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鬼爺杜明

第四十四章 鬼爺杜明

徐倉眼內寒光一閃而過,他一把扯過照片,臉上是控製不住的憤怒。

‘望江亭’在警方的大力打擊下,本該已經潰散消失,卻不想,在這個外號叫鬼爺的人手裏重新被組織起來。

而這個組織的製毒販毒被警方破壞,‘望江亭’沒了貨源,又丟了渠道和信用,況且裏麵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坐牢的,被押解著去強製戒毒的。

逃出來的人也不多,再走老路子,怕是沒了立足之地。

所以‘望江亭’此後改了營生的路子,不知怎的,走上了報複警方的道路。

徐倉的那個兄弟就是被杜明的手下弄死的。

但就在事發之後,杜明帶著人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廣陵市。自此,一個盤踞紮根在廣陵市多年的販毒組織徹底消失匿跡了。

這事情本應該告一段落,但徐倉執拗,誓死要替自家兄弟報仇。這才一路追蹤到了榕城,上級也覺得放任這麽一個危險的組織在外對公眾威脅過大,於是特派了人員私下對杜明團夥進行調查。

徐倉就是這個任務中的一員。

在得知方狄曾受到威脅後,於是請示上級將自己安排到他身邊,進一步尋找線索。

沒想到,他才到榕城沒多久,這個城市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命案。直覺告訴他,這一切必然和杜明那夥人拖不了幹係。

徐倉目光沉沉,肩膀緊繃,死死盯著照片。

方狄見他臉色不對勁,從他手裏拿過照片一看,神情也瞬間頓住。

照片拍攝的是老舊巷道的傍晚,昏黃的路燈照射著一條狹窄幽暗的老巷,隱約出現的房頂後是青灰色的天空。路燈下是一個男人匆匆離去的背影,那人身形修長勻稱,身上西裝革履,頭上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帽子在後腦勺處還吊著一個紫色的裝飾牌。若不是唐菁說這人是杜明,單這背影真像是一個偶像明星。

“雖然這是一張背影,但可以看出來這人年紀不大,才二十幾歲的樣子?”方狄話語裏帶著疑問,抬眸看向唐菁。

唐菁點頭。

“他是誰?”

唐菁漂亮的眼尾微挑,看向徐倉,說道:“你問他,關於杜明,徐隊知道的比我多。”

方狄又蹙眉看向徐倉。

“還記得在車上我和你說的那個故事嗎?後麵我隱瞞的就是關於這個人的……”徐倉將那日在車內未對方狄說的話說完,將杜明的罪行,以及來榕城的目的,一一都告訴了方狄。

“他和陶藝的死有沒有關係?”方狄問。

唐菁和徐倉同時搖頭。

“陶藝是兩年前死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沒聽說有杜明這麽一個人。他像是在‘望江亭’潰散之後突然出現的。沒人知道他以前在哪、做了什麽。”唐菁解釋道。

“那你又是怎麽找到姚花桐和他的關係的?”方狄又問。

“是姚花桐親自說的。所以,我們才能找到這張照片。”

方狄微怔,沒想到唐菁在背後還做了這麽多事情。果然是他低估了唐菁的能力。

“我們?”徐倉抓住她話語裏的小漏洞追問道。

“我想我們有必要正式認識一下。”唐菁伸出手,看向他,“我是獨狼。”

徐倉愣了有足足半晌。

唐菁見他沒有要伸手的意思,收回手,狡黠一笑:“你也別覺得有什麽驚訝的地方,我是市局技術部門的,查資料,搞文件,原本就是我擅長的領域。”

方狄早就從他們的談話中探聽出了個大概。更高一層的指揮者成立了一個行動小組,專項負責調查杜明等人,而徐倉和唐菁都是這個小組裏的一員。

“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徐倉笑著搖頭,他沒想到小隊裏最神秘的人竟然是位女性。

“徐隊客氣了。”唐菁將手裏的筆放下,轉頭看向方狄,“我試圖從姚花桐嘴裏套過陶藝的信息,但姚花桐咬死她並不認識陶藝。隻交代了部分杜明的消息,我知道她擔心自己的兒子沈寓清,如果將一切都告知我們,那麽沈寓清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並沒有強迫她。”

“你的意思是,沈寓清被杜明的人控製住了?”徐倉問。

“那我就不清楚了。”唐菁擺擺手,“說來也奇怪,那個沈寓清似乎人間蒸發了。怎麽都追查不到他的蹤跡。消費記錄、住房記錄,哪怕是沈家的財產被人瓜分幹淨,他本人也再沒出現過。現代社會,能做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太奇怪了。”

“如果是有人早就提前幫他把一切都辦妥當了呢?”方狄插嘴道,他摸著下巴處微微冒頭的短胡須,若有所思道,“幾天前,我在調查蔣鶴吟事件時,在鬆陽湖附近可能得到過沈寓清的消息。”

“可能?”唐菁感興趣地睜大眼睛。

“在調查走訪的過程中,一位老農無意中抱怨了一句,家中種植的茭白被人人為的破壞過,且在追查的過程中見到了破壞者,我拿照片給那位老農進行比對確認,可以證實那人就是沈寓清。”

“鬆陽湖那片?”唐菁滿臉疑惑,“那片尚在開發,他跑去那裏做什麽?”

“逃跑?”徐倉提出假設。

“那極有可能。”唐菁回答道。

方狄緊縮眉頭,手下摸胡子的頻率漸快:“我記得他當初開著車是在榕南高速上消失的,按理來說,當時警方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表明他和林蕎的死亡有關係。警方對他的追捕更大程度上是抱著嫌疑人的態度,再加上他的逃跑行為十分可疑。我到現在都在懷疑,為什麽那個時候他要跑?沈霈占和姚花桐證據鏈做得十分充分,他們倆一起來自首,就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兒子不受牽連。既然沒有犯罪,他為何又要著急忙慌的逃跑呢?”

徐倉並未參與林蕎案,所以一時半會沒有說話。

唐菁見狀,同他簡單解釋了幾句,這才接回方狄的話,說道:“你這麽分析也有道理,確實是有點蹊蹺,即便父母獲罪。兒子也不應該放棄家族資產,消失得無影無蹤啊。”

室內三人同時陷入了沉思。

方狄再次走回到那扇打開的窗戶邊,掏了一根煙點燃,嫋嫋上升的煙霧裏,他的眼神諱莫如深,忽然,他眼睛一咪,開口道:“他不是在躲我們,他是在躲別人。”

唐菁眼睛一亮,重新拿起筆在畫板上寫上沈寓清的名字,又畫了兩條線,一條連往姚花桐,一條越過蛛網般 的線條,直接連到了杜明的名字上。

方狄嘴裏叼著煙,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畫板,拿起一側的擦畫板將上麵的內容全部擦了個幹淨。他搶過她手裏的筆,重新梳理關係圖。

很快,以杜明為中心,以姚花桐、沈寓清等人為人物鏈的關係圖再次出現在了畫板上,隻是這個關係網較之前更為一目了然。他緊鎖眉頭,在畫板上加上了近期出現的幾期命案的人名。林蕎、蔣鶴吟以及郭旭羽。

徐倉站在一側,見整個畫板被重新填滿,第一次在上麵出現的幾個人名,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如果榕城這幾期命案都和那個杜明有關,那這一切……不,是這個人,太可怕了。他的目光不由看向桌上放著的那張照片,那個黑色的背影如鬼魅般站在幽暗的小巷內,散發著惡魔的氣息。

方狄用畫筆圈住沈寓清的名字,在旁邊標了個星,開口道:“沈寓清是個關鍵點。”隨後,他又將蔣鶴吟和郭旭羽的名字圈住,在旁邊標了個三角形,“這兩人是我們目前最快的突破點。我們現在還沒辦法將杜明手裏掌握的關係鏈全部摸清,也無法知道他的目的,但從目前的推斷而言,他想掌控的、亦或是想弄死的人絕對不僅僅是這幾人。”

徐倉和唐菁畢竟未長期在刑偵一線工作,他們相信方狄的推斷更據敏銳度。

“據你們提供的信息,杜明回榕城是為了報複。那麽首先,我們需要知道他為什麽報複?報複的人員有哪些?其次,當年‘望江亭’在榕城留有的勢力有多大?如果榕城的這幾期命案都和杜明有關,那麽是不是可以間接推斷,這些人曾經都和‘望江亭’有關?如果有關,那麽關係到了哪種程度?再說回來,如果這個杜明僅僅是為了報複,為何要報複自家人?單單針對警方不就好了?又為何不秘密進行報複,反而任由受害者被警方發現,讓警方介入調查呢?”

方狄接二連三拋出疑點,唐菁和徐倉再次陷入了沉默。方狄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內,僅僅根據他們倆透露出的部分信息,就完整的拚湊出了事件的過程,並很快提出了質疑以及解決思路。

唐菁暗暗吃驚,她此前是欣賞他的辦事能力,但那是有愧疚在的一種心理。直到今日,她才真正見識一個有素養有專業的一線刑警的辦案能力。

“怎麽經過你這麽一分析,我們陷入到了十分被動的境況中啊。”徐倉無奈地捏著眉心。

“我看沒那麽簡單。”方狄拿下嘴角的煙頭,用手摁滅後,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他的聲音冷漠又擲地有聲,“這個杜明的真正目的,我們還不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死去的幾人和‘望江亭’的關係,以及……成善來為何要將陶藝的事情告知給我,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方狄覺得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個怪相裏,線索越多,思路越清晰,反而離真相更遠。

“既然這樣。”唐菁拉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一疊文件扔到方狄麵前,“簽個字,就去調查清楚。”

方狄瞄了一眼文件的內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從筆筒裏拿出一個鋼筆刷刷兩下簽下了大名。

早知道得簽保密協議,不然他們也不會和他說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