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宅借宿
第二十六章 林宅借宿
臨夜，林梢走在前麵，蘇沉拎著大包小包跟隨在後。
兩人前後走進老宅，陳姨聽到響動早已等在門口，見林梢帶了個陌生男人回來，警惕地看了蘇沉許久。
近幾天榕城接連發生命案，坊間鄰裏到處都在傳，陳姨雖然不怎麽關注新聞，也被周圍的輿論影響，變得膽小謹慎起來。
林梢瞧出陳姨的擔憂，趕忙解釋道：“陳姨，這是蘇沉，我朋友。臨時來家裏借宿一晚，明天就走，這麽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我來安排。”
“這是陳姨。”林梢向蘇沉介紹。
“陳姨……”蘇沉低頭打招呼。
陳姨這才鬆口氣，低聲對兩人叮囑：“老師身體不舒服，早就睡下了，你們動作輕點，別吵醒了。”
林啟明一直不讓陳姨叫他老爺這類的稱呼，一來覺得迂腐，二來他從未把家裏的保姆當傭人，而是像親人般對待。
林梢能平安無事的長大，陳姨的功勞不小。
所以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外麵，陳姨對林啟明的稱呼都是如其他人對他的稱呼一般，叫他老師。
待陳姨離去，林梢這才帶著蘇沉繼續往裏走。
蘇沉第一次見到如此古樸的建築，輕易就被梁上的雕刻、石板的地麵吸引了去。一路東看看西瞧瞧，看什麽都覺得稀奇。
林梢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先帶他去了客房，給蘇沉找了一雙舒適的拖鞋後，自己拎著食材去了後廚。
待蘇沉收拾一番，摸索到後院的廚房時，林梢已經端著兩碗麵出來了。
讓蘇沉覺得好玩的是，林梢的兩碗麵是用一個木製的托盤端出來的，頗有點影視劇裏店小二上菜的模樣。
兩人靜坐在廳堂的八仙桌上吃麵，夜涼如水，周遭少了汽鳴聲和人聲喧囂，依稀能聽到外麵傳來的蛙叫和蟲鳴聲，奇怪的是這些聲音仿佛自然融入了夜色，傳入耳中，竟不會覺得聒噪，反而生出一種時間應該是在此刻靜止了的恍惚感。
林梢坐在蘇沉對麵，靜靜地吃著碗裏的麵。
蘇沉不時看向她，見她吃得如此專注而細致，因為下廚而紮起的頭發挽成小發髻，自然鬆軟的劉海輕輕柔柔地垂落在額頭上臉頰處，白皙的皮膚在老宅不算明亮的燈光映襯下，透著朦朧的光澤。
她眉眼低垂，仿佛眼裏隻有那一碗麵；眉目安寧，仿佛深陷在自己的世界裏。
一瞬間，蘇沉莫名有些緊張。
“林梢。”他出聲叫她的名字。
“嗯？怎麽了？”林梢抬眸疑惑地看著他。
“沒事，就是想告訴你，你做的麵還挺好吃的。”
林梢樂了，對於廚藝她向來沒什麽自信，能吃，能飽肚子就行，沒想到今天還被人誇了。
“你這房子這麽大就你一個人住？”蘇沉試探性地問道。
“我和我叔公，兩人。”林梢吃得差不多了，將筷子擱在碗麵上，抬眸看了一眼蘇沉，而後淡淡說道，“大概是十五歲那年吧，搬來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
“那你的父母呢？”蘇沉問道。
“死了，在我十五歲那年出了車禍。”林梢神色如常，多年來，父母離世的傷痛已經不那麽灼人了，她也明白死生無常，這輩子她和父母的緣分過於淺薄。
但沒關係，還有下輩子。
蘇沉停下筷子看著林梢，見她麵色一如往常，語氣輕鬆，忽的覺得有點心疼。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蘇沉自知自己說錯了話。
“不用，沒關係的，你是我朋友。再說了，你有這份好奇也是正常的，你不要給我道歉，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們是朋友，就像剛才那樣相處就挺好的，不要帶別的感情，我不喜歡。”
蘇沉眼神一滯，沉浸在林梢那番話無法清醒過來，曾幾何時，他也憎恨過別人看他的眼神，無論是同情的眼神、諂媚的眼神，他曾經統統都覺得厭惡。
因為他在那些人的眼裏看不到真感情。
可太多那樣的人了，後來他也變得麻木，不再去糾結。
可是，如今，他也變成了那樣的人嗎？
蘇沉不再多問，迅速地將碗裏的麵吃完。
一夜無夢，待蘇沉醒來，已接近中午。
蘇沉不記得自己多久沒睡過如此滿足的覺了，打著嗬欠從房裏出來，微眯著雙眼，一副頹唐模樣。他懶散地走著，在一個拐角處差點迎麵撞上正在散步的林啟明。
林啟明皺眉打量他，滿臉不悅。
“您……您好，我叫蘇沉，我是林梢的朋友。”蘇沉被一道凜冽的目光上下打量，渾身不自在，隻好先自我介紹，以免被老人家抬起拐杖趕出去。
“昨天晚上打擾了，謝謝叔公的收留。”蘇沉見林啟明隻是冷著臉，也不說話，飛快讓自己冷靜下來。
“知道了。”滄桑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從遠處傳來。林啟明拄著拐杖繼續往前走，不再理會蘇沉。
蘇沉愣住片刻，很快走上去攙扶起林啟明。
林啟明也是一愣，抬眸瞧了蘇沉一眼，按下不語。
兩人很快到了廳堂，林梢和陳姨正在布置碗筷，這是林家的午餐，還算正式。蘇沉掃了一眼桌麵，葷素搭配，還有一盅靚湯。
林梢見蘇沉攙著叔公往裏走，趕忙放下手裏的碗筷一起去扶著。
“醫生不是說還得臥病養幾天，怎麽就跑出來了。”林梢低聲抱怨道。
“再躺下去人都要發黴了，今天太陽好。”林啟明在兩人的攙扶下坐好，臉色總算緩和不少，扯出一個虛弱的笑臉。
林梢心疼的不行：“那你也要和我說一聲啊，我扶你過來，你這萬一又摔了，怎麽行。本來就……”
“行啦。”林啟明見林梢又要開始嘀咕不停，打斷她，“吃飯吃飯。”
“好吧，今天陳姨燉了你喜歡喝的湯，特意撇去油沫，味道特別好。”林梢見林啟明似乎身體好了不少，當下心情就放鬆不少，甜甜地說道，“今天呢，天氣也好，一會吃完飯我載你去釣魚。”
林啟明眼睛明顯亮了一截，示意蘇沉先坐。
蘇沉愣了下，趕忙讓林啟明先坐，他到底是晚輩，怎麽能先坐下。
林梢見兩人來回推辭，心下也有些無奈，拉著林啟明坐下：“叔公，人就是我朋友，你先坐下。”說著他又看向蘇沉，笑道，“別拘束了，想吃什麽就隨意。”
蘇沉一臉笑意看著了林梢，傻乎乎點頭。
榕城這個季節的天氣變幻很快。
早上紅彤彤的太陽染了半邊天空的霞光，一邊是湛藍藍的天，美如油畫。可到了午間，天色由透藍轉白，最後變成灰色，空中像**著一層灰沙，人看出去，隻能看到灰蒙蒙一片，再仰幾分脖子向上看，是黢黑濃墨的雲，天兵一樣，擠擠攘攘在那。
林梢見天氣不對，急忙忙想收了魚竿趕緊回去避雨。
這裏靠近濕地，一時片刻又很難找到躲雨的地方，保不準大風刮來再伴隨著暴雨，能把幾人淋成落湯雞。
林啟明可還病著。
可一邊蘇沉和林啟明正玩得開心，旁邊魚簍子裏放著兩人釣上來的幾尾大魚時不時撲騰幾下，宣泄著命運被人類掌握的無奈。
起初林梢還擔心叔公會因為蘇沉的突然打擾而生氣，也不知道蘇沉用了什麽方法，感覺爺倆釣了一會魚就變得親密無間了。
林梢難得見林啟明如此放鬆開心，即便釣魚時間過長，她也不忍心催促。
這一猶豫，大雨已經嘩啦啦開始往下倒。
三個人一頓手忙腳亂，才在被完全淋濕前回到車上。
林梢坐在駕駛座上，氣鼓鼓地瞪著後座的兩人。
林啟明和蘇沉相視一笑，樂嗬嗬道：“這不是沒淋著嘛。”
林梢隻好瞪向蘇沉，氣悶道：“下次你再亂來，別想再進我家門了。”
“哎喲，別生氣別生氣，下次一定一定不敢了，我這不是看叔公玩得開心，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林梢悶哼一聲，不再多言。載著兩人回了老宅。
林梢前腳車子剛開走，一邊的蘆葦**裏兩個穿著雨衣的人撥開蘆葦叢裏麵走了出來。
兩人身型相差無幾，高瘦修長，身穿同款淺綠色雨衣，方才就掩護在林梢他們釣魚的後方，靜靜地注視著三人。
待林梢離去後，其中一人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雨聲中，含糊可以聽到“林梢”“蘇沉”的名字。
雨中行車，林梢整個人都有點提心吊膽。
一輛救護車嗚哇嗚哇大叫著從身後超速而過，林梢看著路麵被車輪激起的雨水，不知為何，心慌的感覺更甚。
往前行駛兩三個路口，堵車了，林梢看著前方不遠處不停閃爍的紅光，偏頭和蘇沉對視了一眼。蘇沉見她望過來，放下手機，迎視著她，注意力才被拉回來。
“也不知道前麵發生什麽事了？出車禍了嗎？”她低聲嘀咕了幾句。
蘇沉見在車中看不清楚前麵的狀況，索性拿著傘下了車。
“哎？”林梢叫他。
“我到前麵看看，反正現在堵車。”
“那萬一前麵車輛疏通了呢？”
“那我就不回來啦，你和叔公先回家。”蘇沉彎腰和後排的林啟明點點頭，又衝著林梢笑笑，這才關上車門，往前麵走去。
林梢在雨中等了十幾分鍾，見前麵車輛已經開始動了，蘇沉還沒回來，林梢琢磨著給他掛個電話。
後排一直微眯著眼坐著的林啟明見林梢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不合時宜地插了句嘴，讓林梢安心開車，蘇沉有事就讓他先去忙。
林梢隻好悻悻放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