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胖你好哇

周一一大早,林熹朝打著哈欠去到教室。

周天她原本打算是去市一中看林熹微的,她們學校一個月才放一次假,林熹朝回來這麽多天都沒有看到過她,結果去了學校,門衛攔著不讓進。

林熹朝無奈,市一中管理是名副其實的嚴格,隻好回家了。

回了家,打開電視,換了幾個頻道,一連都是幾個花花綠綠的大球,林熹朝無語望天花板,都21世紀了,這什麽破信號?

她無聊到整個人快要發黴,搬了椅子坐在門口曬太陽殺菌。

林母上完班回來看她百無聊賴地坐家門口發呆,臉上的表情別提多痛心疾首了,林熹微讀初三那年哪是這樣的啊!

她把林熹朝拽起來,盯著她寫作業。

淪為學渣的林熹朝抓耳撓腮,真不好意思和別人說自己還是理科生,求個元素質量比都不會求了!

林母看她好半天都不做一個字,厲聲問道:“不會寫?”

林熹朝靈機一動,趕緊抽出一本英語資料,嘴裏念念有詞:“會寫會寫,你看, There’s nothing important in today’s newspaper……”

嗨,初三的英語題目真的太簡單了好嗎!林熹朝得意洋洋,全然忘記了自己剛剛寫化學題時的難堪。

被盯著寫了大半天的作業,林熹朝痛不欲生,她第一回讀初三的時候也沒這樣被盯梢過啊!

一到座位上,林熹朝就覺得自己的課桌有些奇怪,布局似乎有點不一樣了,她再一看,多了幾本陌生的本子。

李悅脖子從後頭伸過來:“周六我值日的喔。”

林熹朝挑眉:“嗯?”

“想要情報嗎,拿東西換。”

林熹朝懶得跟她這小姑娘計較,翻了翻抽屜,裏麵亂七八糟的少女玩意一大堆,她完全不記得自己讀初中的時候居然喜歡這麽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了,隨便抽了一個手鏈出來遞給她。

“哇,林熹朝,你真的把這個送給我嗎?”李悅簡直太喜歡最近的林熹朝了,這個手鏈是仿的紫霞仙子的銀索金鈴,戒指和手環連在一起,江亦心第一次拿來教室的時候她可羨慕了。

“拿去吧。”林熹朝看她愛不釋手的樣,忽然想發一篇貼子——讀書時我們戴過的那些土味飾品,沒用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九零後。

李悅也不賣關子了,說道:“桌子上的筆記本是‘放學後見’小哥給你的。”

放學後見小哥?

林熹朝“哦”了一聲,才明白李悅的意思,把書包塞進課桌裏麵,問道:“他有沒有說什麽?”

“沒有欸,他讓我把本子放你桌子上就走了。”

“哦,謝啦。”

拿起最上麵的本子,密密麻麻的筆記映入眼簾,周秦時這廝是幹嘛?

一本本地翻開,果然被她翻到一張折好的紙片。

難道,真的是要對她表白!

夾在這麽多本子裏還要她細心翻找才能發現,哎喲喂,老阿姨的春天是不是要來了?

吸一口氣,林熹朝雙手打開。

第一行寫著:當是你幫過我的謝禮了。

幫他?她什麽時候幫過他嗎?完全沒有印象啊!

第二行寫著:人笨成績還這麽差,好好學習吧。

完全意料之外的內容,林熹朝瞪大眼珠子,一邊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荒唐一邊反複看了看紙條,這究竟是幾個意思?

我成績差礙著你了還要特地寫個紙條給我說一下?

“幼稚鬼!”林熹朝攥緊紙條,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問他啥都不說,專寫紙條數落她算啥事?

“寫什麽了,這麽大動肝火?”李悅一臉好奇。

江亦心和江雲清前後腳也進了教室,看林熹朝有些發怒的樣子趕忙跑了過去。

“我看起來很笨嗎?”林熹朝瞪著眼問她們。

李悅搖搖頭,又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善良大方可愛美麗富麗妖嬈。”

江雲清哈哈笑了兩聲:“你不說還沒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挺有點。”

江亦心堅定地點頭:“是啊,尤其最近。”

林熹朝捏著紙條衝了出去。

“我怎麽覺得她要去打架?”

“發生什麽了?”

“不知道誰給她寫紙條罵她了?”

“朝妹不容易被惹生氣的呀。”

“誰誰誰,李悅快說誰給她寫的紙條?”

“不知道,七班的帥哥?”

“周秦時?”

“唷,林熹朝的菜啊!”

三人在後頭嘀咕著,林熹朝出現在七班門口,拽住一個正要進去的人就說:“麻煩幫我叫一下你們班周秦時。”

“你等會兒我看在不在啊。”對方往教室裏看了一圈,“周秦時還沒來。”

“好,我放學再來找他!”

有男生聽到這話吹了聲口哨,林熹朝剜他一眼,回了自己班。

還沒有上課,班上鬧哄哄的。

江亦心看她一來,表情不悅地掃了她一眼,扭過背和右手邊的同桌聊天去了。

咋回事,剛來不還好著的嗎?

她沒當回事,正常和她聊天,江亦心哼一聲,端著椅子又重重地放下,坐得離她遠了一點。

林熹朝有些懵:“咋了?”

就她去找周秦時這功夫發生了啥?她扭頭看李悅。

李悅正在開心地撥弄手環,她敲她桌子,指了指江亦心,小聲問道:“她怎麽了?”

“啊?什麽怎麽?”李悅也是一臉茫然樣。

“沒什麽。”

林熹朝輕皺眉頭,環顧教室一周,陳辛澤正在教一位女生做題,難不成是因為他?

她湊近江亦心,打趣道:“哎喲,我們心心又吃醋啦?”

“哼!”江亦心鼻子哼氣,她現在對林熹朝是一肚子火,將頭狠狠地扭了過去,還拿出幾本書碼在了兩人中間。

搞啥啊這是?吃陳辛澤的醋幹嘛對我發脾氣啊?我不就是說了他幾句壞話?

林熹朝有些莫名其妙,也沒將這當回事,該和江亦心說話就和她說話,然而江亦心堅決不理她,連中午放學去食堂吃飯也不等她和江雲清了。

林熹朝琢磨著難不成這廝也變異了?

江雲清也來數落她了:“你呀,不知道我們小心心小心眼的呀,缺根筋!”

“我咋了?”

“你把手鏈送給李悅幹嘛?”

“這咋了?”

江雲清對她的低情商有些無語:“我懷疑你不是林熹朝!你說咋了,人上個月送你的寶貝你扭頭送給其他同學你說咋了?”

林熹朝“啊”了一聲,終於啞然失笑。

少女時代的友情,還真是……

吃完午飯,林熹朝厚著臉皮用抽屜裏的所有卡通貼紙向李悅換回了手鏈。

她戴在手上特地在章亦心跟前晃了晃:“好看得有些過分哦!”

江亦心板著的臉神色鬆了鬆,過往冷戰,少不得都要冷戰個三兩天的,一上午沒搭理林熹朝,她也憋得慌,難得林熹朝給了這麽大一個台階,她沒理由不下啊。

她忍住內心的歡欣,一聳肩,撅著嘴嫌棄道:“豬蹄手,好看啥!”

搞定了江亦心,林熹朝翻著周秦時給的本子,也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些筆記和做題思路總結,還真是給她的學習寶典啊?

她把本子抱起來再次去了七班,七班的人卻告訴她周秦時找老師去了。

行吧,她明天再來。

她可不是一定要找周秦時問清楚這些本子是怎麽回事,純粹是在學校裏呆著好無聊啊,總得找點事情做不是嗎?

林熹朝為自己這樣執著的行為找到了合理解釋。

第二天早讀一結束她飯都顧不得吃就跑到七班的門口了。

一連來三次,都有人認識她了,主動過來告訴她周秦時昨天把東西都搬走轉回實驗中學了。

林熹朝感到自己有一點點點的失落。

她告訴自己,這點失落隻是因為,他是在這裏唯一一個提前遇見的人。

昨天吹口哨的男生過來說:“別傷心呀這位同學,就算周秦時在這,他也不會收你這情書的。”

“情書你妹啊,我是來找他算賬的!”林熹朝沒好氣地說道,轉道去食堂買早餐了。

排了一會兒隊就到她了,林熹朝讓打飯的阿姨給她拿了一杯豆漿兩杯油條,心情不太好的時候,就想多吃一點嘍。

“一塊五。”阿姨裝好食物遞給她。

林熹朝掏口袋,左邊口袋,空的,右邊口袋,空的,牛仔褲袋,空的。

她一拍腿側,有一天林母給她十二塊錢說是她兩個星期的早餐費,她當時也沒認真聽,上周看電影直接就花了快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哇!

敗家敗家她太敗家了!

那她應該還有一塊錢才對呀,林熹朝繼續掏口袋,掏著掏著,手指從口袋裏頭戳了出來。

林熹朝暴汗,這什麽衣服,就這樣浪費了一塊錢!

“快點同學,後麵還有人排隊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林熹朝抬頭看向食堂白花花的天花板,她好歹也算是月薪過萬的小白領了,現在居然連一塊五的早餐錢都沒有,捉襟見肘,實在是,又窘迫又羞愧。

她把豆漿和油條往裏一推,打算不要了,肚子咕嚕叫了兩聲表示反抗,打飯菜的阿姨不耐煩地催促著她。

林熹朝快速環顧四周,江亦心和江雲清都沒看到,其他熟悉的同學……

她眼睛一亮朝著一個方向喊道:“蘇胖,你好哇!

“快,借我兩塊錢!”

林熹朝拿著豆漿油條挪到窗邊對著裏麵的阿姨說:“我就在這裏,借到錢就給你。”

旁邊的人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在說誰。

“你啊,蘇渝北!”林熹朝指名道姓,看向另外一條隊伍裏的蘇渝北。

“叫我?”

“是呀,江湖救急啊,沒帶錢。”

蘇渝北捂緊了口袋,一臉鄙夷:“你上周還裝不認識我呢!”

林熹朝翻白眼,誰讓他高中之後開始發胖,到高三畢業時,好好的苗子完全變成了球,好吧,變成球是誇張了一些,總之還是胖了不少。

算起來,大學畢業後他倆是見過一回,他往那兒一站,就是一堵結實的堅果牆,擋風又遮陽。再後來是有一次好像看他發了一條說他要開始認真減肥的說說,配圖也隻有模糊的影子——也不知道減肥成功沒有。

所以在林熹朝最後的印象裏,他還是圓鼓鼓版,一下子見到泄氣版,反差這麽強烈,她哪裏認得出來!

“我眼拙好嘛,見死不救啊你!”

“那你剛喊誰蘇,蘇胖?我?”見死不救的蘇渝北說。

“嘿嘿,那個……”叫習慣了,情急之下就脫口而出了,“叫錯了,您身材好得很,怎麽會胖呢。”當然,隻是現在。

“就是說。”蘇渝北不滿,打量她兩眼,“可是我怎麽覺得我們沒有熟到可以借錢給你的地步?”

林熹朝繼續翻了個白眼,當年你還死乞白賴地求著我和你拜把子呢。不過林熹朝不太喜歡拜把子這種行為也就沒拜成。

“我又不是不還你。”

“我不怕你不還我,我就是想為難你一下。”

……

蘇渝北終於還是爽快地掏出了一張綠色的兩塊錢給她。

林熹朝付了錢,拿好早餐和五毛錢,在一旁等他。

蘇渝北居然拿了兩個饅頭兩根油條兩杯豆漿,林熹朝下巴都要掉了:“你一個人的?”要知道他們學校的食物做得有多良心,普遍是女生一根油條就能飽腹,男生兩根也夠飽了。

“對啊,怎麽。”蘇渝北塞了饅頭到嘴裏。

他就是這麽把自己吃胖的嗎?

此時坐在對麵的蘇渝北,雖然個子還沒完全長起來,但是五官硬朗,棱角分明,完全是陽光型帥哥的苗子啊。

在最珍貴的年少時光裏就這麽胖過去了,林熹朝十分痛心十分不忍,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盡一下好友的義務,阻止他走向不歸路。

“那個蘇同學啊,你吃少一點啊,不然以後真的要被叫蘇胖了。”

蘇渝北瞪她:“我就是在長個子,所以我要多吃一點才能長好。倒是你,吃這麽多不怕長胖?”

“你別擔心我了,還是操心你自己吧。長好也分兩種啊,一種是豎著長,還有一種是橫著長……

你吃個早餐都這樣芍吃傻脹你確定不會橫著長?雖然說男生不用那麽太在意身材,但是太胖也不是很好吧。知道什麽叫花樣年華嗎?”

苦口婆心地說了一大堆,說得她口幹舌燥,一口氣喝完了一杯豆漿,林熹朝捏癟了空杯子隨手扔到旁邊的垃圾簍。

“我又不是女生要什麽花——花一樣的年華,”蘇渝北反駁道,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內心有些惆悵,想到不久前自己被撞翻在地的那一幕,又想到江亦心看自己的眼神,實在是不堪回首,拿起油條就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他一定要把自己吃得結實一點!

“你慢點啊,又沒人和你搶!”

蘇渝北囫圇著說道:“你不懂!一個屋堪一擊的瘦子有多麽卡帕!你懂什麽!”

是是是,我不懂!林熹朝決定不再好言相勸,等他自己去追悔莫及吧。

“是不是你給江亦心說我看了她情書的?”吃完一根油條,蘇渝北開始興師問罪了。

“我哪有。”林熹朝理直氣壯,她可是說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了。

“你都不知道,江亦心跑來把我罵個狗血淋頭還要我發毒誓證明我沒有給別人看過。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蘇渝北一副懊惱的樣子。

“沒事啊,這沒啥,不就看了她情書嘛,她自己東西沒收拾好也不能賴你。”

蘇渝北扁嘴,一臉受氣小媳婦的樣子:“關鍵我沒看啊。”

要不是那天還書的時候信封無意間掉了出來,他壓根都不知道裏麵還夾著這麽一封信!

“噗。”林熹朝差點笑噴,“您受委屈了。”

“那你知道情書是她寫給誰的?”蘇渝北啃著饅頭裝作漫不經意地問道。

“那跟你有什麽關係嗎?”林熹朝也故意漫不經心地回道。

“廢話,擔了莫須有的罪名,總要弄清楚吧。”

林熹朝抬眼看了他兩秒,不戳破卻也不打算說實情:“我也沒看我怎麽知道。”

陳辛澤之於江亦心,不過是少女時期懵懵懂懂的心動,最終也不過是成長歲月裏的過客,而江亦心之於蘇渝北,是最初的心動,也是他一直擱在心尖尖上的人。

好比上一世的周秦時之於她。

多少年了,都不曾放下。

手裏的油條還剩下半根,林熹朝突然覺得心裏有點堵,實在吃不下去了。對麵蘇渝北倒是吃得不亦樂乎,她輕輕地歎一口氣,站起來:“我回教室了,你慢慢吃,吃完記得多運動。”

“你怎麽跟我媽一樣,走吧走吧。”蘇渝北朝她揮揮手。

回到教室,大部分人都在埋頭啃資料了,少部分人還在啃早餐。

冷空氣沒有散盡的清晨,窗戶都緊閉著,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粘膩膩的。

林熹朝推開自己身側的窗戶,一股冷風灌進來,她狠狠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在被其他同學罵之前關上了窗戶。

她隨手拿了一本本子攤開放在桌子上,左手托著腦袋看向右邊,江亦心一隻手端著豆漿慢慢吸,一隻手抽出一本《學王一拖三》,攤開後熟練地用手指壓住書脊,挑重點跳躍性地看,不一會兒就動動手指翻過一頁。

“幹嘛盯著我看?”半晌,江亦心才發現林熹朝一直在盯著她,目光幽深,看得她心裏毛毛的。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眼光不太好。”說完,拿出筆伏案寫作去了。

江亦心聽得一愣一愣的,盯著林熹朝的頭殼,她眼光不太好?幾個意思啊?是不是又想冷戰?

她認真審視了林熹朝幾秒,看她居然難得又認真學習起來,遂懶得和她計較了。

隻不過林熹朝可不是在認真學習。

她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落筆,還特地改變了字體寫道:

尊敬的領導:

您好。

現有寧一中學朱承軍老師為師不仁,體罰學生,每有不順其意時,便對學生拳打腳踢……種種行為嚴重影響學生們的身心健康。

望領導們有效處理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