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高考加油（二）
六月七日的早上，裴晚鵲的生物鍾提前了。
在**輾轉反側，她再也無法入眠。
一想到這樣的生活忽然就要結束了，她很感慨。一個月前，虞北北最後一次以學姐的身份在廣播站裏播報了稿子。聲線活潑的她，那天卻帶著些沙啞的傷感。那天虞北北去見肖然，也已經是體育班早已結束集體訓練，完成考試後，他自己最後一次在學校的夜晚做著喜歡的事情，然後便是無盡的複習。林翎也說，自己早就屏蔽了家裏人的壓力，希望自己能在最後的日子裏聽從自己的聲音，就算是席旭，也因為看到如此之近的高考的壓力而收斂心性。
程硯星，卻也是一直不慌不忙地朝著所望的方向走去。
房間一點點溢滿光，朦朧得讓人睜不開眼。門外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裴晚鵲拿著準考證，身份證，筆袋和三明治，在父母的不斷叮囑下，一起出了門，坐公交車趕往七中。
平常這個點，公交車上很冷清，而現在卻已經坐滿了人。
七中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家長，學生，老師，都神色緊張。在七中考點的其他學校的車，兩側掛著紅色的標語，沿著早已規劃好的路線，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前進。不久，已經停滿了馬路。周圍的街道都被封了，警察站在路口指揮著交通，街道上沒有一點汽車的汽笛音，所有的人，車，都在為這一年一次，對學生們至關重要的高考讓路。
在這個時候，裴晚鵲深深地感受到嚴肅的氣氛，以及以後也許再也不會有的，所有人都為我讓路，為我打氣的場景。
班主任們站在門口，一個一個地送學生進去，不斷叮囑著已經強調了無數遍的注意事項。裴母依依不舍，看著裴晚鵲進入的背影，緊張又激動。
“走吧，等中午鵲鵲回家吃飯。”
裴父帶著裴母擠出擁擠的人群，剛巧遇上了程硯星和幾個同學。
“叔叔阿姨好。”程硯星微笑致意，“裴晚鵲已經進去了？”
“是程硯星吧，你看阿姨這記性！是啊，鵲鵲已經進去了。”
程硯星笑了笑：“沒關係，以後您會記住我的。”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裴母還是笑著答複：
“你們都要加油啊，這可是最後一仗了！”
程硯星點頭：“叔叔阿姨放心吧，我可以，裴晚鵲也可以的。”
待了三年的七中，忽然滿是紅色橫幅和通道標識，還有許多外校的校服。走去考場的路上，程硯星覺得突然它大的有些陌生。
在進考場的時候，人臉識別，全身檢查，一切都像無形的壓力，一遍遍地提醒著學生們，這是高考。
八點半的時候，每個考場已經幾乎坐滿了人。
裴晚鵲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經過了無數次模擬，想象過了無數次場景，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地放鬆心情。另外的考場裏，平時考試裏隨意地抬頭低頭，扭來扭去的同學，現在緊張得生怕一抬頭，就會被監控認作作弊。
“請監考員甲當眾驗封開啟答題卡袋，取出答題卡，核對答題卡無誤後，依座位號順序，從01號開始發放……”
熟悉的播報響起，看著眼前方方正正的，塗過無數次的答題卡，想到以後再也不用見到它，裴晚鵲覺得很快樂。
九點整。
這是語文考試開始的時間。
雖是裴晚鵲眾多科目中唯一弱點的科目，她還是覺得做的行雲流水。而程硯星更是一副答案信手拈來的從容不迫的樣子。
七中門外的家長，有的寸步不離地守著，有的剛回去就坐立不安，十點不到就趕回來等著。席旭手裏拿著自己寫的上上簽，嘴裏吃著油條雞蛋，和裴父裴母一起等著。焦灼的情緒在空氣裏蔓延，而高考中最容易發生的意外也一件不落。
“求求你讓我進去吧，要是少了一科成績我會死的啊！”
門口，剛剛還在嘰嘰喳喳聊天的家長們，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一個身著校服的女生，說自己因為忘拿了身份證而回家，路上堵車所以遲到。她不斷哀求著門口的老師讓她進去參考，可就算老師們有惻隱之心，也不敢放她進去。
“同學，開考已經過了十五分鍾了，我們不能放你進去了。這是國家規定，我們沒有辦法的。”
女生的父母幾乎快要磕頭了，跪在地上不顧顏麵，哭天喊地，但都無濟於事。最後，女生絕望地坐在了地上。
席旭沒見過這麽大陣仗，周圍有人去勸，但女生像丟了魂一樣什麽也聽不進去。她的父母吵吵嚷嚷了好久，年級主任終於開了口。
“高考這麽重要，沒帶東西耽誤考試，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這些東西你們老師一定強調過無數次，你們做家長的也要好好反思，現在肯定是不能放你進去的，爭取下午和明天好好發揮吧。”
“還有，不要再考點大聲喧嘩，要知道擾亂高考秩序是犯罪！”
女生經受不住打擊，“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跑開了。旁邊的父母急得一下起身跟了上去。
周圍的人有惋惜同情，也有感慨慶幸。
“太慘了。”
“是啊，高考的規則可不是兒戲，這家長也太不上心了。”
裴母望了望馬路對麵：“這孩子不會想不開吧，在馬路上跑多危險啊。”
席旭心裏一驚，代入感很強，他有些後背發涼。明年可就該自己了，自己要是因為外因耽誤了考試，估計自己還沒尋死，爸媽就要打死他了。再想想內因，要是再不努力，可就真的要複讀去了。
可眼下不說高考，他甚至還在為期末煩惱。
“要是我有姐姐那腦子就好咯。”
“這孩子，你多努努力，肯定趕上你姐。”
十一點半，鈴聲準時響起的瞬間，家長們再一次沸騰了。
終於等到了裴晚鵲，家裏不敢多問，不過看樣子，是沒什麽問題的。
在考試期間，裴晚鵲的緊張瞬間全無，做題時全神貫注，就好像在做平時的模擬一樣放鬆。隻是出來的時候，她才有種時間流逝的匆匆感。
“媽，等一下。”
裴晚鵲站在邊上，看著一個方向。不知道為什麽，她想看一眼程硯星。之前她打聽過程硯星的考室，知道他會從哪個地方出來。
一如從前，程硯星的背挺直，扶了扶眼鏡，還是那副自帶自信的臉。他走過馬路，見到家裏人，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負擔。
“走吧。”裴晚鵲轉身，嘴角勾起。
她忽然真的很期待自己會不會真的和他一起上大學，這也是她為數不多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注視著他。
家裏這幾天吃的很好，裴晚鵲反而有點吃不消。躺在**，她也不敢閉眼，生怕有什麽閃失。
理綜，數學，英語……一門門的考試如期而至。物理的大題，真的用了那天，她在台上所講的一部分知識。數學的最後一道選擇題難住了她，細密的汗水從額頭冒出。最後二十分鍾的時候，她忽然想起程硯星曾經在圖書館時，提過的一個方法，死馬當作活馬醫地寫上了答案。英語考試時，她用練習已久的衡水體寫完了英語作文。
而程硯星在文綜論述題後，寫上了所看過所學過的最有力的論證，在語文的作文裏，把那天念給裴晚鵲的詩，一並載入。
除了驚喜，還有幸運。
六月八日下午五點，沉重又悅耳的鈴聲終於響起。
久違的，期待的，以為遙遙無期的日子，終於到來了。
在一片歡呼聲中，程硯星看向裴晚鵲的那棟樓，那棟樓上麵的天空格外的藍。
誰說，隻有她打聽他的事情呢。
程硯星沒有第一時間出校門，裴晚鵲也沒有。
相向而行的過程中，他們相遇在了兩棟樓的交叉口。
也是交點處。
沒有人說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兩個人相視一笑。身後的人一撞，裴晚鵲就跌進了程硯星的範圍內。
“恭喜解放。”
“同喜。”
“那，我……”
“裴晚鵲。”
“啊？”
“成績出來後，一起填誌願吧。”
他的話語溫柔得像換了個人，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心裏沉睡已久的種子，終於堅持到了排除所有外力的那天，萌發了起來。
“好。”
一片狼藉的寢室和教室，堆滿了資料和書籍，樓下早已站滿了回收的老人，稱斤稱量地開始工作。送禮物的，告別老師的，哭的，笑的，不知不覺，裴晚鵲也模糊了視線。
回到教室的時候，班主任把那天的集體照發給了大家。
一個月前還在苦苦熬著著的他們，一個月後卻是最幸福的時刻。
在兩個班裏，他們也隻隔著一堵牆，看著手裏的照片，盯著胸前的小星球，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