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黃昏時分，龍灣區人民醫院一間六人病房裏，蔡亮母親在靠窗的一張病**躺著。其他的病床前也都是家屬圍坐著，亂糟糟的。
黃靖進來，走到到婆婆的病床前。
“媽，天天有點咳嗽發燒，剛剛吃了點睡著，我一會得馬上趕回去。”她放下塑料飯盒。
“那你趕緊走吧。”蔡亮的母親說。
黃靖把蔡亮母親的病床搖起來，把飯盒交給她。
“對了，下午醫生給我做了什麽基因檢測。”
“什麽檢測？”黃靖愣了一下。
“基因檢測，說是要給我做靶向治療。”她看了看周圍，輕聲說道，“黃靖，我剛才問了，做靶向治療得花不少錢呢，家裏哪來這麽多錢？”
黃靖愣在那裏。
這時，護士進來給一個病人換液。黃靖走過去。
“護士，我是16床周春妹的家屬……”
“喲，正說要給你打電話呢，你趕緊去一趟肖主任的辦公室，他這會正好在。”護士手上忙碌著。
“好，我這就去。”黃靖走出病房。
肖主任正在和兩個助手在研究第二天的手術計劃。助手給黃靖開門。
“對不起，我是16床周春妹的兒媳，護士說您找我。”黃靖猶豫要不要進屋。
“哦，進來說。”肖主任招呼她坐下。
“肖主任，怎麽回事？我不是說過我媽不做靶向治療了嗎？”
“是這樣，你婆婆的基因檢測下午已經做了，平常檢測結果要兩周才出來的，但你婆婆的我們會優先處理，這個周末就會出結果，如果沒有問題，我們馬上就會對你婆婆實施靶向治療……”
“肖主任，我們家沒錢……”黃靖很著急。
“錢的事你們不用擔心，龍灣公安分局已經向全分局幹警公開為你婆婆募捐了。當然，治療的事首先得經過家屬的同意。你如果沒意見……”
“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什麽？”黃靖打斷肖主任，“龍灣公安分局為我婆婆募捐？”
“嗯，他們說了。”肖主任給她一份同意書，“如果你同意，就在這份協議書上簽上你的名字，不急，等基因檢測結果出來再把這協議交給我們就行。”
黃靖徹底愣在那裏。
這時，高風敲門進來。
“肖主任，我想跟黃靖說幾句話。”
肖主任看了看表，他站起身來。“正好，我也要去查房了。你們談。”
說完，肖主任出去，關上了門。
黃靖冷冷地看著高風。
“黃靖，我希望你帶幾句話給蔡亮……”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他躲到哪兒了……”
“你先聽我說完。”
黃靖擺出一副不合作的姿態。
“蔡亮犯了什麽罪你知道嗎？”
黃靖沒有說話。
“他涉嫌參與謀殺周浩宇，犯有故意殺人罪。雖然他是從犯，但最高刑期也可以判無期。”
黃靖愣在那裏。
“但如果他能投案自首，交待出幕後真凶，他就可以立功，甚至是重大立功表現，如果在獄中表現得好，他還有機會親自送兒子上小學。”
黃靖沒有說話。
“在他坐牢期間，你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著女兒，還要照顧他母親，苦苦等了他五年，為什麽？說明在你的心底裏，蔡亮這個人還有值得你等，值得你期待的閃光之處。因為他的孝順。”
黃靖依舊沒有說話。
“說實話，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點，讓醫院配合我們，說他母親病危，騙他入網。但我們沒有這麽做。我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黃靖默默地聽著。
“因為我們想再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黃靖還是沒有說話。
高風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黃靖。“這是我之前的名片，不過上麵的手機號是我的。”
黃靖猶豫了一下，她接過了高風遞過來的名片。
從醫院回到家，她走進臥室，伸手摸了摸嬰兒床裏的孩子的額頭，孩子已經熟睡。黃靖從嬰兒床底下的褥子裏掏出一部一次性的手機，悄悄地走進衛生間，關上門。
黃靖走進衛生間，關上衛生間的門。
“怎麽這麽晚才給我打電話？”手機接通了，蔡亮不耐煩地問。
黃靖看表，已經是淩晨1時21分。
“天天有點發燒，我剛從醫院給他掛完瓶回來。”
“現在好點了嗎？”蔡亮問。
“燒總算是退下來了。”
“我媽的情況怎麽樣？”
“醫院已經給你媽做了基因檢測，如果沒有問題，他們就要進行靶向治療。”
“可錢……”
“我正要跟你說呢，醫生說這治療費由龍灣公安分局出，還說龍灣公安分局為籌集你媽的治療費正在進行係統內公開募捐。”
蔡亮沉默了好一陣子。
“喂？”黃靖以為信號沒了。
“哼，他們想打這種濫俗的感情牌來感化我……”蔡亮冷笑。
“蔡亮，誰家的錢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就把你給打動了？”
淚水從黃靖的眼裏滾落下來。
“喂？你別信他們的，他們把我騙回去，坐大牢的還是我，我可不想再回那兒去，我受夠了。”
“蔡亮，我再也不想這麽過下去了，我挺不住了。”黃靖抹眼淚。
“老婆，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再也不想聽你那些無法兌現的諾言了，我才是那個受夠了的人。蔡亮，我知道你 參與了謀殺周浩宇，但他們說了，你如果能投案自首，交待出幕後真凶，你還有機會親自送兒子上小學……”
“他們知道你和我有聯係？”蔡亮趕緊問。
“誰都不是傻子。他們完全可以讓醫院配合他們，說你媽病危，騙你入局。但他們之所以給你媽捐款，就是想給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蔡亮，我也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不，你投案自首，要不，我就帶著天天和歡歡遠走高飛，你這輩子，再也休想見到他們。”
黃靖掛了手機，蹲在衛生間痛哭失聲。手機響了起來，黃靖把手機關了機。她抱著頭哭著，哭得是那麽的傷心，那麽地絕望。
第二天早晨，市殯儀館擺滿了親友送的白色花圈，花藍和挽聯，正上方掛著寫有“周浩宇一路走好”的黑底白底橫幅。
周浩宇的靈柩在鮮花之中。
周偉，沈超英，高風，陳潔站在親屬的位置上，默默地和來參加追悼會的人握手。
馮凱，劉青葉，周遊，方菲過來和他們握手。
高風卻盯著門口方向。
劉青葉也朝著門口方向望去，隻見許佳桐和許軍穿著一身黑衣，將手裏的一朵黃色**放在靈台上，跟著人群朝著高風他們這邊而來。
劉青葉和馮凱他們隨著人群朝外走去。
高風和人們握著手，但雙眼卻緊緊地盯著許佳桐。
許佳桐和許軍走到他麵前。
周偉望著許軍和許佳桐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和他們握了手。
許佳桐又走到高風的跟前，朝高風伸出手來。但高風並沒有跟她握手，隻是冷冷地盯著她。
“節哀順變。”許佳桐縮回手，平靜地說，隨後便跟著人群朝著門外走去。
高風跟了出去。
“小風——”陳潔想叫住兒子
但高風卻沒有停步。
周偉和沈超英也都看了過來。
許軍和許佳桐從靈堂裏出來。不遠處站著劉青葉和馮凱、周遊、方菲，他們一起向許佳桐看過來。
許佳桐卻並不看向他們，她和許軍自顧向台階下走去。
“許佳桐。”高風追上來喊道。
許佳桐站住。“爸，你先到車裏等我。”
許軍猶豫了一下，點頭離去了。
不遠處的劉青葉想上前，一旁的馮凱卻伸手將她拉住。
“高風，有什麽話可以單獨找我談，但不是現在。”許佳桐溫和地說，“你是浩宇的親人，你現在應該在靈堂裏守著浩宇。”
“在你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說，我真心地愛過你。”高風盯著許佳桐，一字一頓地說。
許佳桐變了臉色。
“我這次來上海見你，是想送你一個禮物，我想把自已獻給你，但你不領情，不過，在你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說，我真心地愛過你。”
許佳桐沒有說話，
“我說過，我會想起你說的那句話。”高風看著她的臉色。
“我隻是看到你的嘴唇在動，但我根本聽不懂。”許佳桐冷靜地回應。
“承不承認都沒有關係，我隻是想告訴你一聲，所有的真相都會重新浮出水麵。”
“什麽時候？”
“隻會早，不會晚。你承認吧，在你麵前的每條分岔路的盡頭，都有一座懸崖在等著你。”
“這話我該怎麽接？你不會要求我結束自已的生命吧？”許佳桐冷笑起來。
“你的生命已經完了，現在隻是要看你想怎麽結束。”
許佳桐冷冷地看著高風，轉過頭望向不遠處正看著他們倆的劉青葉，馮凱和周遊。
許佳桐朝高風走近了兩步，輕聲但冷靜地說道。
“不錯，當時我是這麽說的，本來是想跟你作個道別。你要是那天就死了，或許我還會對你存有一絲的念想，而今天浩宇也就不會躺在這裏供人瞻仰，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喜歡天真的他。還有，你以後要威脅別人的時候，不要說那麽多的廢話，有什麽招你盡管放馬過來就是。”
說完，許佳桐後退了兩步。
“你知道明天還意味著什麽嗎？人需要麵對新的一天，有時候這就很了不起。”她平靜地說完，轉身離去。
高風雙拳緊緊地攥著。
許佳桐鎮定地朝著停車場方向走去嗎，上了奔馳車的副駕駛座。
“這時候，高風找你說什麽？”後座上的許軍問道。
“每個人都喜歡做自已擅長的事情，這是動物本能。走吧。”
許軍不解地望著許佳桐。
許鬆林發動汽車，汽車朝著遠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