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哪根筋搭錯

“小西,小西?”蘇維拿著兩根甜筒回到馬路對邊,左右兩邊都瞧過了,沒看到人。

一顆心猛然提了起來。

蘇維沒有多想,扔掉了手裏的兩個甜筒,一路大聲呼喊著小西的名字,但上下幾條街都找過了,沒有人回應。她這才徹底意識到,小西真的走丟了。

這個想法從腦袋裏彈出來,蘇維倏地停下了尋找的腳步。

有濕熱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蘇維抹了一把,她居然哭了?

她默默看著掌心的淚漬,似乎不可置信。

她怎麽會哭呢?這樣的結果不是正好嗎?他如她所願的不見了,甚至無需她再絞盡腦汁去設計……

也好……也好……這樣她的負疚感也會少一些。

可是,為什麽她會流眼淚呢?為什麽她的心髒就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樣難受?

蘇維很想停下來,可她越是想停下來,腦海中就越是閃過過去一段時間以來和小西的記憶。

他犯錯之後躲躲閃閃的慫樣,被批評之後委屈巴巴的可憐樣,洗完頭發故意將水甩在她臉上的調皮樣,還有每次被她揉完腦袋之後的可愛樣……

每一種表情此刻都被無限放大,一遍一遍在她腦海裏循環播放。

蘇維忍不住蹲了下來,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湧,越擦就越多。

終於,她也不去擦了,就這麽放任自己哭出聲來,過往的路人回頭不解地看著這個哭成淚人的女孩,一個個麵露了然之色,大約又是失戀的吧。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身體裏的水分都快被哭幹了,蘇維的眼淚才停下。

此刻她的手機響了,是陳東打過來的。

“小維姐,你們到底去哪兒了?我這都結束了。找半天沒找著你們。”陳東著急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

蘇維擦了擦眼淚,按她原本的計劃,此刻應該告訴陳東小西丟了,讓他自己先回去,然後她再裝模作樣找一圈回去的。

可她現在已經完全把計劃拋到了腦後,張口就是一個哭腔:“小東,小西他走丟了。”

“什麽?丟了?”陳西震驚了,原本還在神奇森林體驗館打轉的他立刻就往館外跑,“小維姐,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來找你。”

陳東和蘇維匯合後,兩人又繞著東門附近找了一圈,依然一無所獲。

因為大哭過後缺少水分,加上跑了這麽久,蘇維的嘴巴都幹到起了皮,陳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打完遊戲本來就耗了不少體力,又把附近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整個人都氣喘籲籲的。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兩人隻好先回去找陳伯。

陳伯聽到小西走丟的消息,先是一驚,隨後便品出了點異常。

他到底是老江湖了,眼力不是蘇維能比的,蘇維說的那些謊沒能逃過他的眼睛,加上小西這陣子闖的禍他也清楚,心中便有了一個懷疑。

但他不想當著自家孫子的麵說這個,於是找借口支開了陳東,將蘇維喊到書房裏,嚴肅問道:“小維,你跟我說句實話,小西是真走丟了,還是你故意的。”

蘇維心中一顫,陳伯的話像一隻利箭一般直中要害,她擰緊了眉毛,最終像是解脫了一般回答:“是故意,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打算拋棄他,可是還沒等我……他就不見了。陳伯,怎麽辦?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真的累了,我的生活本來就過得一團糟,他到來以後更是雞飛狗跳,我害怕以後都是這樣,不斷地陷入麻煩,解決麻煩的循環當中。我知道我是個爛人,可我真的不想的……”

說著說著,蘇維又忍不住帶了哭腔。

之前她隻想著,隻要扔下小西這個包袱,以後她的日子雖然未必會好過,但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糟糕。可她沒有想到,她丟了這個包袱,心裏卻落下了一個更沉重的包袱。

眼看著蘇維又要哭成淚人,陳伯放軟了語氣:“傻孩子,我不是說了,你有什麽困難的地方盡管告訴我,千萬別憋著嗎?陳伯我雖然沒什麽能力,但以前也是養過一大家子的人,什麽風雨沒見過?你呀,難怪謝大夫跟我說你心思太重……哎,算了,不說這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小西。”

“可是……該怎麽找?”蘇維擦了擦眼睛,六神無主地像個小孩,他走丟的地方她和陳東都翻遍了,她不知道接下來還要去哪裏找。

陳伯有些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孩子平時看著總是獨當一麵什麽都不怕的樣子,可到底還是個脆弱的姑娘。他沉思一會兒,說:“找警察吧。”

“可是……”蘇維剛要說小西是個沒有身份的人,報警的話可能會有麻煩,卻被陳伯抬手打斷了。蘇維考慮的,陳伯其實早就考慮到了,“我們去找謝大夫,謝大夫跟我們這附近派出所的一個民警關係好,我們找他幫幫忙去。你今天在外麵奔波了大半天了,先留在家裏休息吧。”

說完,陳伯走了出去,鑽進了他的房間。

待他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件厚棉衣,另外手裏還多拿了一件。

已經入了冬,早晚溫差很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人,陳伯這是有備無患。

蘇維被陳伯的熱心和細心羞愧得無地自容,從他手裏接過棉衣,堅持要跟著一起去。

“人是我弄丟的,自然也得我找回來。”

陳伯本想勸幾句,可看見蘇維眼睛裏的堅定,也就沒再開口,隻留了陳東在家守著,以防小西突然回來。

一老一少出了門,直奔謝大夫的醫館處。

謝大夫聽了這件事,倒是挺熱心幫忙的,隻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蘇維一眼,看得蘇維心虛地錯開了眼神。

謝大夫帶著蘇維和陳伯來到了附近的派出所,找到了曾經在他這治過病的民警小金,將小金拉到一邊說明了情況。

小金也是個熱心腸,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待問過蘇維人是在哪個區不見的,便出去打了個電話。

回來後,他對三人說:“別太擔心,那轄區的派出所有我一哥們,他答應幫我們查查附近的監控。走吧,我帶你們過去。”

幾人便立刻跟上小金。

隻是走了幾步,小金又想起什麽回頭對蘇維說:“對了,他是這有問題對吧?”小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蘇維愣了一下,點頭。想到以小西那傻乎乎的樣子,又不認識路,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鼻子又忍不住酸澀起來。她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會覺得他傻人有傻福,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蘇維此刻無比後悔做出丟棄他的決定。

“那把他的身份證先報一下,先立個案。”小金又說。

這下蘇維走不動了,下意識地問:“不是說沒有24小時不讓立案的嗎?”

小金說:“哦,正常人是,但你剛才不是說他智力有問題麽,這類型的沒有時間限製。先立案,才能辦手續查監控。”

蘇維有些無措地看向陳伯,哪知陳伯還沒開口,謝大夫已經上前一步,將小金拉倒一邊說話去了。

待謝大夫回來,小金也沒再提身份證的事,帶著幾人來到遊樂園轄區的派出所,一起去小西失蹤的地方調查。

幾人繞著遊樂園東門附近查探了一圈,又調了冰淇淋店以及附近幾家有裝攝像頭的店裏的監控查看,看到小西最終消失在一條小巷中,之後便不知所蹤。

幾個小時後,因為暫時查不到其他有效的消息,派出所的民警們讓蘇維幾人先回去,他們會繼續跟進。

眼見著天已經漸漸暗了起來,蘇維雖然著急,但也無可奈何。她自己是可以繼續找,但陳伯和謝大夫都年紀大了,她也忍不下心讓他們在這更深露重的冬夜繼續找下去。隻好同意了民警的建議。

小金將幾人送回了他們住的小區便返回單位了。蘇維和陳伯先送了謝大夫回醫館,然後再打算回家。

到了謝大夫的醫館處,趁著陳伯去上廁所,蘇維才向謝大夫問出剛才的疑惑:“謝大夫……您那會兒找小金警官,說了什麽,他……”

蘇維話沒說完整,謝大夫就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他繞到櫃台背後,將走之前還沒來得及包好的藥材包好,一邊包一邊說:“沒什麽,就說他是老陳走失了很多年的大孫子,現在剛找回來,還沒來得及恢複身份,拜托他幫幫忙而已。”

蘇維看著謝大夫自然到毫無破綻的神情,靜靜出神。

她似乎也沒有跟謝大夫提過小西沒有身份的事,即便是陳伯說的,但謝大夫的反應也太過迅速了一些。

當然,他與陳伯交情甚篤,出麵幫忙也沒什麽值得懷疑的,隻是蘇維覺得,謝大夫這麽上心,並非完全為了陳伯。

察覺到蘇維試探的眼神,謝大夫笑了笑道:“我也沒完全撒謊,老陳的確有個大孫子,兩三歲的時候就走失了,小東是他第二個孫子。”

蘇維一愣,沒想到陳伯還有這麽一段過去,不過這不是她想知道的,正要開口問謝大夫是否和小西有什麽關係,可話到嘴邊,又覺唐突,蘇維便咽了回去。

恰好陳伯上完廁所回來大堂,聽到謝大夫在與蘇維說話,且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揚聲道:“老謝,你又在說我壞話吧?”

謝大夫癟了癟嘴,不置可否。

陳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對蘇維說:“這老油皮,就愛背後抹黑我。”

謝大夫很不讚同陳伯對他的評價:“沒你油,也沒你皮。”

兩個加起來過百的老人,相處起來卻像半大的孩子。

蘇維不由彎了彎嘴角,可想起小西至今下落不明,那笑意沒停留幾秒,便又化作了愁緒。

陳伯見到了蘇維表情變化,頓覺現在跟老謝頭開玩笑不大合適,故而收斂了,安慰她道:“小維啊,別太擔心了,小西那孩子長得有福氣,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我們回去,他已經在家裏了。”

蘇維知道陳伯是在寬慰自己,勉強點了點頭,心裏卻仍然難受。

謝大夫在一旁搖頭歎氣。顯然他是不同意陳伯的說法的,那孩子要是長得有福氣,也不至於被……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