常全世界飛來飛去的。我這段時間正好有點空閑，想先摸摸崔天星的底再說。憑我的直覺，釜山那個華人販毒團夥的一個叫孔洋或者是李強的幸存者應該知道這中間的真相。”
“這個幸存者在釜山嗎？”
“他被判了無期徒刑，目前正在釜山監獄服刑。我明天會再去見他，我會拿到證據的，不過青葉，你們能幫我查一下他的情況嗎？我會把他的資料發給你。”
“好。”
“你們什麽時候過來？”
“我馬上向上司匯報。到時候跟你聯係的，可能就是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石磊先生了。”
劉青葉謝過崔誌友，和馮凱一起走進訊問室。
許軍正驚恐不安地坐在訊問室裏。
“許軍，你可以走了。”馮凱說。
許軍怔怔地望著他們，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
他走到門口回過頭來望著馮凱。
“我女兒呢？”
“你母親趙月娥已被我們傳訊。”馮凱說，“許佳桐和許鬆林目前不知去向。如果你得知許佳桐和許鬆林的去向，希望你立即向我們報案。”
“為什麽？”許軍怔了半晌。
“因為許佳桐為了掩蓋BAT項目的真實目的，涉嫌指使許鬆林殺害周浩宇。”
許軍呆呆地望著馮凱，許久，他終於說出一句話。
“我……我父親許家福還活著，是嗎？”
“案件正在偵查過程中，無可奉告。”馮凱示意他可以走了。
許軍微微點了點頭。他在走廊裏踽踽獨行，背影顯得蒼老而又孤寂。
龍城某監獄探視室，楊衡和馬蘭正通過話筒在探視室裏交流著。馬蘭滔滔不絕地說著，而楊衡隻是偶爾蹦出一句話。
“哦，對了，說正事，趙月娥被警察帶走了，許佳桐跑了，許軍被控製了，這可是龍城的爆炸性新聞，今天，電視上，網絡上全是龍星集團的新聞。”
楊衡愣住。
“官方還沒有正式的消息，不過網上有各種各樣的猜測，有說是周浩宇是被許佳桐他們謀害的，有的說龍星集團在英國的投資項目是一個騙局，還有更離奇的呢。”
“什麽？”
“有人說許家福沒死。高風的爺爺高四海當年的判斷是對的。”
楊衡愣在那裏。
“你說這怎麽可能呢？當年警察可是對許家福的墓進行過開棺驗屍的，就是DNA親子鑒定。取墳裏屍體的一塊骨頭，從裏麵取出DNA，然後和許軍的血液裏的DNA進行配對。不是證明那墳裏埋著的就是許家福嗎？現在的網絡啊，真的什麽謠言都有，各種人肉，各種爆料，熱鬧極了，不過挺好看的，比電視劇好看……”
“馬蘭。我要見高風。”楊衡打斷他。“你讓高風明天來見我。”
馬蘭愣愣地望著楊衡。
夜深了，趙月娥一人坐在訊問室，鎮定自若。
馮凱和劉青葉走進訊問室坐下。趙月娥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倆。
“趙月娥，你應該如實回答公安機關的提問，不得虛構或隱瞞事實真相，否則要負相應的法律責任，你明白嗎？”劉青葉說。
“明白。”趙月娥臉色如常。
“我們將對你所做的供述做視聽資料，你是否有異議？”
“沒有異議。”
“你的個人基本情況。”
“趙月娥，1948年2月3日出生，祖籍海東大名鄉趙莊。現住龍灣區龍星花園18號。漢族，龍星集團董事會主席，小學文化。丈夫許家福已於1986年10月死亡，家庭成員有兒子許軍，是龍星集團前董事長和總經理，孫女許佳桐，現龍星集團總經理。”
“你本人是否受過刑事處罰或者行政處理等情況？”
“86年因丈夫許家福攜款逃跑曾被龍灣縣公安局羈押。”
“你知道公安機關為什麽要傳訊你嗎？”
“不知道。我說過，許軍和許佳桐去英國是處理BAT項目的有關事宜。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對他們限製出境。許佳桐為什麽失聯，我也不清楚。也許，她有什麽別的重要事情要處理……”
“什麽重要的事情？”劉青葉問她，“難道，比眼看著親生父親被派出所民警帶走訊問的事還要重要嗎？”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們呢！”
“你丈夫許家福的確是在1986年死了嗎？”馮凱突然問道。
劉青葉疑惑地望著馮凱。之前他們和李夏商量過，不問這個問題。
“我再問一遍，你丈夫許家福，的確是在1986年死了嗎？”馮凱提高了聲音。
“我不明白，難道他沒死嗎？”
“請如實回答！”
“1995年，龍灣縣公安局對許家福的墓進行了開棺驗屍，DNA親子鑒定的結果證明，許家福的確已在1986年海東縣的出租屋裏自焚身亡。”
馮凱打開文件夾，從文件夾裏取出一張崔天星的照片遞過去。
“他是誰？”趙月娥鎮定地望著桌子上崔天星的照片。
“許家福。”馮凱一字一頓地說。
趙月娥拿起照片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有點肆無忌憚。
“我今天算是見識了，你們警察就是拿這些所謂的證據，恐嚇一個守法公民的嗎？”
“趙月娥，我們這是給你一次機會。”劉青葉厲聲道。
“我不需要。你們先把當年省公安廳法醫處作的那份DNA親子鑒定結果的結論推翻，再來問我許家福有沒有死。在此之前，我不會回答你們任何關於許家福的問題。關於許佳桐和許鬆林，我該回答也都已經回答了。對不起，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說罷，趙月娥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訊問室裏陷入沉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睜開眼睛，看了看手表，從容地站起身來。
“時間應該到了，是你們送我出去還是我自已出去。”
劉青葉無奈地起身。
這時，門開了，方菲將一張逮捕令遞給馮凱。
“趙月娥，你恐怕走不了了，根據龍灣區人民檢察院321號《批準逮捕決定書》，因你涉嫌故意殺人罪，現依法對你執行逮捕。”馮凱出示逮捕令。
“故意殺人罪？殺誰？”
“蔡亮已經投案自首。”馮凱說。
趙月娥僵在那裏。
“趙月娥，這隻是你的第一項罪名，後麵還會有第二項，第三項……”他把逮捕令拍在趙月娥麵前的桌子上，“簽字吧。”
趙月娥僵了一會，默默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劉青葉和方菲終於鬆了一口氣。
趙月娥坐在那裏，臉色蒼白，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
馮凱和劉青葉正坐在她的對麵。劉青葉放下手裏的一份《犯罪嫌疑人訴訟權利義務告書》。
“趙月娥，《犯罪嫌疑人訴訟權利義務告知書》已經向你宣讀完畢，你應該如實回答公安機關的提問，不得虛構或隱瞞事實直相，否則要負相應的法律責任，你明白嗎？”
“明白。”
“趙月娥，你是否有犯罪行為？”
“有。”
馮凱和劉青葉對視了一下。
“趙月娥，在訊問中，你可以陳述有罪的情節或者無罪的辯解。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你犯了什麽罪？”
“雇凶殺人。”
“殺誰？”
“周浩宇。”
“為什麽要殺周浩宇？”
“因為周浩宇發現了許達的秘密。”
劉青葉和馮凱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