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沒吃飯
四月開始得熱熱鬧鬧。
愚人節一過，生活又變得平淡起來。
離月考還有一周，平時認真學習的還是照樣認真學習，不認真學習的也會在考試即將來臨之際認真起來。
正所謂，臨陣磨槍，不亮也光。
也有兩種不磨槍的，一種是那些壓根就不愛學習也不把學習當回事的人，還有一種是那些看清了學習本質並認清了自己實力的人，往常是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林熹朝就屬於第二種人。
四月，是津南高中春意最濃的季節，各種花開爭豔，遠峰青黛，太多美景，在林熹朝眼裏，就連學校這一方小小的世界，每天也不是都一樣。
世界瞬息萬變，時光稍縱即逝，記錄是如此重要。
每當腦袋裏冒出了新的拍照想法，一有空她就會去拍。
很快她小半個行李箱都塞滿了膠卷。
拍好的照片每兩周拿去洗一次，照相館老板都會稱讚她拍照水平長進不少，還邀請林熹朝來店裏兼職。
林熹朝暫時沒有做兼職的打算，本來兩周才放一次假，放假偶爾還要給他人拍照，回家時間已經縮短不少，再去做兼職，林父林母肯定會產生疑慮的。
店老板也表示理解，不再強求。
自從被數學老師罰站罰抄錯題後，數學課上林熹朝是再也不敢打瞌睡了，偶有睡意襲來，她會讓梁樂第一時間用筆戳她，好歹沒再被老師抓包過。
除此之外，林熹朝開始了以勞動力抵債的生活。
林熹朝每次哼哧哼哧地提著早餐回教室，都會覺得自己太占便宜了太占便宜了，帶個早餐，而已啊。
而且真的是隻是帶。
第一次她幫周秦時帶早餐，周秦時還把飯卡也給了她。
林熹朝拒絕了，周秦時堅持把卡給她。林熹朝收下，但是買早餐的時候還是刷的自己的飯卡。
第二天周秦時發現林熹朝沒有刷他飯卡，說不刷他的卡就不用幫他帶早餐了。
林熹朝好不容易能做點事情抵債，還是乖乖收下他的卡。
買早餐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刷了他自己的卡。
林熹朝提著早餐連連擺頭，一個大男生，幹嘛這麽小器固執，咦，不對，小器這個詞完全不對，人家又不是不舍得花錢，恰恰相反，人家就是要自己花錢。
反正就是想不通，想不通。
想不想得通，月考都如期而至了。
考完語文，大家打完飯回到寢室，熱烈地討論起語文選擇題。
孫靜把飯盒擱在空床鋪上，翻著語文課本：“背得滾瓜爛熟的古詩詞，一考試愣是寫不出來，真是鬱悶！”
陸婉柔把她書接過來：“給我看看，有句詩詞我總覺得不對勁，小弦切切如私語後麵一句是啥？”
葉妃瀟疑惑地看向她：“不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嗎？”
“是嗎，我寫的是這個！”陸婉柔稍稍安心，一翻課本卻罵出聲，“哪個老師出的試題！缺德！”
“什麽？”葉妃瀟湊上來看課本。
上麵寫著：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夏十七打了個響指，得意道：“同誌們，審題要仔細啊，後麵是句號啊，當然要新起一句啦！”
葉妃瀟孫靜陸婉柔三人的臉色沉了一沉。
夏十七趕緊安慰她們：“一句古詩詞才一分，我選擇題都錯了三個了呢。”
果然，“我比你更慘”這種安慰是最最有效的，她們三人頓覺心裏好過許多。
孫靜嘴裏還是說：“一分壓倒一批人啊！”
“嗨呀，那我三個選擇題，得被十五批人壓倒了！”夏十七伸出兩隻手，“看，兩個手都還數不過來。”
三人看著她誇張的動作，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梁樂林熹朝兩人在陽台上站著吃飯，沒有參與她們的討論。
梁樂以前也喜歡考試完對對答案，後來發現每次對答案都很糟心，還會影響下一場考試。林熹朝就從容許多，她也像林熹朝一樣做一個從容的人。
而且……
今天她的考桌還是上次那位學長的，裏麵像上次一樣放了紙條。
“居然又是你？我這學期剛好申請換了班，這樣都能遇到是不是說明我們還挺有緣分？你這次比上次有進步啊，繼續加油啊，學長看好你哦”，紙條空白處畫了一個頭戴紅斤上麵寫著“必勝”的卡通人物。
進步。
實際上她分科考試時九門考試的總成績還不如期末考試，但是因為分科後重新排名，她的名次才相對靠前了一點，居然有人注意到了她的，進步。
還有，緣分。
是呀，好像真的有那麽一點點緣分呢。
梁樂看向寢室樓後被風吹皺的一汪池水，嘴角滑出一絲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笑容。
這少女懷春的模樣落在林熹朝眼裏，林熹朝陡然記起來了什麽。
“樂樂，今天考試很開心啊？”
“所以考試沒有碰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或者……”林熹朝一頓，湊近了她一點，“有趣的人嗎？”
梁樂慌亂地低下頭，用筷子撥弄米飯，掩飾道：“什麽跟什麽呀！”
可以確定了，林熹朝眯眼一笑，屬於梁樂的這段年少往事。
她也是在很久以後才知道的，那時候大家一起閑聊學生時代那些懵懵懂懂的情愫，大家嘲笑她和梁樂的感情史幾乎是一片空白。
林熹朝自己就不說了，不是空白，隻是那個秘密她從未宣之於口，所以她不管大家的嘲笑，隻說，是呀是呀，沒愛過人也沒被人愛，真是可憐慘了。
往常，梁樂和她站在同一陣線，可是那一次，她在群裏淡定地回複：我不算是空白哦。
填充這片空白的就是這位孟學長。
梁樂有好幾次考試都是坐在孟學長的座位上，後來每隔一段時間，學校的收發室裏都會有一封學長寫給梁樂的信，梁樂也會寫好回信放在收發室。
兩個人似乎也從來沒見過麵，這個信卻一直寫到了梁樂畢業。
再之後，兩人就失去了聯係。
這段往事，梁樂從來都沒有提起，也因此大家更覺唏噓，追問她有沒有覺得惋惜，說不定倆人可以在一起呢，好過當單身狗。
梁樂笑笑說：是吖是吖，說不定早就結婚生子了。
但其實她內心從來沒有遺憾，她對這位筆友學長，抑或是這位筆友學長對她，心裏大概是有過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意的，但更多的，是覺得投機，是覺得難得。
有的靈魂相遇，然後相知相愛。有的靈魂相遇，可能止於相知。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不管怎麽樣，梁樂每次想起時，翻到那些厚厚的信件，總覺內心有股暖流湧動，也總覺得因為有這樣一樁事情，她的青春也全然不是被狗吃了。
孫靜敏銳地嗅八卦的訊息，立馬從屋裏跑出來：“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
梁樂擺手：“沒什麽沒什麽。”
“嗯哼，沒有什麽嗎？你剛剛那樣子，我猜你是不是認識了什麽學長？”林熹朝毫不猶豫地想要添柴加火了，有孫靜這個“八卦小天後”在，說不定又能促成一樁姻緣呢。
果然，孫靜兩眼放光：“誰誰，梁樂和學長怎麽了？”
梁樂一聽，心裏一驚，林熹朝怎麽這麽會猜？
“什麽，什麽學長，我……我沒……”梁樂有些無力，怎麽一到這樣的場合自己就嘴笨語無倫次了呢。
“啊果然有鬼！梁樂同學，老實交代！”孫靜逼近她，擺出警察審犯人的表情。
梁樂稍作猶疑，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別的說辭，隻好挑了一點信息回道：“就……我考桌上那個學長，他就，說讓我考試加油，沒你們想的別的啊。”
“喲，我們有說什麽別的了嗎？”林熹朝笑道
“這是不是有些不打自招……”孫靜托著下巴思考道。
林熹朝齜牙一笑，嗯，過段時間她去考察考察這個學長，要是內外兼修的話……
梁樂感到自己手心在冒汗，事實也確實是如此，有個學長為自己加油鼓勁，可是，在林熹朝和孫靜的雙重夾擊下，她越來越覺得心虛。
該怎麽糊弄過去？
她一邊挑著碗裏的蔥一邊猶豫著，要是糊弄不過去，坦白說一下也沒什麽的吧？
太多時候，她隻願意沉浸在自己的漫畫世界裏，不太願意和別人交心，這樣沒什麽不好，她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也可以怡然自得，但是……
她看向身旁的室友，自己還是想要擁有朋友，313的女孩子們都可以成為她的好朋友的吧？
好朋友之間，分享喜怒哀樂甚至是分享秘密，應該都可以的吧？
她鼓了鼓勇氣，下定了決心，說：“就是……”
說出來說出來，讓我牽上你的紅線吧！“紅娘”林熹朝滿眼期待地看著梁樂。
“哈！”
忽然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來。
林熹朝嘴角一抽，看向聲音來源。
是陸婉柔。
她衝過來，指著梁樂的碗大聲吼道：“你挑食！”
陸婉柔渾身一抖，怎麽回事，林熹朝和孫靜為什麽要用這種我破了她們好事的眼神看我？
鼓起來的勇氣悉數間退散，梁樂肩膀一垮，好吧，說出來也有點不好意思，還是不說好了。
“挑食什麽呀，”梁樂回複道，“不吃蔥的人多了去了好吧，可不止我一個呢！”
“就是，我夏國慶也不吃蔥啊！”夏十七也加入討論。
“你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陸婉柔故意誇張地說道。
“納尼納尼，不吃蔥也不是罪過吖！”
幾個人討論著蔥薑蒜香菜什麽的，孫靜懶得再追問梁樂，林熹朝也暫時作罷，反正日子還長著呢。
“哎呀！”林熹朝突然想到什麽，大叫一聲。
“幹嘛你，吃到蟲了？”陸婉柔問。
“沒有。”林熹朝冷靜下來，繼續吃飯，就是早上忘記把飯卡還給周秦時了。
她摸摸口袋裏的兩張卡，昨天忘記給他了，第一時間居然會覺得周秦時沒有飯卡就吃不了飯了，問同學借飯卡不就好了。
吃完飯看完書，下午的考試林熹朝提前了幾分鍾去教室。
周秦時已經在教室裏閉目養神。
林熹朝朝他招手，周秦時沒招來，蘇渝北倒是屁顛屁顛地跑來了：“叫我幹嘛，是不是有什麽好玩的要和我分享？”
“考試你還想著玩，能不能想點公式定理？”
“能啊，我一心二用，我們成績好的跟你這種成績差的不是一個量級。”
林熹朝恨不得捏死他，他也就是分了科敢這麽得瑟，不想想期末考試的時候他考得有多差！
“那我倒是要看看你這次考試能考多少名！”
“第一！”蘇渝北信誓旦旦，“當然三大山就不說了哈！”
“切。”林熹朝真不想承認這個胖子理科成績是真的不錯，要不然也不會在分班考試的時候力挽狂瀾分到了重點班。
她揮揮手：“去幫我把周秦時叫出來一下。”
蘇渝北嘿嘿一笑：“考試你還想著周秦時，能不能想點公式定理？”
這下子真的要捏死他才行了，林熹朝屈起左手手指關節，右手按住一壓，冷笑：“是不是想死啊你？”
識時務者為俊傑，蘇渝北一溜煙地跑回去敲了敲周秦時的考桌，指了指外麵：“有個惡女找你。”
“對付什麽樣的人就要用什麽樣的身份。”周秦時丟下這一句話，起身出了門外。
什麽意思？蘇渝北站在他桌子旁邊，他把這句話來回咀嚼了三次，我靠，這是罵我是惡男？
“那個，你飯卡給你，不好意思哈，忘了。”林熹朝把飯卡遞給他。
“沒事。”周秦時接過來直接把把塞進口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林熹朝看他一眼，呀，難不成真的沒吃飯，都沒精神了？買個早餐都非要刷自己的卡，萬一也不用其他人的卡呢。
嗯，這人這麽固執，很有可能。
出於人道主義的關懷，林熹朝關心了一句：“你不舒服？”
“有點。”周秦時詫異地看她一眼，他是有點小感冒不太舒服，但是這麽明顯嗎？
“額，你不會沒吃飯吧？”林熹朝遲疑一聲，問道。
“嗯？什麽？”周秦時回答，聲音似乎還有點迷糊。
林熹朝更覺愧疚，瞧這人，沒吃飯，都聽不清楚她說話了，下午還怎麽考試：“我問你有沒有吃飯。”
周秦時嘴角噙笑，她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她的話麽，他隻是不知道她為何由此一問，怎麽會不吃飯。
但是看她臉上神情覺得有趣，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對，我沒吃飯。”
啊，真的沒吃飯？那早餐也沒吃？
這個傻子你說他是固執還是蠢？
但不管怎麽說，都是因為她沒還飯卡的原因，她本來是還人情的，怎麽還給人家添麻煩了，真的是罪過。要是因為餓著肚子周秦時從第三名滑下來，“萬年冰三”的名號不保，她難辭其咎。
“那我去給你買麵包？你吃點，下午還要考試呢。”林熹朝認真提議，將功贖過。
周秦時看著她沒有做聲，林熹朝繼續提議：“現在這個點食堂沒吃的了，隻能吃幹糧，雖然你……”
有些挑食……
林熹朝頓了頓，把這幾個字吞了回去，幫他買了幾天早餐，這位爺也不是那麽好伺候呀，有一次米粉裏麵加了蔥，他直接就不吃了，林熹朝可沒有覺得自己做苦力要做到當挑菜工的份上，隻好再跑去食堂給他新買了一份，有蔥的這份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她自己吃了，差點沒被撐著。
“餓著肚子考試萬一影響發揮就不好了，總歸還是要吃些東西好。”林熹朝把剩下的話說完。
“你腦子到底裝的什麽？”周秦時看她一副要跑去便利店的樣子，決定還是不逗她好了，“我幹嘛不吃飯？”
“不是沒有飯卡嗎？”林熹朝愣愣地回。
“沒有飯卡我不會借嗎？”周秦時覺得好笑，林熹朝的腦子不知道說是太簡單還是太複雜。
“那你為什麽說你沒吃飯？”
“那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沒有飯卡就不會吃飯？”周秦時不答反問。
“這我……”她支吾兩句，還是沒有把“覺得你可能是個又蠢又固執的傻子”說出來。
林熹朝又一次為自己的智商感到著急，她真的是活到了二十多歲的林熹朝嗎？
一路淚奔，跑回了自己考室。
人家不是傻子。
她才是！
月考考完沒兩天，各科成績相繼出來。
津南高中的老師又馬不停蹄地把名次表整出來。
前三名穩如泰山般霸占榜首，這次的第四名還真的是蘇渝北。如果不是有前麵三尊佛，這個名次相當於是年級第一了。
林熹朝看著他的名字腹誹一句，瞧把你能耐的。
跟著往下滑，葉妃瀟全校第七名，接著是陸婉柔夏十七孫靜梁樂。
最後才找到自己名字，還比上次進步了兩名，林熹朝很滿意，這個成績可以交差了。
梁樂因為這次考試心態很好，進步更多，在班裏排到了四十名。
她高興了好一會兒，自己還是有很大提升的，以後再多多努力考年級前四十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高興完，緊跟而來的是要分座位的憂傷。
“進步不少啊，怎麽還不高興？”林熹朝看著她一臉愁容，隨意地問道。
“唉……”梁樂重重地歎一口氣，“下次班會課就要分座位了，我惆悵啊，真的好煩。”
“這有什麽好惆悵的。”林熹朝不以為意。
梁樂依然是在歎氣：“唉。”
林熹朝看著密密麻麻的成績排名單，愣了一愣，這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可是從前，她還不是為了分座位長籲短歎過？
餘修遠比較偏好按照名次自己去選位置，這種方法算是民主，排名靠前的同學總能占優的，不僅能選擇自己想坐的位置，還可以提前找好同桌。
但是對成績靠後的人來說並不太友好。
以前選座位對她和梁樂來說都是一種折磨，看著自己理想的座位一個個被挑走，看著自己理想的同桌旁邊一個個坐滿了人，等到她們選的時候，不是位置太差就是對即將要同桌的人感覺不太相處得來，十分糾結，十分憂鬱，十分無力，十分懊惱。
懊惱自己怎麽成績就不能好一點呢。
“別煩，你這個名次，還有的座位選，你看我這個名次，隻有被別人挑剩下的不到十個位置選了。”林熹朝指著名次表，安慰道。
她這麽一安慰，梁樂更不開心了：“那我們不能同桌了嗷嗷嗷！”
“額……”
葉妃瀟去飲水機那裏接水，路過兩人旁邊，林熹朝想到什麽，一把拉住她：“瀟瀟，考得不錯哦，恭喜恭喜啊！”
她這次確實考得不錯，隻是……
她看一眼林熹朝桌子上的名次表，林熹朝是整個寢室成績最差的，這個時候不應該鬱悶嗎？反而來祝賀她。
林熹朝繼續道：“那考試都考完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請蘇渝北吃飯吧！”
葉妃瀟默了一默，這是怎麽就扯到請蘇渝北吃飯了？
林熹朝繼續慫恿道：“你看他考了第四名哦，你看他化學成績超好，你化學不是比較薄弱嗎，可以向他取取經。”
取經什麽的就算了，她又和人不熟。但是上次既然答應了要請客，早請也算了事。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
“沒問題啊，我和你一起去。”
、正文以外的分割線、
大家對語文詩詞。
孫靜問：“話說，我勸天公重抖擻下一句什麽來著，這平時順口就能溜出來的考試就忘……”
夏十七：“嗨，這個可簡單了吧，俯首甘為孺子牛啊！”
陸婉柔：“什麽居然是這句嗎？”
林熹朝：嗯？好像很有道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