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平息風波
一個人為了得到好成績，能用盡多少心思呢？
裴晚鵲本來以為林翎隻是好勝心強，不太喜歡自己罷了，但行為還算端正。
布置考場，找教室，找座位，答題交卷。無數場的考試已經讓這一係列動作機械起來。而在某場考試的前後，也總會聽到廣播裏“經查實，某人在某場考試中作弊”的通報。
高二上期的期末考試中，林翎是年級第一。
雖然林翎成績是不錯，就算是突然到了這個地步，大家也隻會更多地考慮偶然因素，不會多說什麽。可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裴晚鵲卻覺得始料未及，看到那份名冊的時候，她好像有點明白林翎的感覺了。
還真是跌落了。她想，是時候要反思，提醒，改進一下自己了。
但是林翎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在聽到廣播裏念自己的名字時，卻低著頭，眼神裏還有一絲慌亂。
那幾天裏，林翎就是在走廊裏走路，也會有人注意到她，這種感覺是她渴望已久的。包括和程硯星說話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更有底氣了。
程硯星問過許邵，畢竟他平時和林翎走得近，對她的狀態也是比較清楚的，可是他卻沒看出許邵有一點開心的表情，反而是不大高興。
即使沒有聽到有些風言風語，程硯星心裏也有個不太好的猜想。
在補課期間的某一天晚上，林翎被虞禮文叫去了辦公室，等她再回來的時候，眼眶是紅的，臉上也有些微的淚痕。眼睛裏透露出的是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情緒。
很多人對作弊的認知都停留在打手勢，作暗號，夾帶小抄等行為上，包括裴晚鵲。
直到廣播爆出了這件事情。
“近期，有人匿名舉報，在期末考試中，有外校人員組織泄露考題，在網上拉群賣答案。經監控查實，我校有二十餘名學生在群內，且在考試中違規作弊。人員名單將在校內宣傳欄公示，此外，給予記大過的處分，以此警告。也請相關的班主任及時批評教育，保證學校的良好風氣。”
這條廣播一出，每個班都開始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阮向珂轉頭和裴晚鵲說話，卻發現她的眼神停留在驚慌失措的林翎身上。
林翎死死地咬著嘴唇，臉色慘白。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了。
裴晚鵲歎口氣，感到可惜的同時，也感到悲哀。林翎雖然不太友好，可在她心裏，卻是一直值得尊敬的對手。
到底是什麽讓一個人的欲望被放大，甚至衝垮了自己的底線呢？
程硯星聽完廣播，靜靜地看書寫字。許邵之前按捺不住說出來這件事，解釋說是林翎要自己幫忙，說是想要學習資料，而自己不好拒絕才答應了她。如果他知道群裏賣答案，是絕對不對答應的。
程硯星停下筆，紙上是一個“悲”字。
“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沒什麽好說的。”
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什麽漣漪，甚至讓許邵覺得自己如果不認識林翎的話，她本就是那種人。
林翎在辦公室時，什麽難聽的話都聽完了，而她現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再拾起自己的顏麵，以及如何麵對裴晚鵲一行人。
她們眼神裏透露出的些許驚訝和讚賞，她還沒有享受夠，如今便要被唾棄了。
如此得不償失的事情，林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蒙蔽了心智，才會去做。別說是朋友，現在她就連自己也嫌棄自己。
宣傳欄邊圍了一圈人，那一張白紙黑字的名單在大家眼裏不過是個笑話，可在林翎眼裏，卻是刺目極了。那幾天的日子裏，林翎吃不好睡不好，她後悔又不甘，卻怪不得任何人。
校長認為這件事影響極大，不僅嚴重違反考場紀律，也破壞了學校的優良風氣，經班主任告訴這些人親自到校長辦公室接受批評，並交上千字檢討。
雖然校長批評了林翎，但念在她是初犯，平時也算是成績優異的人，還是多加勸告。隻要在校期間表現優異，是可以抵消處分的。
“春節放假前有空嗎？”
裴晚鵲坐在沉默不語的林翎旁邊：“我們聊聊。”
林翎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輸了，如果你是想教育我，大可不必。”
“我不是那種人。”裴晚鵲起身：“不過是正常聊天罷了。”
林翎抬眼。
“放假那天，宿舍外麵那顆鬆樹下麵，我等著你。”
沒有林翎跑來問問題的幾天，程硯星覺得格外輕鬆。許邵也認真反省了自己的過錯，要說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說到底，這件事也有自己的責任。至今為止，林翎也沒有再找過他幫任何的忙。而他自己心裏卻湧上一股愧疚。
文學社每個月的內部例行活動，林翎沒有去。程硯星登記好名字，把名冊放進了包裏。一抬頭，他看到了裴晚鵲。
裴晚鵲似乎等了一會兒了。在熹微的夕陽下，她半眯著眼睛，柔和的光線給她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薄邊。程硯星愣了愣，接著就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有事？”
“林翎沒來？”
程硯星點點頭，毫不意外，也沒有了流露出半點憐憫或者反感。
“估計是心情欠佳吧，畢竟這種事，雖然怪不得別人，但心理落差的確很大。”程硯星看著她：“你怎麽突然關心起她了？我以為你倆關係不太好呢。”
裴晚鵲低低地笑了笑：“是不太好。我也想過很多原因。”
“比如？”
裴晚鵲思考了兩秒，眼帶戲謔地叫了他的名字。
“程硯星，”她的語氣忽然多了幾分嚴肅和試探：“你……覺不覺得她對你有意思啊？”
自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況且程硯星又不是傻子。這樣問，不過是顯得她八卦一點，打探一下程硯星的心理罷了。
“我要說沒有，你信嗎？”程硯星直視著她：“不過，別人的感情又不歸我管，她最多算是我的一個同學罷了。所以對我沒什麽影響。”
裴晚鵲撇撇嘴，心裏歎息著：“對你是沒有影響，影響的是我啊。”
“我的意思是，這也算是她不太喜歡我的原因吧。”
程硯星的心跳急促了點。雖然他很希望裴晚鵲看出來，但她突然有點挑明的意思，他反倒有些緊張了。他的大腦高速運轉，反客為主般輕輕挑眉，微微俯身：“裴同學的意思是，你也……？”
裴晚鵲“啊”了一聲，隨即後退一步。
“沒有的事。”
程硯星笑了。她眼睛向旁邊瞟，手指不自覺地打著結，這偽裝能力比起自己差遠了。
“行了，不逗你。反正自己做的事，總得自己去解決和挽回。”
“對了，上次看到肖然，他沒什麽大事。你和你室友可以放寬心。”
“噢，那件事啊，我知道，他跟虞北北見過麵了，兩個人都挺好的。”
程硯星偏頭，捋了捋自己的袖子：“是嗎，他可真行。”
“你交朋友可得擦亮眼睛，萬一上當受騙，人財兩空。”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裴晚鵲根本沒聽到後半句。
漸漸入冬的天氣，即使有太陽照在身上也無濟於事，依舊很冷。裴晚鵲打了個招呼就先行離開了。
放假的日子，林翎在寢室收拾好東西。
她沒有忘。聽著滴滴答答的手表聲，樓道上的人漸漸少了，她看了一眼樓下，幾棵大樹卻遮住了她想看到的地方的視線。
提著行李箱，林翎到了鬆樹下。裴晚鵲坐在樹下，正在翻看著手機上的圖片，身邊還擺著一本眼熟的冊子，林翎一愣。
“有什麽事？”
裴晚鵲起身：“反省了這麽久，怎麽說話還是這麽衝。”
她也不想彎彎繞繞，索性直接進入正題。
“林翎，你這麽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林翎坐下，右腿搭在了左腿上：“為了贏你。”
“難道你覺得這樣算贏了嗎？”
林翎沉默了幾秒：“你要是專門來嘲笑我的，那我就不奉陪了。”
“等一下。”
裴晚鵲拿起冊子，看著她的背影：“林翎。”
“你喜歡程硯星，是吧？”
林翎的表情一滯，她或許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別人麵前如此明顯和透明，裴晚鵲的話，讓她感覺像是自己的心底被人窺視了一般不安。
“我承認，他確實很優秀，我也對他有好感，”林翎轉身直視著裴晚鵲：“你不也是嗎？”
裴晚鵲一時被噎住了。
其實自己對程硯星抱有怎麽樣的感情，她不是沒察覺到過，隻是自己一直說服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罷了。她始終是個理性的人，不可能做出像林翎這樣給自己造成負麵影響的行為。
“你先別說我。”
“所以，你是覺得你跟我的競爭，不止於學習？”
見林翎不說話，裴晚鵲把冊子在她眼前晃了晃：“這裏麵的東西，你也動過吧？”
“是，我敢作敢當。”
裴晚鵲笑了，麵前的女生，和往日一樣倔強。說話的語氣讓她覺得是她在欺負人。
“林翎，我今天跟你聊，不是想站在製高點來指責你。本子的事情也已經過去了，我不追究。我隻是想說，一個人有有好勝心，甚至失敗後有怨氣都是正常的，但是這些東西變了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女生，努力又上進，你能把我當對手我也很高興。而且，拋開學習，女生也應該先學會愛自己。我隻是站在一個對手的角度，希望經過這次的事情，你能吸取教訓，糾正心態，不被情感牽著走。我很期待在更高處和你見麵。”
林翎聽罷，一句話也沒說，隻覺得腦子很混亂。
裴晚鵲歎口氣，漸漸走遠了。她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林翎能不能明白，能不能重回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