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一個人?

第四十五章 你一個人?

離開市局回到隊裏。方狄抓著人開始仔細調查姚花桐、蔣鶴吟以及郭旭羽家庭的關係。

陸竹滿臉疑惑,他手裏才調查清楚郭旭羽的關係網,這會重心範圍擴大,人手明顯不夠,他有些無力的求饒道:“方隊,這麽搞下去會死人的。”

方狄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堅持一會。

就這麽一會兒,阮玲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看到方狄在,飛快地打個招呼,就做回到自己工位上,劈裏啪啦地查起資料來了。

何歡喜拎著兩大袋子飲料零食走進來,臉上難掩疲憊,笑容卻是滿分。他笑著給大家分發零食和飲料,笑嗬嗬地模樣,讓大家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不少。

發放到最後,他拿著兩瓶東方樹葉放到阮玲的桌上,補充道:“店裏的紅牛數量不夠了,給你帶了兩瓶茶葉,也能提提神。”

阮玲不喜糖,所以不怎麽喝飲料,唯一喝的也就是不含糖沒有甜度的東方樹葉了。

她笑著道謝,擰開瓶蓋灌了一口後,專注地盯回屏幕上。

方狄看著這一幕幕,再次拍拍陸竹的肩膀,什麽也沒說,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陸竹跟著他屁股後麵進來,蹭了一杯熱茶後,終於是忍不住提醒讓方狄趕緊回家洗洗。身上的酸臭味,隔著幾十米都能聞到了。胡子拉碴倒像個流浪大漢。

方狄鼻子一動,果然一股難以言說的酸臭味湧入鼻腔,嗆得他直皺眉。

想了想,拿起桌上的車鑰匙,還是決定回家一趟。臨走前,他還不忘鞭笞陸竹,讓他盡快去法醫那裏將郭旭羽的屍檢報告拿到。

陸竹苦著臉欲哭無淚,一杯熱茶喝到肚子裏宛如一團火那般,燒心。

澆了個冷水澡,方狄換好衣服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麵。一張滄桑的老臉出現在鏡子裏麵,渾濁的眼珠,粗糙的皮膚,眼尾深深淺淺的皺紋,肆意生長的胡須,再加上濕噠噠塌在頭上的頭發。

陸竹說的沒錯,真像個流浪漢。

他拿過一旁的毛巾,用熱水打濕,敷在下巴處。

他的胡須粗硬,以前每次剃胡子都難免弄出一兩個傷口,偏偏自動胡須剃不幹淨,每次拿起手動剃須刀都有一種奔赴刑場的使命感。

還是陶藝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她花錢給他買了昂貴的德國剃須刀,刀片鋒利,泡沫綿密。剃胡須前用熱毛巾敷臉,讓胡須軟化,搭配上鋒利的刀片,以及陶藝溫柔的手法,方狄的下巴再沒傷痕累累。

在一起的時候,陶藝總是親自給他剃胡須。耐心細致,溫柔如水的眼睛牢牢圈住他,他無力反抗,每次都是任人擺布般坐在椅子上隨她擺弄。

第一次還覺得緊張,漸漸也開始習慣。

有時候出差幾天,胡子肆意生長,他也要等回家讓陶藝幫他剃。

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接受,再到習慣。他以為一切將會一直這般平淡溫暖地走下去。

他在點滴之間汲取到了幸福的味道,又在這段幸福裏迷失了自己,直到失去。

那段短暫的溫暖,如噩夢一般,刻骨銘心地被他記住了。往日的幸福時光,到如今變成噬心的刀子垂在心髒邊上,不管他走到哪裏,那些刀子若有似無的晃動,時不時地刮到心髒,都會讓他疼到恍惚。頓一下,疼一下。停一下,頓一下。

被往事纏繞周身,方狄拿著剃須刀的手微微有些顫動。

“呲……”下巴處血珠蹦了出來,方狄咧嘴,臉上的表情卻是麻木不堪。他隨手抽了兩張紙巾隨意在下巴處一擦,剃須刀又迎著傷口刮擦上去。沒止住的傷口,猩紅色的血不停地往外冒,很快,原本整個下巴包裹著的白色泡沫全都變成了粉紅色。

方狄眉頭也沒皺一下,粗魯的刮著胡子,細小的傷口一道一道出現,粉色泡沫的顏色逐漸變深,愈發鮮紅。

他終於停下,洗掉滿臉的血沫,衝著鏡子滿意地勾了下唇角。

他似乎是想扯個笑臉,可眼內死寂一片,這個笑容,看起來荒誕無比。

在一堆過期藥的藥箱中,方狄翻出一個創可貼貼到下巴處,不等吹幹頭發,他爬上床睡了。

不過兩三個小時,枕邊充電的手機叮鈴鈴響起。

方狄這一覺睡得沉,難得的沒有做夢。他拿起手機,並沒有急著接電話,而是眯眼看了眼屏幕一角的時間。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他卻沒覺得時間流逝,仿佛才閉眼眯了幾分鍾。

電話是陸竹打來的,他接通輕輕嗯了聲。

陸竹一聽方狄的聲音就猜出他應該剛睡醒。他走到角落處,壓低聲音道:“方隊,我也不是故意打擾你休息的。隻是吧,有個小事跟你匯報下。我發現林梢,對,就是那個林梢。她竟然和死者郭旭羽認識,而且根據酒吧服務員透露,他們倆關係還挺熟的。”見方狄沉默不語,陸竹又接著道,“說來真是稀奇,林梢這個人也很稀奇,怎麽和哪個命案都能扯上關係?”

方狄沒開燈,黑暗中再次閉上了雙眼,聽筒裏陸竹喋喋不休,吵得他腦仁疼。

“所以,你又去酒吧了?”

“方隊!我沒貪玩!”陸竹急忙辯解道,“郭旭羽前段時間在酒吧街新開了一家酒吧,我這是來查案的。”

“查到什麽了?”方狄問。

陸竹短暫停頓了一秒後,支吾道:“方隊,我剛剛說了。”

方狄坐直身子,抬手捏了捏眉心:“什麽酒吧。”

“繆斯……”

陸竹話還沒說完,方狄這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他揉了揉發脹的眼眶,抹黑套好衣服,驅車直奔繆斯酒吧。

華燈初上夜未央,車水馬龍人如織。方狄支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麽,車子湧入車海裏,堵上了,一時半會挪動不了。

他腦子再次浮現出林梢那雙透亮的眸子,心中隱隱覺得,近期的事情有個模糊的落腳點就在林梢身上,隻是現在他還找到那把關鍵的鑰匙。

花了半個多鍾頭,方狄才將車開到繆斯酒吧前,找了個車位停好車。他跟著人潮湧進了酒吧內,老板出了事,酒吧的生意卻沒受什麽影響。

人聲鼎沸,腰肢舞動,音浪一波高過一波。

方狄雖很少來這種地方,也隻是微微蹙眉,臉色並沒有流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

一樓舞池和卡座逡巡了一番,並沒有見到陸竹的人,方狄瞥到角落上二樓的扶梯,抬腿邁了上去。走到轉角處,一個男人冒冒失失地撞到了他身上,那男人連忙低頭道歉,不等方狄有所反應,急匆匆跑下樓,鑽進人潮裏不見了。

方狄盯著那個男人消失的地方看了許久,終究還是繼續邁著步子往上爬。

二樓是幾個隔間,相對一樓的嘈雜這裏安靜了不少,但也僅僅隻是緩和了部分音浪。

方狄掏出手機再次給陸竹打電話,本以為依舊沒人接,沒想到,他聽到了隱藏在音浪下手機鈴聲,那是陸竹專有的手機鈴聲,他記得很清楚。

順著鈴音,方狄很快找到隔間裏早已喝得爛醉如泥的陸竹,他仰躺在沙發上,看樣子是睡死過去了,可他手裏還穩穩拿著一杯威士忌。

方狄無奈將手機往兜裏一塞,快步走過去,猛地一腳踹了上去。

陸竹吃痛一呼,整個人從沙發上蹦了起來,醉眼惺忪地看向方狄,咧嘴一笑:“方隊,你可算來了。來來來,喝酒喝酒。咋倆今日忘卻紅塵往事,不醉不歸。”他身子踉蹌著去攀附方狄,卻被方狄一巴掌拂開。

陸竹也不腦,咧著嘴嗬嗬笑起來。下一秒,眯起小眼,嘟著小嘴,歪著頭疑惑地問道:“誒?人呢?人去哪了,別躲啊,接著喝!”

方狄恨鐵不成鋼地又一腳踹了過去:“胡說八道什麽呢!讓你來查案子,你倒是給我喝嗨了。”

“方隊這樣對待自己的下屬,怕是下手有些重了。”

方狄身後冷不防響起一道女聲,他扭身看過去,卻見到燈光交錯晦暗的地方,站著一個女人。她眼神迷離,臉頰發紅,明顯也是喝多了。

這會,他的眉頭蹙得愈發深了,陸竹這小子敢情是在和林梢拚酒呢?結果還沒喝過人小姑娘,率先倒下了。

丟人!

林梢覺得心中煩悶,腦中總是想起新聞報道上的那具打著馬賽克的屍體,繼而想到前幾天還鮮活地笑嗬嗬叫她姐姐的火鍋。

她找了個機會來到酒吧,本是想找點回憶。卻在酒池中遇到了陸竹,想著能從他身上套點關於火鍋的消息,特意挑了老位置想請他喝幾杯。

卻不想這個看起來身強力壯的人,幾杯酒下肚就醉得不行。抱著她的胳膊就哭了起來,起先,林梢還試圖引導他說一說近日的案子,在聽了半小時,他都在絮絮叨叨自己遺憾錯過的初戀女友時。林梢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他,去了洗手間。

這才從洗手間回來就撞到了方狄,想來他是來找陸竹的。

林梢搖晃著身子癱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酒杯準備給自己倒酒。

方狄一把搶過她手裏的酒瓶:“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