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林·柯南
她拿書拍拍張彧，餅幹遞到他麵前：“辛苦了，來吃一塊。”
“不用客氣……”張彧連忙擺手。
“不吃嗎？”林熹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悠悠道，“《顧少的三世情緣》《總裁向左看》《首席總裁的小甜心》，嗯你說我們班上的人要是知道鋼鐵直男張彧同學的MP3裏都是霸道總裁愛上我之類的小說會怎麽看你？”
“我擦，什麽都是，明明才兩部啊，其他的都是英語聽力好吧……”張彧說著聲音就弱了下去，不對，林熹朝怎麽知道他MP3裏有什麽小說？
他神色一變：“什麽霸道總裁愛上我啊，我從來不看這些寫給你們少女看的言情小說的！”
林熹朝眼中笑意加深，知道張彧高中時特別喜歡看“霸道總裁愛上我”係列題材的小說是在很多年後了，某次同學聚會上玩真心話大冒險，他抽到的問題是，最愛看的小說，大家才知道張彧同學在年少的時候是以“霸道總裁”為人生終極理想的，所以他特別喜歡看霸總題材的小說，想要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魅力無限的霸道總裁。
在他經年的努力下，他可以說是十分接近這個人生理想了，因為後來他所在的公司因為經濟效益不好需要大規模裁員，他身為部門經理，裁員這種事情處理得十分果斷利落，因此獲得了一個“霸道總裁”的外號。
“哦？是嗎？”林熹朝眼睛看向餅幹，“那吃不吃？”
張彧拿起一塊，表情扭曲地塞到嘴裏。
“好吃吧？”林熹朝笑眯眯地問。
張彧實在吃不下去了，吐出餅幹：“我錯了，不該在太歲頭上動土。”
林熹朝懶得再和他計較，把繩子丟給他：“讀書吧你！”
看著這一幕的周秦時笑了笑，蘇渝北真是小看了林熹朝，她哪裏需要別人照顧。
這麽一折騰，早讀很快就過去了。
早讀後吃過早飯，林熹朝在走廊上碰到了蘇渝北。
蘇渝北從頭到尾看她一眼：“今天穿的是個什麽味道？”
“時尚的味道。”林熹朝答。
“早餐吃了嗎？”
“吃了呀，怎麽？”
“早上沒有吃到什麽奇怪的東西？”蘇渝北見林熹朝臉色如常猶豫一會兒，又問。
原來餅幹是這個熊孩子給的，好得很！
“你今天這個衣服挺帥啊。”林熹朝答非所問。
蘇渝北得意：“那是，耐克最新款，帥吧！這種衣服也就我這種帥哥能穿出來哦！是不是特別想給我拍一組照片？”
“嗯，特別想！你等會兒，我讓更多的人來欣賞一下。”
林熹朝走到門邊，朝裏一喊：“梁樂，出來！”
“幹嘛？”梁樂問。
“速來，帶上你的防蠢液。”林熹朝催。
防蠢液？教室裏的人聽到這個詞一愣，什麽玩意兒？
梁樂拿起修正液，有時候她做錯題目，林熹朝就拿起修正液假裝對她噴兩下，還給修正液新起一個名字，防蠢液。
她不知道這名字不是林熹朝起的，是網絡時代表情包發展的產物。
梁樂出了門，瞅著林熹朝，又瞅瞅蘇渝北。
林熹朝握拳伸出大拇指往後指向蘇渝北：“這位兄台給你吃的餅幹，給他來點防蠢液以示謝意哈。”
梁樂想起嘴巴裏的牙膏味，仗著有林熹朝撐腰，毫不客氣地捏住修正液瓶身，往蘇渝北身上的衣服噴了一個“x”。
黑色的外套，一邊是經典的對勾logo，一邊是歪歪扭扭的X，蘇渝北心在滴血，我的最新款啊。
報複完蘇渝北，倆人前後腳回到教室。
林熹朝打開桌子上的本子，翻開。
她早上寫的那一段話下麵，多了四個鋼筆字：“不用客氣”。
不用客氣嗎？虧得她還想了兩個方案，一個方案也沒入人家的眼，人家壓根不屑她這點飯吧。
她盯著這幾個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剛勁有力，瀟灑俊逸，一對比，她的字簡直醜得不堪入目。
周秦時前桌出去吃早餐還沒回來，林熹朝坐過去，卷著本子敲了敲周秦時桌子上的書：“什麽意思？”
周秦時正在專心地做物理習題冊，聞身，順著本子看過去，目光落到林熹朝臉上：“字麵意思。”
“那可不行，你幫我那麽多忙，我也沒什麽能幫你的，隻能請你吃飯，聊表謝意了。”林熹朝道。
“施恩不圖報。”周秦時道。
“額，那是你人好不圖報，但是我……”林熹朝想了想，終於想到知恩圖報這個詞，“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嗯，”周秦時笑了，稍作沉吟，“如果你真的要報，那不如以……”
不如以身相許？
林熹朝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眼含笑意，心裏自然而然地接出了這一句話，她好一陣惡寒，林熹朝，你腦子沒毛病啊，以為這是演小言情劇啊！
她抱了抱胳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可是如果周秦時真這麽說的話，她就，她就一巴掌拍死他丫的！
周秦時看她一下子驚悚一下子鄙夷一下子凶狠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勞動力作抵吧。”
“勞動力？”林熹朝訝異。
“不然你以為什麽？”
“沒，沒，勞動力，勞動力挺好。”林熹朝隨意地應著，你個傻缺，剛剛腦子裏都想的什麽，別人多稀罕你啊，是不是傻！
“等會兒，啥勞動力？”
“你幫我帶一次早餐就可以。”
帶早餐？這麽簡單的事情？
“就早餐？那我也太占你便宜了啊。”林熹朝誠實道，一份早餐才多少錢，最貴不超過3塊錢。
“我不介意。”
不介意被你占便宜……
周秦時吐出這幾個字，沒再看她，目光回到了物理習題冊上。
“不行，我介意！”人家幫她這麽多忙，就給人帶個早餐，她要得多小器才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她看周秦時一副不想和她多說的樣子，認真思考一番，別人怎麽想是別人的事情，她要怎麽做是她的事情。
既然他不介意她幫他帶早餐，那就幫他帶早餐。
她抬頭，目光落在最後麵的黑板報上。
元旦時畫的畫還在上麵，有的地方已經有些褪色，燈籠泛出幽幽的橘紅光，反而更顯得有韻味，像是真的上了曆史的古代元日佳節畫卷。
這個畫在津南高中太具有創新意義，學校裏也沒有再舉行黑板報評比活動，餘修遠便沒有讓林熹朝換掉。
“我幫你買一個月早餐，怎麽樣？”
“一個月？”周秦時抬頭，看著林熹朝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終於點頭，“也行。”
“那就這樣了，你以後下早讀前把要吃的早餐告訴我。”林熹朝頓覺輕鬆，終於可以把這樁事了了。
周秦時看她猶如卸下重擔的樣子，勾了勾唇角，沒再說什麽。
接下來一天，因為大家都知道了是愚人節有所防備，想惡作劇的人隻覺興致闌珊，倒也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下了晚自習，313寢室的幾人回到寢室，繼續討論起不見的鞋子。
“林熹朝，你跟班主任說我們寢室遭賊了嗎？”陸婉柔問。
林熹朝搖頭：“沒必要。”
其他幾人看著她，表示不解。
“是內賊。”
夏十七正和陸婉柔並排坐在下鋪，林熹朝走過去，示意陸婉柔去葉妃瀟那邊。她一手搭在上鋪的護欄上，一隻手叉腰，俯身看著夏十七：“夏同學，蓄謀已久昂？”
“什麽？”夏十七微微仰頭，一臉無辜樣。
其他幾人看著她的行為，她剛剛說是內賊，跟夏十七有什麽關係？
“心思縝密哈？”林熹朝更靠近了她一點。
“你在說什麽呀？”夏十七心裏一虛，被林熹朝發現了嗎？
“鞋子都拿出來。陪你玩一天了，夠了哈。”林熹朝站直抱臂，一隻腳打著拍子點地。
“你說鞋子是夏十七拿的？”其他幾人問。
“動機明確，作案時間充足，證據確鑿，非她莫屬。”林熹朝陳述道。
其他四人望望林熹朝又望望夏十七，問：“為什麽？鎖都被撬開了呀？是賊吧，再說夏十七偷我們鞋子幹嘛，她自己鞋子也被偷了，她有這麽無聊？”
她就有這麽無聊，林熹朝心裏答，豎起食指對著四人晃了晃：“nonono，請各位想一想，大前天，大太陽，我們為什麽都把鞋子拿出來曬了。”
四人回想起來，好像是夏十七說之前陰雨天鞋子潮了天氣好曬自己鞋子，然後又勸大家都曬曬。
“哎唷唷，曬鞋子我是提醒大家好不好啊，好心辦壞事唷！”夏十七辯解道。
大家想想也是，又繼續看向林熹朝。
“大家再想想，昨天晚上誰最後一個睡覺的？”
四人一想，紛紛看向了夏十七。
“大家再想想，是誰提出涼鞋配棉襪的？”
四道目光又落在夏十七身上。
“大家再想想，是誰說寢室遭賊的？”
四道目光再次落回夏十七身上。
“什麽喲，你說的這些，那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呀。”夏十七垂死掙紮，不到最後一刻她才不鬆口呢，這樣多好玩。
“對呀，這好像都沒啥？”陸婉柔說道。
“是的，但是有最關鍵的一步，別人沒有辦法做到。”
“什麽？”夏十七問。
林熹朝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鏡，說：“破壞第一證據給他人錯誤引導。”
林熹朝眼睛不離夏十七，伸直手臂，食指指向大門：“是這個，夏夏第一時間去看的門栓說被動過，給了我們寢室一定是遭賊的錯誤引導，而我們大家也都沒有去檢查。”
“喲嗬！你說對啦！”夏十七也不否認了，幹脆承認，反正也沒打算隱瞞，“是我，林熹朝同學真厲害，即日起，賜名林·柯南，領旨，跪安吧，眾位愛卿。”
說完，就爬上扶梯準備上床。
陸婉柔一把抓住她：“你幹嘛這麽無聊？”
夏十七嘿嘿一笑，神情向往：“其實我以前一直有個小夢想，就是能和寢室的人一起穿涼鞋配彩襪，五顏六色的，你們不要覺得丟臉啊，你看今天，我們六人一字排開，走在路上多拉風啊，多帥啊，回頭率多高啊！雖然和大家相處一個月不到，但是跟大家意趣相投，所以就愚人節給大家開了一個小小的，小小的玩笑……”
夏十七用拇指和食指示意這個玩笑真的很“小”。
啥也不說了，罪魁禍首都承認了，四人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上前將夏十七胖揍一頓。
“你少胡說八道，你就是想整我們，還美其名曰夢想！”陸婉柔道。
“你討厭啦，哪裏有人不以丟臉為恥，反以為榮的！”梁樂握緊小拳頭捶她。
“可惡！”葉妃瀟隨便拍了她兩下意思了一下，便退出了混戰。
“你知道這身搭配今天收到了多少嘲笑嗎？”孫靜尖著聲音道，林熹朝還騙她說好看，好看個毛線的！這是她穿衣史上最不堪回首的一筆！
林熹朝站在一邊，怔了半晌，她都不知道夏十七居然有這樣的夢想。
她忽然想起來有一年夏天，夏十七買了六雙不同顏色的彩襪送給寢室一人一雙，可是大夏天的，大家穿涼鞋都嫌熱怎麽還會穿棉襪。
夏十七好幾次都有意無意地提起，為什麽大家不穿，大家的理由都是穿著熱太奇怪，襪子放到了天涼才派上用場，但是大家都已經換上了板鞋運動鞋。
那時候，她從來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
原來她隻是簡單地希望，能和室友們穿一穿涼鞋配彩襪，又或者說隻是想，拉風一次。
這種夢想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可是浮生百態，每個人都有太多太多的小心願，它可以隻是一塊生日時的蛋糕，也可以是夏天時源源不斷的雪糕，那麽為什麽不能是幾雙穿著彩色襪子走在路上的涼鞋？
而正是因為這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夢想，構成了我們，構成了每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她回想起今天，夏十七蹦蹦跳跳的歡喜樣，還有其他幾人或歡樂或尷尬窘迫的樣子，發自內心地也覺得開心。
一個人丟臉叫丟臉，一群人丟臉叫青春！
啊，這樣的事情，好想發一條說說或者朋友圈，配一張圖，再生動不過了。
“我們鞋子呢！”孫靜叫著。
“在陸婉柔床底下，都在我的那個大塑料袋裏。”
孫靜立馬拉出塑料袋，把鞋子倒出來。
“夏國慶你這個王八羔子！”孫靜捧起一隻鞋子，鞋麵被壓得有些變形，“你賠我新鞋！”說著又給了她兩拳。
“哎喲喂——”夏十七抱著胳膊誇張地喊道，“這個寢室的人都發瘋了，謀殺親夫啦！”
“親夫！親夫你還偷我們鞋子讓我們丟醜！”
“你們就說，這個記憶難忘不！”
“終身難忘！”
“那還不感謝我，還打我？”
“打你讓你長長記性！”
“你們再打我，我就……”
“你就怎麽？”
“我就哭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