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韓國首爾,崔誌友坐在車裏看著手表,時不時抬頭焦急地望著車外。從後麵上來一輛車,停在他的車前,擋住了崔誌友的視線。

“哦,什麽混蛋,停車也不挑個地方……”崔誌友罵道。

前麵的車門打開。一個年輕人拿著一個文件袋,從駕駛室出來。他朝著崔誌友的車跑來,敲了敲車窗玻璃。

崔誌友把車玻璃搖下來,不解地看著年輕人。

“是崔誌友警查?”

“是我。”

“我是樸景浩的助手。他正在開會,沒有時間跟你見麵,他讓我把這些資料交給你。”

崔誌友愣愣地接過那袋文件袋。

崔誌友微微點了點頭,那年輕人匆匆上了前麵的車,驅車離去。

“哦喲,什麽狀況,助手?在勇也是,他的同學都有助手了。”崔誌友目送前車離去,他一邊拆開文件袋一邊自語道,“也是,依他的那點智商,能當上個警長就不錯了。”

崔誌友坐在車裏,看著文件袋裏的材料。

一份文件是《釜山華人販毒組織案》。材料裏提到一些中國和越南的偷渡客,從1986年開始在釜山走私毒品,因為被人舉報,於1991年12月21日被警方搗毀。組織首犯薛永祥等六人被當場擊斃,主犯李強被活捉,被判無期徒刑。

崔誌友快速地瀏覽著。

“1991年12月21日被警方搗毀。”他拿出拍紙薄看著,“1991年2月3日南東滿整型外科診所被炸。1989年5月18日崔天星離開韓國前往日本,92年4月回的韓國。被人舉報?”

他扔下拍紙薄擼著頭發,然後又拿起那份材料。他呆呆地望著車窗外好一會,然後拿起手機打給樸景浩。

“我是崔誌友,景浩,你送來的材料裏有一個1991年12月21日在釜山破獲的毒案,主犯都是是中國和越南來的偷渡客的那個?”

“那案子對你有用嗎?”

“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具體了解一下那個案子,我該找誰?”

“那恐怕得找釜山地方警察廳。”

“是這樣啊。”

“畢竟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

“那你可以幫我引薦一下釜山地方警察廳知道這案子的有關人員嗎?”

“這可以,你什麽時候去釜山?”

“我現在就往釜山走,大概下午四點左右能到釜山。”

“那你先等一下,我這就給你聯係。”

樸景浩掛了手機。

“喂,喂?果然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崔誌友嘟囔。

他開車上路,快到釜山時,樸景浩的電話打了過來。

“釜山地方警察廳的朋友給你找到了當年負責該案的警長木勝賢,你到釜山之後給木勝賢打電話,他等著你。我馬上把他的手機號發給你。”

“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景浩。”

“應該的,在勇總跟我說,這兩年多來,承蒙你不少的關照。有什麽需要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樸景浩就掛了手機。

韓國高速公路上車來車往,一片繁忙的景象。崔誌友的車在風馳電掣在行駛著,不斷地超著車。前方不遠處,就是釜山。

崔誌友按照木勝賢的指示,找到了一家酒館。60多歲的木勝賢已經在桌邊等他。桌上放著烤肉和一些菜食,還有啤酒。

木勝賢戴上老花鏡看著崔誌友帶來的許家福的照片。

“沒見過他。”木勝賢搖頭。

崔誌友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愣了一下,又從文件袋裏拿出金森的照片遞過去。木勝賢又戴上老花鏡拿起金森的照片來看。照片上金森的左胳膊上紋著貔貅。

“仁川貔貅組織暴力幫的?”

“你認識他?”崔誌友問。

木勝賢搖了搖頭。

“不過,主犯李強倒是交待過,在87年年底時好像和貔貅組織暴力幫的人做過毒品交易,我們當時不信,韓國的組織暴力幫當時是有幫規的,他們是不做毒品生意的。”

“當時你們沒有追查那個貔貅組織暴力幫的人是誰?”崔誌友問。

“91年的時候貔貅組織暴力幫已經名存實亡了,成員也都分散到韓國各地,沒法查。”

崔誌友從文件袋裏拿出那份材料。“這材料上說,你們是根據線人的舉報才端掉薛永祥販毒團夥的?”

“那是為了好聽,其實真實情況不是這樣的。”木勝賢笑道。

崔誌友不解。

“是有人舉報,但不是線人。”木勝賢解釋道。

“那是怎麽回事?”

“從1986年2月份開始,我們就知道有一批從中國和越南來的偷渡客通過釜山港在進行毒品走私,毒品大部分是從前蘇聯走私過來的。”木勝賢告訴崔誌友,“這個販毒團夥的首犯是一個叫薛永祥的中國人,可惜我們始終找不到薛永祥的蹤影。他太神秘了,以至於後來我們都相信根本就不存在薛永祥這個人,他隻是一個傳說,一個神話……”

木勝賢喝著酒。崔誌友給他滿上酒。

“1991年12月20晚上7點30分,我們緝毒處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那電話就是我接的,說販毒團夥的人正聚在一家酒館裏為薛永祥慶生,讓我們趕緊過去。我們當時調派了五十一個人,把那酒館團團圍住,喊話讓酒館裏的人出來,結果,等來的是如雨般的子彈……”

崔誌友聽得入神。

“我們和他們對射了整整三十分鍾,三十分鍾啊!我當時正好三十歲,當警察六年。在那六年裏沒有開過一槍。可那個晚上,我朝那個酒館裏射了近百發子彈。我們死了一名同事,傷了四名,他們死了六人,包括首犯薛永祥。活捉一名主犯,叫李強。”

“有逃走的嗎?”

“應該沒有。”木勝賢搖頭,“事後我們讓李強辯認了所有的屍體,他也確認販毒團夥的所有成員都在其中。也就是說,那晚上,一舉殲滅了傳說中的薛永祥販毒團夥。”

“哎呀,太慘烈了。”崔誌友誇張地附和。

木勝賢指著自已的耳朵。“我現在還經常有幻聽,全是那個晚上的槍聲。”

倆人哈哈大笑著。崔誌友繼續給木勝賢倒上酒。

“那個打電話的人,是男的還是女的?你覺得有多大歲數?”他問木勝賢。

“不好確定,他用布或者是什麽東西捂住嘴說的,聲音變過聲。哦,是個男的,聽聲音大概有四,五十歲吧?”

“說的是韓語?”

“是韓語,但不是太熟練。肯定不是韓國人。”

“你們當時把這電話錄音了嗎?”

“可能得到法院的證物室裏花點時間去找。”

崔誌友興奮不已。

“大概就是這些情況,你還有什麽要打聽的?”木勝賢問他。

“前輩,那個李強,就是活捉的那個,現在在哪個監獄服刑?”

“就在釜山監獄。他被判了無期徒刑。”

“我能見見他嗎?”

“我幫你打個招呼。”木勝賢端起酒杯。

第二天,崔誌友來到釜山監獄。

李強被帶了出來。

崔誌友從座位上起身,微笑地望著李強。李強猶豫了一下,朝他走過來。

“坐。”崔誌友伸手。

李強坐了下來,他的眼睛裏有著戒備的神情。

“李強,我問過監獄了,說你能聽懂韓語,是嗎?”

李強點了點頭。

“我是韓國警察廳國家中心局的警查,叫崔誌友。有幾個問題想跟你聊聊,如果你好好配合,你以後在監獄的日子會好過不少,因為監獄長是我的一個朋友。如果能夠提供我需要的線索,說不定你還能立功減刑。”

“你想知道什麽?”李強用不熟練的韓語問道。

崔誌友翻開桌麵上的拍紙簿,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些資料。

“你是哪一年偷渡到韓國的?“

“1989年。”李強回答。

“說的具體點。”

“1989年10月,從大連偷渡到釜山的。”

“你是中國什麽地方的人?”

“河南範縣。”

“為什麽要偷渡到韓國?”

“躲債,我因賭博欠下了一萬多塊人民幣的外債,一萬多人民幣在當年是天文數字,債主要追殺我。”

“你在韓國犯下了什麽罪?”

“販毒。”

崔誌友盯著李強的眼睛。“對不起,我剛才還忘了說了,如果你對我說假話,那你今後在這裏的日子可是比地獄還不如。”

“我說的都是真話。”李強平靜地回應。

崔誌友從文件袋裏取出一張許家福的照片,推到李強的麵前。

“這個人你認識嗎?”

李強望著桌子上許家福的那張照片。他愣在那裏,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

崔誌友觀察著李強,他的目光裏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沒事,你可以拿起來仔細看。”

“不認識。”李強頭也不抬地說。

“其實你的真實姓名不叫李強對吧?”崔誌友問。

“我就叫李強。”

“判你的時候中國和韓國還沒有建交,我們自然不會到中國去核查你的真實身份。不過,現在要想查清楚你到底是誰,可是容易得很,那是分分鍾的事情。中國現在的網絡可是發達得很,也很有錢,是世界上除了美國之外的第二大經濟體……”

李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桌子上的那張許家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