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當斷不斷

這兩天小西過得很煎熬。

自從“包治百病”事件過後,蘇維就一直在生他的氣。她不再讓他上樓,不再揉他的腦袋,好不容易見上一麵,對著他也永遠都板著麵孔。

小西覺得很難過,每天都在想怎麽樣才能讓蘇維消氣,可是他抓耳撓腮地想啊想,卻怎麽也想不出辦法來。

這兩天陳東同樣過得很痛苦。因為蘇維不理小西,小西一整晚一整晚地不睡,蹲在角落裏拿頭一下一下地磕著牆,連帶他也跟著一起失眠,可憐他還是個學生啊!學生最重要的就是睡眠啊!加上小西白天不肯吃飯,爺爺勸說沒有用,自然又把這個重任交到了他手上。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呢?書上常說解鈴還須係鈴人,他又不是那個係鈴人。

就這麽放任小西亂來了幾天,以為等時間慢慢過去,兩個人終究會和好,可萬萬沒想到,小西竟然急出了一口的血泡。

這可讓陳伯急壞了,這孩子身體本來就挺虛的,萬一再有個病痛,多痛苦?當即就拍了陳東的腦袋,說道:“快去把小維叫來。”

陳東隻好不情不願地跑上了樓。

邊敲門他邊嘀咕,人家小情侶鬧別扭,為什麽受折磨的是他啊?而且他還要趕著去上學呢。

敲了好一陣,門才打開,蘇維本來以為又是小西,想打發他走,可眼前的小圓腦袋顯然不是他。

“小東?”蘇維有些詫異怎麽會是陳東上來找她。

陳東生怕蘇維不肯見小西,爺爺到時候又怪罪於他,於是拉著她的胳膊求道:“小維姐,你就原諒那個傻大個吧,他因為你都急出了一嘴的血泡來了。現在飯也不吃,又不肯去看醫生,都奄奄一息了!”

陳東故意把小西的情況說得很嚴重,企圖喚起蘇維的同情心。蘇維果然有些著急:“什麽?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嚴重?”

陳東拉著蘇維就往樓下走,順便還幫蘇維把門給關了,“我們也不知道啊,小維姐,先別耽誤時間了,你趕緊跟我下去勸勸他。”

蘇維磕磕絆絆地跟著陳東來到了陳伯家,小西正坐在桌前喝著陳伯給他熬的粥,許是嘴裏有血泡的緣故,他喝粥的表情分外痛苦,但也沒有誇張到陳東描述的奄奄一息的程度。

見到蘇維,小西眼睛一亮,放下手裏的碗就朝著她的方向奔了過來。

他張開雙臂,仿佛一隻隨時要起飛的大鳥,蘇維一見他這個動作就知道他要幹什麽,在他撲過來之前,一個小跨步挪至一邊,讓他撲了一個空。

預想中的柔軟觸感並沒有體驗到,小西不解地看著空落落的懷中,嘴巴扁了扁。

他再次轉向蘇維,張開雙臂,不過這一次沒有奔過去,而是睜圓了眼睛看著她,那滴溜溜的眼睛裏明晃晃地寫了三個大字:要抱抱。

“不可以。”蘇維搖頭拒絕。

“為什麽?”小西委屈至極,因為嘴巴疼,說話的聲音很含糊,口水都要流下來。

蘇維看不過去,走到茶幾旁抽了兩張紙巾遞過去,“先擦幹淨你的口水再說吧,真是的。”

見蘇維還是關心自己的,小西聽話地擦幹淨了嘴角,然後貼到蘇維身邊。他打定主意,現在開始,一分一秒他都不要再離開她了。在她不理他的這兩天,他很不開心,不開心到好像心髒都快要爆掉了。

“既然他沒事,那我回去了。”蘇維受不了小西太過直白的眼神,她伸出手擋住對方的視線,對陳伯和陳東交待了一句就往外走。

陳伯攔住了她:“小維,帶他去謝大夫那去看看吧。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麽矛盾,可不能拿身體開玩笑。”

蘇維心裏很亂,她還沒想好究竟拿小西怎麽辦,所以一心隻想逃避。她抬頭看了一眼陳伯,陳伯對她露出不讚同的神情,蘇維揉了揉太陽穴,終究沒有辦法,對小西招了招手:“走吧。”

到了謝大夫的醫館處開了藥,蘇維拉著小西準備回去,卻又被謝大夫叫住了。

“小姑娘,你知道這藥怎麽煎麽?就這麽急著走。”

這還是蘇維第一次見謝大夫,之前小西發燒時陳伯帶著過來的,她本想找時間來問問小西的身體狀況的,但後來一忙,就將這事忘了。

謝大夫年紀看起來比陳伯要年輕一些,雖然留著一縷山羊須,但頭發黑得很精神。他穿著道家人常穿的深藍色棉服,腳踩一雙太極鞋,與尋常診所中的大夫很不一樣,頗有股仙風道骨的味兒。

不過他看著蘇維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善,語氣也不大客氣。

“啊?哦。”蘇維遲鈍了幾秒,才轉身回去,小西本來一隻腳已經踏出了醫館,可見蘇維回去了,屁顛屁顛也跟了過來。

“那,謝大夫,麻煩您告訴我怎麽煎藥吧。”雖然並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他,但人家是長輩,蘇維也隻能好聲好氣地說。

“跟我進來吧。”謝大夫看也不看蘇維,徑自撩開了一扇門簾,往裏頭走去。

謝大夫的醫館,開在蘇維她們住的小區附近,房子是他自己的,前麵是接診的地方,後麵就是自住,中間隔了一個院子。

謝大夫帶蘇維進的,正是他的院子。

院子雖然不大,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有魚缸,有長得很茂盛的桑樹,還有四處可見的中藥材。院子的右邊搭了一個小棚,草棚裏有一個磚砌的土灶,土灶上有幾個藥罐,像是專門煎藥的地方。

蘇維見謝大夫拿著剛才抓的藥進了棚裏,倒進一個藥罐裏,又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大棗出來,對蘇維說道:“看好了,這是藥引子,煎藥前別忘了放。五碗水煎成一碗。”

蘇維掏出手機記下了,邊記她邊嘀咕,這些直接告訴她不就得了,為什麽還要親自示範一遍?但感覺謝大夫脾氣不大好,蘇維隻敢在心裏吐槽不敢說出來。

藥要煎好少說也得一兩個小時,趁著煎藥的間隙,謝大夫從裏屋搬出兩張小凳出來,讓兩人稍作休息。但小西孩子心性,哪裏坐得住,不到五分鍾就開始去逗魚了,剩下蘇維和謝大夫坐在草棚旁邊相對無言。

氣氛有些尷尬,蘇維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正琢磨著要不要說點什麽,謝大夫倒先開口了:“這孩子挺可憐的。”

蘇維一愣,抬頭看向謝大夫,謝大夫沒有麵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逗魚的小西身上,溫和中又帶著一些憐憫。

這語氣怎麽說得跟他們認識似的?蘇維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是可憐,可難道她就不可憐了嗎?蘇維也不知道怎麽了,明明對方不過是隨意感歎一下,她卻無端聽得有些心煩意亂。

她尚不自知,其實是她的心中先有了歪念,所以聽什麽都像是在指責自己。

“小姑娘,思慮過重,可是要生病的。”謝大夫看出蘇維有心事,有意提點,見蘇維似沒聽進去,暗自搖了搖頭,“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現在的年輕人呐,一個個思想包袱重的,也不知道丟了,自作自受……”

此時灶上的藥罐子燒得咕嚕咕嚕響,謝大夫歎息完便起身去調火候,剩下蘇維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地怔在原地。

丟……了嗎?

蘇維看向在魚缸旁邊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西,似乎,弄錯了謝大夫一番話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