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良少女林熹朝
在很遙遠的以前，在她還是一個愛幻想的少女時，林熹朝是幻想過的，幻想過有那麽一天，她可以靠才華名動京師又或者靠顏值豔絕全城再或者是突然擁有了什麽特異功能，總之，別管是什麽了，能讓她揚名立萬就是了——走在路上能感受到他人或羨慕或崇拜目光的那種揚名立萬。
她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真的會有這麽一天，唯一的區別是現在走在學校的路上，那些把目光拋向她的人好像並不太崇拜她——
“你們看前麵不是三班的那個林熹朝嗎，聽說她和宋菲飛一起混啦。”——混？
“啊那個小太妹！”——小太妹是我還是宋菲飛呢？
“還逃課去網吧了！”——這就有點添油加醋了，我是去網吧了，但不是逃課去的。
“真可惜我記得她以前成績也不錯性格也挺好啊！”——多謝誇獎啦！
“聽說還打架了，她看起來這個樣子居然會打架。”——這是在誇我文質彬彬？
“聽說啊，還和外麵的小混混搞到一起去了……”——等等，添油加醋也就算了，造謠算個啥事兒？還用了“搞”這個詞？
“唉好好一人就要這麽走上不良少女的不歸路了。”
……
林熹朝扶額，這不歸路看來有點坎坷哪。
從三月月考結束到五月初的摸底考這段時間，林熹朝為了讓林父林母不擔心也為了讓自己多省點心，十分賣力地變回了從前的好好學生，除了學校食堂家上課吃飯睡覺的三點一式生活，她啥也沒幹。
倒不是她不想幹，實在是沒法幹。
有一回在教室裏午睡起來，旁邊江亦心正在酣睡，哈喇子流了一胳膊，林熹朝一擦嘴，她嘴角邊還真的也有哈喇子，她一驚，她二十多歲的人了居然在這不到百平的地方和一群乳臭未幹的小朋友們一起流哈喇子，這像話嗎！
她想著她怎麽說也是從未來回來的人了，知道哪些行業會新興蓬勃發展，也知道哪裏房價會暴漲，自己吧雖然不是什麽極具商業頭腦的人，從現在開始進行資本的原始積累，等三五年後保證能變成一個小富婆。
二十歲不到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都美啊！
她把退學去賺錢的想法跟林父林母一說，林父林母堅決不同意，倒是沒生氣，畢竟他們以為林熹朝是心疼他們夫妻倆掙錢辛苦才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們再三保證家裏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她和林熹微讀完大學的。
這個法子行不通，她再三思考一番，讓林父林母拿出部分積蓄再去借錢買城裏的一棟舊樓，五年後舊樓會拆遷，因為麵積大又會成為新交通樞紐的必經之地，少說賠上十套房，等到那時候，她啥也不幹就是拆二代了。
啊，包租婆的幸福生活在向她招手啊！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林父林母直言她是瘋了，那破房子買了有什麽用！
林熹朝為了讓他們相信那個房子真的有用，不惜偷偷告訴林母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事實，林母嚇得碗都掉了，一聯想林熹朝最近的反常，晚上打電話和她外婆嘀咕了好一陣子娃中邪了怎麽整。
兩人商量的結果是外婆第二天一大早去廟裏替她求來三張黃符，燒成灰兌了水讓她喝。
林熹朝本來還想透露一件不久後即將發生的事情以證明自己沒有中邪的，在被強製灌下這碗加量版符水拉了兩天肚子後再也不敢亂說了，也暫時放棄了退學去賺錢的念頭。
上了幾天課，她又坐不住了，真是佩服十幾歲的自己，從早坐到晚，一天坐十幾個小時每周連坐六天，屁股怎麽沒長繭呢？
她挑了一個天朗氣清的午後準備逃課來著，還沒走到校門口就被她大姑給逮住了，她大姑一張嘴抵得上七大姑八大姨十張嘴了，把林熹朝拎角落裏痛批一頓還囑咐看門的大爺隻要看到林熹朝非放學時間出門就逮著。
看門大爺盯著林熹朝足足一分鍾，記住了她的樣貌，但凡林熹朝靠近大門就放下水杯，從保衛室出來盯著她，直到把林熹朝盯回教室。
倒是試過爬牆，她爬不上去……
蹲在牆角下，林熹朝拔著野草認真思考自己爬出去做什麽，好像也沒什麽事情做，回家要是被鄰居發現了不妙，小鎮上娛樂設施少也沒什麽好玩的，去城裏吧她又沒錢。
拔完一圈草，想來想去，還是先把成績搞上去比較現實，當學霸估計是沒指望了，但好歹也要混一個不太差的高中考個不太差的大學，不然她爸媽得傷心欲絕了，畢竟他倆前半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她們倆姐妹都能考上不錯的大學。
讀書嘛，反正也讀了十幾年了，再讀幾年也不是那麽難受的事情。
賺錢嘛，還是等暑假好了。
想通了就好辦了。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嘛！
本來周秦時留給她的幾本筆記本她那時是塞到抽屜最角落裏的，現在既然要好好學習了，有資料不用那得被天打雷劈啊。
數學物理化學地理生物這些科目周秦時用了五個厚厚的筆記本分別整理，英語語文沒有，政治曆史用了一個本子，有的看筆跡是他平時總結記錄的，有的看起來像是新增的，好像是給林熹朝量身定做的一樣。
花了一個多月啃完，林熹朝淚流滿麵，要是上輩子就抱上這個大腿，她考市一中，妥妥地。
所以五月初摸底考成績一出來，林熹朝的成績毫無懸念地突飛猛進——當然隻是針對她上一次的三百多分而言——這次考了五百多一點。
為此還獲得了最佳進步獎，其實於文州並不願意頒發這個獎給她，畢竟她之前的成績五百隻算一般發揮，但是放眼全班，也隻有她一個人分數增加最多，也隻能發給她了。
手捧獎狀，林熹朝頗有感慨：
人生啊，就是這樣大落大起。
兩個月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林熹朝認為周秦時的筆記功不可沒。
作為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受惠於人，沒有不感謝的道理。
可是怎麽道謝呢，林熹朝犯了愁，沒有即時通訊工具的這個年代，找個人真的還是挺難的。
愁著愁著，林熹朝終於想起來這個年代是有QQ的。
慶幸的是，盡管大學畢業後大家都用微信聊天發朋友圈了，她還是會時不時地用一下QQ。
並沒有忘記八位數賬號和從未改過的十六位密碼——就算忘記也沒有關係，再申請一個唄，最關鍵的是她沒有忘記周秦時的賬號。
初三沒有維機課，平時電腦室沒課也是大門緊閉，無法免費上網。
囊中羞澀的林熹朝隻好每天早餐少花五毛錢，省了一個星期終於省到了兩塊錢。
周六放學，林熹朝借口要去買資料沒有和江亦心她們一起回家。寧一中學2001年新修整的校規中有一條就明確禁止本校學生出入網吧，在這個年代，網吧對於太多人來說還是牛鬼神蛇一樣的存在，江亦心和江雲清兩人雖然不死板，但是對於網吧也是敬而遠之的。
到了網吧，網吧門口立了一塊牌子，上麵寫“未成年人不許入內”，林熹朝後退兩步，還是裝沒看到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環顧一周，那牌子就是個擺設，百分之七十都是未成年人。
交了兩塊錢，開了一個小時，網管遞給她一張卡便不再招呼她。
放學高峰期，空位置不多。林熹朝找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安靜的女生旁邊坐下。
坐下後按了半天開機鍵電腦顯示屏硬是不亮。
旁邊女生輕笑一聲，取下頭戴式耳機：“第一次來？”
也不是第一次，大學時經常去網吧的，後來就不怎麽去了，林熹朝也是想想，嘴裏還是說：“嗯。”
順帶著看了女生一眼，齊肩短發，碎劉海下除了那一雙眸子分外明亮，整個人神情懨懨的。
很眼熟，林熹朝估摸著是以前同班過的同學，不過她想不起來叫什麽了，避免尷尬，索性裝完全不認識好了。
女生說著手伸過來，露出手腕上飛鳥的紋身：“你按的那個是關機鍵，開機鍵在這兒。”
……囧……這是什麽構造？
“謝謝啊。”林熹朝道了謝，女生點頭示意了一下，重新戴上耳機，頭扭回去，屏幕上好像是什麽MV，畫麵閃過幾個人，殺馬特發型配著顏色鮮豔的衣服，十分非主流。
好久沒暢遊網絡世界，林熹朝有點小激動。
打開QQ麵板，輸入賬號密碼。這個賬號還是初二的時候堂哥給她的，她也隻去過年在堂哥家登錄過。
等到正式用這個QQ號已經是高一了，那時候班裏掀起攀比QQ等級QQ空間裝扮的熱潮，大家相互加QQ，她各種迂回地加到了周秦時的QQ，才開始跟風升等級打理空間。
這些遙遠的記憶，在看到屏幕上的QQ登錄麵板時忽然湧入腦海，恍若昨日。
登錄成功。
看到昵稱和頭像，林熹朝差點笑出聲。
昵稱是“林花落\熹朝一曲成殤”，林熹朝三個字還是用的火星文。
頭像是一個紫發大眼妹。
林熹朝迅速打開百度找了一張比較小清新的插畫，準備替換，會話框彈出來一條消息，等級不足無法替換自定義頭像。
吐血。隻好忍著先用這個頭像了。
還好昵稱可以換，刪掉那中二的非主流昵稱，輸入後來一直用的“朝”。
當時為了換這個網名她想了好久，看到周秦時的網名是他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把昵稱改成了相似的格式。
那時候愛慕一個人多麽簡單啊，因為愛慕著他也一並愛慕著他的一些行為習性，做什麽都想和他類似甚至是一樣，好似這樣兩人無形之間就有了某種不可說的聯係。
現在想想，隻能說，自己內心戲太多了！
修改完畢。
點開查找好友，輸入周秦時的賬號，搜索。
匹配出來唯一一條結果上麵展示著最原始的企鵝頭像，昵稱是“時”。
還好賬號存在。林熹朝點了申請加好友。
沒想到直接就通過了……
詫異了一小會兒，林熹朝估摸著這周秦時是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的號設置驗證，想當年她可是糾結了一周才加的好友，又忐忑地等了一周好友通過。
很多事情已經不再記得，可是關於他的事情，每一件，都曆曆在目。
有什麽用呢。林熹朝自嘲地笑笑。
點擊他灰色的頭像，飛快敲擊鍵盤：嗨，你好啊，我是林熹朝，還記得我吧？也沒別的事情，就是說想謝謝你，筆記很好用，我成績提高不少，什麽時候還你？有機會請你吃飯。
打下這一行字，林熹朝總覺得哪裏有不妥，查看三遍還是點了發送。
隨便逛了一會兒網絡，林熹朝決定要把這一小時一分不剩地用完，開玩笑，兩塊錢呢！
顯示屏右下方跳出提示：您的上機時間不足十五分鍾，繼續上網請充值。
打開自己的QQ麵板看了一眼，上麵還隻有三個好友，她堂哥，林熹微和周秦時，頭像全部還灰著。
電光火石間，林熹朝忽然察覺到了自己方才為什麽覺得不妥的原因。
她自己QQ號都隻三個人呢，那周秦時呢？
這可不是高中，周秦時如果從來沒有告訴別人他的QQ號怎麽辦？
我被盜號了——沒有撤回功能，林熹朝在會話框裏敲下這一行字，可是盜號的知道她叫什麽還知道周秦時給筆記她用了也太無厘頭了。
刪了這一行字，林熹朝索性關了會話框，隻能到時候再看了。
網吧裏忽然變得嘈雜起來——之前也嘈雜，不過都是敲鍵盤的聲音，偶爾夾雜幾句國罵，現在好像是進來了幾個人，在找什麽人。
林熹朝瞅了一眼，就見那三個小年輕往她這裏走來。
不是吧！就偷偷上這一會兒網被發現了，她爸媽還派了人來找她？林熹朝轉動著眼珠子，盤算著要是這三個人真的是來找她的怎麽辦。
三個人離她越來越近，停在了她椅子後麵。
“啊，那個……”鼠標已經放在關機鍵上了，林熹朝借口也找好——她來查資料的。
不過這三個人穿得流裏流氣的，頭發也都染成五花八門的顏色，個子最高的那個還燙了一個爆炸頭，怎麽看都不像是學生，更像是小混混。
別說她一點都不認識了，她爸媽更不可能和這些人有什麽往來。
她略一猶豫，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帶頭的那個男生已經伸出手。
林熹朝下意識要去擋，男生的手落在了旁邊女生椅子的靠背上，痞裏痞氣地說：“宋菲飛，你讓哥幾個好找啊。”
林熹朝尷尬地收回手假裝去摸腦袋。
她看了旁邊一眼，剛剛說話的男生吊兒郎當的，一副無賴模樣。
還好不是找她的。
但是，宋菲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