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漸入佳境
台下有些喧鬧，程硯星饒有興致地看著台下的裴晚鵲，期待著她會怎樣發言。
“我不大喜歡一棍子打死一群人，因為這本來就是因人而異的東西。我隻能以我所了解的情況來說明。”
裴晚鵲頓了頓，微微抿唇：“比如我自己。”
主持人把話筒遞近了一點，台下的聲音也小了許多。有好些人似乎認識裴晚鵲。便期待著她會說出些什麽花樣來。
“是否實行學分製，換言之，是否應該以某些載體來衡量學生成績。就我個人而言，我是不需要的。如果有一天我淪落到用這樣的方法來督促自己，那麽隻能說明，我已經完全分心，或者思想完全走偏了。”
“我一直覺得，學習應該是人的一種特性，而它也自然會轉化為生存在這個世界的本錢。若是本末倒置，為了生存或者一些物質的東西被迫學習，這將是一種悲哀。不說別的，就單看如今的中學生，你會發現那些很努力，很努力的人，往往不是最優秀的。”
“努力固然是好的，但錯就錯在沒有方向，就像漫無目的一個勁反方向跑的牛。”
裴晚鵲注意到了程硯星的眼神，被看得有點不自在，轉移了視線。
“不隻是學習，任何東西，你越是想要抓住，它越會在你的指尖流逝。真正得到一些東西，往往是在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細節積攢中，不經意間的回饋。”
林翎聽著裴晚鵲的一番說辭，剛剛滅下去的火焰又隱隱作怪，她不自覺地對號入座了。
“我扯遠了。”感受到四周的安靜，裴晚鵲淡淡一笑。
“話說回來，我說過，每個人的情況不同，理解不同，以上僅代表我個人觀點。”
裴晚鵲很自覺地坐下，主持人略微僵硬地銜接下來，附和了幾句。不知道是裴晚鵲占用了時間，還是這中場休息比剛剛的辯論更有力，更彌漫著煙火味的戰場，主持人沒有再點別人。
台下再次開始竊竊私語，阮向珂四處張望了一下：“晚鵲，你也太直白了，不怕得罪人？”
“領導們都還在呢。”
“直白嗎？我還以為夠含蓄了。”
裴晚鵲的語氣不像是懷疑阮向珂的提問，反而有一種反語的讚同。
“我說了，隻是說說自己的看法。我表達自己的時候，總是自動忘記有上級在場。領導聽了就當個樂趣吧。至於同學，我相信沒有這麽聽不得話的人吧。”
說著，裴晚鵲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臉色微微脹紅的林翎。
“就算有，這樣的人也和我道不同，不會有什麽交集的人，怎麽想倒也無妨。”
程硯星笑意更明顯，他倒是很少這麽藏不住笑。低頭的時候，林翎第一次看到程硯星的眼神這麽溫柔，心裏膈應得不像話。
辯論繼續持續了近二十分鍾才結束，最後的投票結果出來之後，高一年級險勝。
程硯星知道，領導一票頂十票。而按照多數領導的思想來說，果然還是更傾向於學分製吧。不過，裴晚鵲的那番說辭，倒是給他們拉了不少票，畢竟學生的情緒和思想容易被帶動，不是人人都有裴晚鵲那自成一派的見解的。
林翎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差點闖禍。對麵的高二年級在她眼裏就像笑麵虎，她總覺得對方會記仇。
可對方來問候的時候，她又想，或許，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肖然拍了好些裴晚鵲回答時的照片，笑著走過去想給她看看。
程硯星搶先站到了裴晚鵲麵前。
“幹嘛？”
她的眼睛亮亮的，就如心思一樣敞亮。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說得不錯，幫了我們不少。”
裴晚鵲一笑：“我不過是瞎扯，能贏，還是因為你們辯論得好。”
程硯星看她旁邊還有人，思考著還能說點什麽。
“那個，晚鵲，該回去了。”
阮向珂看著程硯星的模樣，雖然不忍心打斷，但她更怕被扣分。
“晚鵲，你看，剛剛我拍的照片，還可以吧？”
裴晚鵲轉過頭，肖然把照相機遞給她，順勢俯身想跟她一起看，眼看兩個人距離一下子拉近，程硯星反射性地一把拿過相機。
“我先看看。”
肖然感到莫名其妙，沒看出來他什麽意思，但也沒計較。
“還不錯，有機會發給我。”
“好了，趕緊回去吧，到時候真會扣分的。”
阮向珂拉著裴晚鵲走了，程硯星把相機塞給肖然，對著他很勉強笑了一下，肖然卻注意到他眼神裏卻帶著點敵意，雖然察覺到了什麽微妙的東西，但被人莫名敵對心裏還是不太舒服。
奇奇怪怪的。
站在一旁的林翎目睹這一切，心裏湧起一股酸澀又嫉妒的感覺。她使勁拽著衣角，抑製住流淚的衝動，如鯁在喉。
程硯星沒想到，這麽快就會再次遇到肖然。
高數班的教室正對著籃球場，上課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外麵“砰砰砰”的拍球聲。
晚飯時間，籃球社還在訓練，看來是在為不久後的比賽做準備。
程硯星走近的時候，才發現裴晚鵲也在。她拿著麵包啃著，像隻花栗鼠。後來肖然出來喝水的時候，她也順手遞了一個給肖然。
肖然撕開包裝，兩個人有說有笑了好一會兒，程硯星臉色一沉，自己這麽大個人站在這兒這麽久居然熟視無睹。
“我也餓了。”程硯星終於忍不住上前兩步開口。
裴晚鵲鼓著腮幫子，多了幾分可愛。
“你去食堂啊。”
“不想去了。”
“你莫名其妙，餓了不去食堂吃晚飯，到這來跟我搶吃的啊？”
程硯星努力壓下火氣：“你都給他吃了，給我吃一個怎麽了？”
肖然感覺氣氛不太對，應付了兩句就繼續練習去了。
裴晚鵲撇撇嘴，今天照常陪虞北北來練習。麵包本來是留著下自習吃，剩下的給訓練的人分點。但看在程硯星經常幫自己講題的份上，她還是塞給程硯星一個麵包。
程硯星打開包裝袋，一股鹹味撲麵而來，仔細看看，麵包上還有一些長得像孜然的屑狀物質。
咬了一口後，他臉色一變。
“你這什麽東西？”
裴晚鵲看了他一眼，想起點什麽。
“噢，忘了說。這不是普通的甜麵包，是我專門買的補充能量的椒鹽鹹味麵包，很飽腹的。”
程硯星一副“你是故意的”眼神看著她，賭氣似的一口口咽下去，雖然很難吃，但他依舊可以做到麵不改色，甚至還露出一抹微笑。
這麽難吃的玩意兒，裴晚鵲到底怎麽吃下去的？
“晚鵲！”
虞北北很自然地打開裴晚鵲的包，掏出麵包。程硯星看她的吃相，感覺好像還挺香。
他開始懷疑他們吃的是不是一種東西了。
“你們覺得這個好吃？”程硯星懷疑地開口。
“好吃倒談不上，”虞北北含糊不清地說，“不過又能減肥又能吃飽，就夠了。”
“減肥？”程硯星下意識掃視了一眼裴晚鵲，她還在看籃球場裏的訓練。
“你們也不胖啊。”
虞北北捏捏自己臉上的肉：“真的？”
程硯星點點頭。虞北北笑意更盛，跟封瀟打完招呼後，準備回教室上晚自習。
“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做作業了啊。馬上又要考試了，文科大佬得穩定地位啊。”
裴晚鵲指了指手裏的麵包：“喜歡的話，回頭給你鏈接。”
程硯星扯出一個笑容：“可以。”
裴晚鵲注意到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轉身就笑出了聲。
教室。
麵前擺著曆史書，程硯星回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對勁了。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把某些東西分清楚，特別是一些東西萬萬不可混淆，畢竟站在如今的小分水嶺上，學習絕不可以退步。
正如裴晚鵲所說：任何東西，你越是想要抓住，它越會在你的指尖流逝。真正得到一些東西，往往是在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細節積攢中，不經意間的回饋。
下一次的競爭又要來了。程硯星意識到，雖然自己在文科班，但稍微轉變依舊可以對比出實力。況且，越是現在，努力的人隻會越來越多，誰也不敢說誰就永遠是第一，誰會笑到最後。
畢竟，他也不是神。
317寢室。
阮向珂在向裴晚鵲提問。
“這個，不需要這麽麻煩，考的知識點是動摩擦力和靜摩擦力的區分，你看看書，再結合之前力學例題就明白了。”
阮向珂道謝之後，坐在**開始翻書。虞北北也在堅持背單詞，白珩早早睡下了，大概是白天學得太累了。
裴晚鵲知道，大家都在默默努力，自己最近倒是有點懈怠了，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再多分心，要繼續前進了。
不然，怎麽能穩坐在前列，衝向自己理想的學校呢？
裴晚鵲想起上學期和程硯星比拚的衝勁，難道真的是自己少了個強勁的對手，就鬆懈了嗎？
不管如何，不能讓程硯星小瞧了。沒有他，自己更會衝在第一名。
夜色裏，七中的寢室樓都安安靜靜，均勻的呼吸聲令人心安。雖然每個人都懷著自己的心事入睡，但睡著時，誰都像個孩子，放鬆心情進入夢境，像是一天之中唯一屬於自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