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消失不見
次日是周六。蘇維一大早就下了樓，來到了陳伯家吃早飯。
“真的？你沒騙人？”飯桌上，陳東聽到蘇維居然要帶他和小西去遊樂園，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
“當然是真的，你不是說想玩神奇森林？”蘇維嘴角浮起一個僵硬的微笑，因為心虛，她不敢看小西的眼睛，臉微微偏向一邊。
“太棒啦！”陳東是真的高興，居然還伸手跟小西擊掌慶祝。
陳東的雀躍帶動了小西的情緒，他雖然不知道遊樂園具體是什麽，但是這個詞在他的腦海裏的印象就等同於幸福，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也想跟蘇維來一下，可惜蘇維假裝沒有看到。
小西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眼裏的光彩在一瞬間隱沒。他不敢再有其他動作，隻好低頭啃油條，但他一向情緒外露，啃了幾口又怨念地抬頭看著蘇維。
如此幾次，蘇維沒法再裝作視而不見，無奈伸出了手掌。
小西立馬陰轉晴，興高采烈伸出手貼在了蘇維的手上，指縫相錯，他順勢扣住了她的手。微熱的體溫從掌心傳過來，蘇維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他的手掌竟然比她的大，幾乎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這麽一愣，兩人的手就呈十指相扣的狀態，橫亙在桌子上空。
小西很喜歡這個姿勢，心情愉悅地晃著腦袋用另一隻手繼續啃油條，絲毫沒有注意桌上另外兩位的臉色。
陳東倒還好，他們倆之間更“變態”的場麵他都見識過了，這點“尺度”沒在怕的。加上這段時間他和小西相處不錯，就差把自己暗戀班花顧程程的事兒都跟小西說了，沒辦法，誰讓他是個絕佳的傾聽者呢。不管說什麽，他都不會反駁，雖然未必懂，但那雙認真看著訴說者的眼睛，就讓人感到挺慰藉的。所以陳東衝著小西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撩妹手段不錯啊！小西一被表揚，尾巴都要翹上天。
陳伯可就有點坐不住了，他雖不是老古董，但小年輕們就這麽當著他的麵“秀恩愛”，他也是淡定不了的，又見自家未成年的孫子在擠眉弄眼，更覺不太成體統，於是幹咳了幾聲以示提醒。
蘇維總算在陳伯的咳嗽聲中回過神，連忙撤回了自己的手。起初小西還不讓，可蘇維狠狠瞪了他一眼後，他便悻悻鬆開了。
以後要是隻和小維維一個人吃飯就好了，小西“忘恩負義”地想。
得寸進尺地後果是，一直到遊樂園，蘇維都沒怎麽正眼瞧過小西。
不過他也沒放棄，一直緊緊跟在蘇維身邊，怕她嫌自己吵，就一句話也不說，隻默默盯著她，盯得陳東都替他害臊起來。
“看夠了沒，盯妻狂魔。”趁著蘇維去排隊買門票，陳東忍不住伸手在小西麵前晃了晃。
“沒有。”視線受阻，小西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了陳東，待蘇維的身影完整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才放心。
不知為何，剛才出門時，他有極強的預感，如果蘇維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以後他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事實上，一切都有預兆。從蘇維刻意不看他開始，從出門前，蘇維讓他抱一抱陳伯開始，氣氛就一直很奇怪，可他說不清道不明具體奇怪在哪裏。隻是經過小區大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跟門口的阿黃一個境遇了。
不得不說小西的敏感度的確很過人，蘇維這次帶他出來，的確是存了要把他丟棄的心思。
一開始將他帶回來的決定就是錯誤的。她顧不上他，而且對於他背後的那些事，她也不想去管，更害怕去管。既狠不下心來將他“賣”給梁叔叔，那麽擺脫他，從此不管他的去向總是可以辦到的。
她知道這麽做很自私，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或許，從此他的境遇會更好也不一定？那什麽電視劇裏不都是這樣，走失的兒童遇上一個土豪家庭收養，從此走上人生的巔峰。是，小西的個頭是大了點，但不是又有話說，傻人自有傻福……
蘇維就這麽一路說服著自己，可心裏終究發虛，加上小西灼熱的視線她也感受得到，這讓她更加不敢回頭去看他，以至於售票的隊伍都排到了她麵前，她都沒有反應。
“喂，你到底買不買票啊？”窗口的售票員不耐煩地催促。
“哦，買，買。”蘇維忙掏出手機付款。
順利拿到了門票，蘇維往旁邊走了幾步，翻著和門票一起附贈的遊樂園地圖，盤算著待會在哪個地方“下手”比較好。
陳東要玩的神奇森林遊戲體驗館在遊樂園的中心，那邊離東門不遠，園裏園外人流量都很大，走失的幾率也會高一些。到時候她隻要找個借口讓陳東留在神奇森林體驗館，她帶著小西從東門出去，趁他不注意走開就行了。等一切搞定，她再回頭去找陳東讓他自己回去，她假裝去找人，最後人當然是找不到的……
至於陳伯那邊，小西沒有身份，就算要報警，估計也沒法找到，除非他自己認得路走回來。不過這個可能性就更小了，小西雖然平時愛出去，可活動範圍也僅限於小區附近，遊樂園離她家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他不會記得的。
短短的時間內，蘇維製定好了計劃，便將地圖收了起來，打算去找小西和陳東。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她滿頭都是汗，剛想擦一擦，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陰影，有人的動作比她快。
蘇維抬頭，小西那張傻乎乎的臉映入她的眼眸，她下意識地一躲。
“我……幫你。”小西籠起袖子的手停滯在了空中，有點手足無措。
他已經被討厭了嗎？
“我自己來就行。”蘇維別開了臉，從包裏掏出了紙巾將額頭上的汗擦掉，又對陳東說，“票買好了，我們走吧，先去玩你的神奇森林。”
“哦耶！太好了，走走走。”陳東一聽到神奇森林四個字，哪還管小西在原地黯然神傷，雀躍地往檢票口走去。
蘇維也跟著轉身，沒有對小西多說一句話。
小西沮喪地垂下了腦袋，步伐沉重地跟在了後頭。
事情比蘇維想象中的要順利，到了神奇森林體驗館，陳東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小東東他……”小西有些著急地指了指裏麵，想要跟上去，但被蘇維扣住了手。
蘇維有意帶小西離開這個地方，拉著他就往人群的反方向走，小西雖然弄不懂為什麽他們不跟陳東一起，但看著兩人重新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嘴角愉快地上揚，也就忘了陳東的存在。
可眼看著離東邊的出口越來越近，他心中漸漸不安，“我們去哪兒？”他還一個遊戲都沒玩呢，就要走了嗎？
蘇維沒有回頭，敷衍地答他：“我餓了，我們先去外麵吃點東西，等下再回來玩。”
“可是……”不是才吃完早飯嗎？
話還沒說話，蘇維扭頭粗暴地打斷：“你到底聽不聽話！”
小西愣住了，他還沒從蘇維的臉上見過這麽嚇人的表情，像是他在圍嶼上見過的，因為被蛇纏住而瀕臨崩潰的小鳥，充滿著慌張和戾氣。他閉嘴不再說話，才好起來沒多久的心情再度低落。
蘇維發完火就後悔了，她腦子裏很混亂，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最終匯成一根崩得緊緊的弦，隨時都要斷掉，所以非常暴躁。
她拉著小西急匆匆地越過了東門出口，一路橫衝直撞，不知道繞了多久的路，直到穿過一條馬路時，才在一輛從馬路裏開出來的汽車的喇叭聲中停下來。
“小心！”汽車司機驚呼一聲，一個急刹車，蘇維嚇了一大跳，差點就要撞上人家的車頭，幸好小西將她拉了回來。
但他用的力道極大，加上慣性作用，蘇維整個身子往回撞。為了避免她摔倒，小西將蘇維整個圈在了懷裏。可轉眼，剛才的大力卻忽然消失，他一個趔趄沒有站穩，往後退了兩步，幸而後退的方向是一麵牆，阻攔了他們摔在地上，隻是他的頭還是狠狠地磕在了牆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到底會不會看路啊！神經病。”見沒有發生大事故，司機由驚變怒，喝了兩人一句，便黑著臉開著車子走了。
小西將蘇維扶穩，不滿地皺起了眉，剛要追上去讓對方道歉，卻被蘇維叫了回來。
“你兩條腿跑得過四個輪子嗎？別逞能了。”看著小西無意識地揉著腦袋，蘇維本想道謝的，但脫口而出地話卻冷冰冰的。
小西悶悶“哦”了一聲，走回蘇維身邊，隻是他幹站著沒再說話，大概也是生氣了。他是心智不成熟，但不代表不會失望不會傷心，又有誰會願意一直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呢。
有時候，兩個人的關係就像是在拔河，一方強了，另一方就自然弱了。意識到小西也有了情緒，蘇維反而沒有了剛才的那分暴躁，何況原本她就心虛。可是，她又拉不下臉來安撫他，有些尷尬地捋了捋頭發，蘇維忽然瞄到了對麵一家冰淇淋店。
似乎……是這個家夥喜歡的。
考慮了幾秒，蘇維讓小西在原地等著她，她則到對麵去給他買冰淇淋吃，也算是一點安撫。
然而，正當蘇維握著兩個甜筒走出冰淇淋店時，馬路對麵的小西卻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