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念之間

裴晚鵲翻找了抽屜,書包,以及可能掉落東西的地方,都沒看到錢的影子。

她其實挺驚訝的,畢竟在她的認知裏,起碼火箭班是不會有人做這種事情的。

之前年級上也出過類似的事,連續幾天有學生的錢被偷,而且從調出的監控看,是晚上有人偷溜進教室裏翻找貴重物品拿走的。環境太黑,根本看不清人臉和衣著,甚至是男是女,是校外的還是校內的人都不知道,因此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所以,老師和領導強調了好幾次財產安全。

裴晚鵲還是隻能怪自己大意了,現在反而是自己不知道該交代了,畢竟那也是一筆是上千的金額。

事情是在白天發生的,也是在周圍有人的情況下,但裴晚鵲依舊詢問無果。

出校門的時候,裴晚鵲遇到了等車的程硯星和許邵。

本來是沒心情打招呼的,但程硯星一眼就看到了她,也很適時地看出了她心情不好。

“怎麽,回家還不高興?”

裴晚鵲歎了口氣。旁邊的許邵也試探性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也沒什麽,錢丟了罷了。”

程硯星皺了皺眉:“你是說獎學金?那不是直接打在卡上的嗎?”

見裴晚鵲不開口,他重重地呼了口氣,他可沒見過裴晚鵲這麽粗心過。

“在哪丟的?問過周圍的人了嗎?”

“嗯,在教室,沒人看到,但也不排除有人包庇。”

話音剛落,一邊的許邵不小心碰到了程硯星的手肘,樣子顯得有點緊張。程硯星一轉頭,就感覺到他的奇怪。

“你知道?”

出神的許邵被程硯星冷不丁地一句驚了一下,有些吞吐地擺手回話:“沒……沒有啊,我怎麽會知道。”

裴晚鵲舒了口氣:“算了,我再找找吧,畢竟也不是小數目,實在不行,我會請求去監控室看看的。”

裴晚鵲轉身離開了。程硯星察覺到了不對勁,轉身盯著許邵。

“你看起來比她還緊張啊。”

許邵糊弄了兩句,程硯星本想再問問,但公交車到了,許邵跟著人群擠了進去,隔著程硯星老遠的距離。

下午,許邵在窗子邊,的確看到了有人動過裴晚鵲的書包,是林翎。

當時他本以為是女生之間借點小物件,或者作業本之類的,所以並未在意。直到剛剛裴晚鵲說錢丟了,他才想到這一層。

雖然下意識地包庇了林翎,但許邵知道,要是真的被發現,輕則扣學分,重則全校批評通報,畢竟也是違反校規的有失道德的行為。而且許邵也不明白林翎為什麽做這種事,是缺錢嗎?

雖然他心裏隱隱也有別的設想,但始終不敢沿著往深處思考。

裴晚鵲倒是想,要是家裏人沒有在家長群或者官網看到這些信息,暫時就不打算跟父母說。

自己一向細心,難得丟東西,這次倒是難到她了。

晚上,教學樓走廊。

許邵借著還資料的名義把林翎叫了出來。她看起來臉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件事。

正常交流了幾句,許邵開始問她錢的事情。

“聽說你們班裴晚鵲丟錢了,你知道嗎?”

林翎的神色平靜:“不清楚。”

“我看那個點你在教室,還以為你知道。”

林翎微微頷首,移開目光:“你,覺得是我?”

許邵終於捕捉到了她的一絲慌張。

“我沒有親眼看到,當然不敢隨便懷疑人。”許邵的語氣硬了一點。他看得出來,林翎也有悔意,隻是嘴硬罷了。為了不讓事情惡化,他隻能旁敲側擊地提醒她。

“我隻是在想,要是裴晚鵲去查監控了,大白天的,那個人肯定很容易就被找出來了吧,到時候,肯定會被年級上記過的。”

林翎麵色泛紅,眼神飄忽著丟下一句“我回去了”就離開了。

晚上下課,裴晚鵲在高英班的時候放著包去了趟廁所,回教室的時候阮向珂有事已經走了。她覺得頭有點暈,站在拐角處吹了吹風,看著路燈下星星點點的朝寢室走去的人影,閉著眼睛思考著學習的內容。

本來已經空了的教室,除了遠處下樓的腳步聲,在周圍安靜的空氣裏,隱約又有人走來的聲音。

裴晚鵲站在拐角朝邊上望了一眼,有人進了自己高英班的教室。

可能是有人忘了拿東西吧,她想。

那個人影出教室的時候,裴晚鵲也剛好朝教室去,那是個女生,背對著她離開的腳步有些急促,而且裴晚鵲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是誰。

林翎出來的時候,手裏沒有多出什麽東西,而且看到教室沒人,她也沒有順手關燈。裴晚鵲踏進教室,盯著自己的包,好像有點不同。

那麽,她知道自己還沒走?

裴晚鵲拿起包,塞在外圍的東西一下子掉了下來。

是一遝紅色的鈔票。

所有的事情,裴晚鵲一下子了然於胸了。

她本打算待會就去監控室看看,沒想到這錢回來的還挺是時候。

把錢放在書包最裏層,拉好了拉鏈,裴晚鵲也就釋然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追究了。一路上隻是在思考林翎這樣做的原因,排除家裏有困難的情況,她依稀想起林翎平時有意無意的疏遠。

裴晚鵲剛開始以為是她是性格使然,但結合起種種,裴晚鵲也明白了林翎的某些敵意。

特別是自己領著獎學金的牌子下台時,即使林翎也得到了相應的獎勵,被念到語文第一和年級前五十的殊榮,但裴晚鵲分明注意到了她看向自己時,眼裏複雜的情緒。

可單單就學習而言,如此多的佼佼者,她又何必隻針對自己呢?

也許,還有其他原因嗎?

腦子一直運轉,裴晚鵲覺得很疲憊,停下思考,她回寢室後就安安靜靜睡下了。

新的學期,她除了學習任務的加重,還有社團的接任,時不時還要給高一的弟弟幫助,這些就已經夠充實了,至於別的事,裴晚鵲根本沒心思想。

班主任把高二的重要性和課程內容講了無數次,學生們耳朵都聽起了繭子。

下課的時候,裴晚鵲又瞅見林翎在窗台外找程硯星。明明都不是一路人,林翎還老是跑去問他,裴晚鵲抿著嘴,肯定是對他有意思。

對麵的陽光晃得眼睛疼,裴晚鵲也不想一直看著兩個人親密交流,起身去排隊接水。

“上次你的書落在我那了,給你。”

仿佛隻有麵對程硯星的時候,林翎才會透露出柔和的目光。

程硯星避開她的手,拿著書脊:“是嗎,謝謝。”

林翎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凝固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誰的東西落在你那裏呢?”

看著林翎反應過來之後窘迫的神情,程硯星也不想說破。之前他猜到了什麽,許邵禁不住還是告訴了他。在他眼裏,這不過算是個善意的提醒罷了。

“啊?沒什麽啊……”

“有的話,我也都還回去了……”

程硯星推了推眼睛,眼神盡是讓人心虛的望穿。

他也聽懂了:“那我先進去了。以後記得好好還借東西,不然有損自己的名譽。”

林翎的手緊緊拽著衣角,鬆開手時,那個地方的布料已經皺巴巴的了。她回到教室,看著迎麵端著水走過來的裴晚鵲,忍著委屈擦過去。裴晚鵲手抖出來了一點水,一滴一滴地沾在了手臂上,隔著衣服還隱約能感受到燙。

文學社高三的資深學長學姐決定把社長的位置給程硯星,至於林翎,好像她並沒有太優秀的表現,而且她也表示過自己想把重心放在學習上,因此還是隻保留了普通成員的身份。

裴晚鵲聽虞北北說,她還是決定留在廣播站。經過半年的學習,她覺得自己對播音很感興趣,說不定以後還對選專業有幫助。

經過思考後,裴晚鵲還是沒有競選社長。畢竟她也是見識過社長的工作,所以隻是答應留下來做副社長。漫社的活動不多,這樣她既可以保留自己的興趣,也可以簡單幫助打點一下平時的事務。

高二的生活更加規律且索然無味,教室,食堂,寢室,三點一線的生活像是舊教堂裏的時鍾,慢慢地擺動著,發出冗長沉重的聲音,提醒著每一個人。

在每一分鍾都被規劃好的日子裏,除了寢室和教室,裴晚鵲幾乎沒再見到虞北北,也隻是偶爾在圖書館見到程硯星,探討一些問題,甚至聊聊天,講一點最近的事。

有時候裴晚鵲很久沒有見到他,會突然感覺到自己心裏空落落的,在幾近疲憊的一天裏,像是沒有一點光照著的暖意。

最近一次在圖書館見到程硯星,他坐在窗子邊安靜地看書。裴晚鵲很自然地坐過去,翻開了習題冊。

這樣的場景,仿佛已經成了默契。

高三下課的鍾聲響起,程硯星合上了書,看著對麵有些犯困的人。

“最近學習怎麽樣?”

裴晚鵲揉了揉眼睛:“還行吧,就那樣,隻是比以前更累一點罷了。”

“正常,把它當作常態,也就沒感覺了。”

裴晚鵲收拾東西,每次和程硯星交流,都覺得這個人有著超乎一般人的意誌和心理素質。

好像從來沒見過他傷心難過,或者氣急敗壞的樣子。不驕不躁成績好,人還好看,簡直像個神仙。

“好好準備期末吧。”程硯星站得筆直,從內而外散發出溫和卻又疏離的氣質。

“別忘了,你上學期答應我的賭約還欠著。”

裴晚鵲闔了闔眼,這事兒倒是記得清楚。

門外逐漸吵鬧,上下樓的人也多了起來。程硯星站在不遠處,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掩護,目送著裴晚鵲走向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