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5

商伊文解開兩人的安全帶,按開車鎖。

此時後視鏡裏已經隱隱可以看到貨車的車燈,她說:“許晉陽,準備好了,我們要跳了。”

“你還愛我嗎?”許晉陽紋絲不動,他靜靜看著商伊文,

商伊文死死瞪著許晉陽,她想說你愛走不走,也想幹脆就不管他了,但是她發現她做不到。

“你這種人真是!”商伊文氣急敗壞的看著他,實在是想給他一巴掌。

“愛愛愛。”商伊文粗暴地扯著許晉陽:“趕緊滾過來。”

推開車門的一瞬間,貨車的車燈晃得刺眼,許晉陽一手緊緊摟著商伊文的腰,就地一滾到了懸崖邊上,順勢拉住那節橫木,直接坐了上去。泥土有鬆動的趨勢,橫木搖搖晃晃,商伊文的心堵在了嗓子眼,她下意識攀住許晉陽的脖子:“你抱緊點。”

虧得許晉陽這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他低頭看了眼商伊文:“別搶我台詞。”

一聲沉悶的響聲在二人頭頂傳來,因為角度問題,他們看不見上麵發生了什麽事,雖然看不見上麵,但可以看見下麵,商伊文一低頭就看見了腳下的深淵,為兩人此時的懸空狀態感到一陣眩暈,她又趕緊抬起頭來看著天。

“怕嗎?”許晉陽問。

廢話,因為剛才許晉陽遲遲不跳車的事,商伊文不想跟他說話,但此情此景,她又不得不坐在他懷裏抱著他,人生啊,總是如此艱難。

許晉陽動了下腿,嚇得商伊文抱著他脖子的手又收緊了些:“你不要亂動。”

許晉陽笑時,胸腔微微震顫:“我怎麽舍得讓你死。”

“你少放屁,你不舍得讓我死剛才為什麽不跳?”商伊文忍不住在他身上掐了一下。

許晉陽今天一直很有耐心,他安撫般的在商伊文後背上順了兩下:“我們可以上去了,這節樹枝撐不了多久。”

似乎是為了驗證許晉陽的話,樹枝又向下沉了幾寸。

商伊文沒敢耽擱,她知道她所猶豫和退縮的每一秒都是在消耗她們生存的機會。

“你坐穩了,我得踩著你。”商伊文恐高,她壓製著恐懼,顫巍巍坐直身體。

許晉陽腳蹬在山體上,借此給商伊文借力。

察覺到托在自己臀部上的那一雙有力的臂膀,商伊文攢起來的勁有些四散。

“不要害怕,我在你身後。”許晉陽又向上托了她一下。

商伊文回神,抬起一條腿搭在了路麵上。

雨水並沒有減小的趨勢,仍然密集的使人睜不開眼,商伊文坐穩後立馬回身去拉許晉陽,有了商伊文的支撐,許晉陽幾乎是從橫木上一躍而起。路麵的泥土仿佛又鬆動了些,許晉陽挾著商伊文又向裏挪了些距離。雨水將商伊文白色的襯衫打濕,衣裳濕嗒嗒貼在身上,勾勒出商伊文腰部的曲線以及胸前的洶湧,連帶著淺色胸衣的輪廓都看得一清二楚。

商伊文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整理身上的髒汙,她說:“我們去看看那個司機。”說完一轉頭,正對上許晉陽膠在她胸前的視線,當下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皺眉道:“你看哪呢?”

許晉陽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走吧。”

許晉陽今天穿的比較休閑,收腿的運動褲配上v領的半袖,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一頭利落的短發此時被雨澆的分外淩亂,比起平時多了幾分柔和。他這一走,商伊文才發現了不對勁。

“你腿怎麽了?”

許晉陽扯了下嘴角,商伊文總覺得他這笑不是什麽好笑,果不其然,笑完後,他說:“胖子,我這腿被你壓得不過血了。”

不要臉,商伊文啐了一聲,怎麽不壓死他。

貨車司機沒死,與許晉陽和商伊文一樣,他此時正吊在斷木邊上,比較糟糕的是,他抱著的斷木很細,而且因為長時間懸空,整個人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大約是聽到了交談聲,他大聲喊道:“救命,救救我。”

許晉陽半跪在路邊上,俯身抓住司機的兩隻手臂,他臂膀上的肌肉在一瞬間緊實鼓起,肌肉舒緩後,司機被拉了上來,一副去了半條命的模樣,趴在地上嗚嗚哭著,半晌說不出來話。貨車和許晉陽的車此時已經沒有了蹤影,路麵上一道車轍在拐彎過後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片拖拽的痕跡,想來兩輛車都已經葬身在了懸崖下。

“這種天氣你也送貨?”許晉陽蹲在司機身邊,沒有將人拉起來的意思。

司機哭的更傷心了:“本來我是不想去的,可他們給了雙倍的價錢,這下可好,我的車都沒了。”

司機一臉死灰,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明顯因為衣服過小而縮到小臂處的袖口也磨起了毛邊,因為剛才的掙紮,他腳上的人字拖沒了一隻,商伊文於心不忍,她指著許晉陽說:“放心吧,他會賠你錢的。”

許晉陽挑了下眉,沒有拒絕,他問:“誰讓你出來送貨的?這路你就這麽開車?”

司機抹著眼淚:“我不知道刹車壞了,這趟是隔壁王叔讓我給他送東西的,本來是約好明天的,他非說要今天就讓我送,因為他要出去一段時間,我去拉貨的時候正好把他們全家帶出去了。”

商伊文和許晉陽對視了一眼。

許晉陽:“這離你家遠嗎?”

司機:“不遠,再上一層就到了。”

許晉陽抬頭看了一眼山上:“隻有這一條路通你家嗎?”

“對。”司機點頭。

“你覺得還有去的必要嗎?”商伊文問許晉陽。

這明顯是一直在暗處盯著許晉陽的動作呢,想必這會已經到了車站了吧?

許晉陽不慌不忙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的時候,吳陽正躺在沙發上睡覺,夏威夷風的沙灘褲衩在睡夢中被他拉下了些許距離,這會他正吧唧著嘴不知道做了什麽美夢,被電話吵醒,心有不滿,摸過來一看是許晉陽的電話,立馬規整坐好:“老大?”

“我要報警。”

吳陽:“……”

抓捕王福安的事已經交給警方處理,許晉陽對這事明顯不太上心。

商伊文問:“你就不管了?”

許晉陽義正言辭道:“我們要相信人民警察。”

商伊文:“……”

雖然這話不假,但是由許晉陽口中說出來,商伊文怎麽聽都別扭。

臨走前,許晉陽給司機拿了些錢,司機死活不要:“我才是過錯方,您不追究我賠償就很感激了,這錢我不能要,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雖然我的車沒了,但是我還是可以去打工再掙個車錢的,您快收起來吧。”

許晉陽其實沒想到對方能說出這樣的話,這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品性卻不錯,他直接遞給對方個名片:“明天到這個公司去報道。”

商伊文在旁邊看得直瞪眼,敢情讓他老人家來麵試來了?

雨天路滑,尤其是下坡路極不好走,許晉陽和商伊文深一腳淺一腳慢慢挪著,偶爾遇到地麵實在鬆軟時,商伊文便會陷在其中拔不出腿,每到這時,許晉陽會主動的拉她一下,然後說:“重力太大就會這樣。”

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商伊文腹誹,但拿人手短,許晉陽一直幫忙,她也就不好開口懟回去。眼見著到了最後一個坡,商伊文手機響了一下,她以為是秦蓉,抬手看了眼屏幕,卻發現是之前家裏給介紹的相親對象。

對方問她在忙什麽。

商伊文不知道該怎麽回,總不能說自己在東北玩泥巴,愣神的工夫,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許晉陽眼疾手快扶住她,不悅:“不好好看路,玩什麽手機?”說完低頭掃了一眼,不經意間看到對方的頭像,板著臉把手一鬆。

商伊文一路便像坐滑梯一般一邊嗷嗷叫著一邊滑到了山腳的草叢裏,最後以一聲悠長的“啊”字結束了慘叫。許晉陽原本還想撈她一把,後來實在沒忍住,站在坡上笑得幾乎岔了氣。所以說,有些人活該一輩子打光棍這話都是有道理的。

因為這事,商伊文從草裏爬出來後沒理許晉陽,直接揚長而去。

因為是小村子,這裏的交通工具一般都是以電動三輪為主,所以出租車極少,但是這幾天暴雨襲擊,大街上行人寥寥一片灰敗,甚至連電動三輪都沒有幾輛。商伊文不得不躲進街邊的小棚子裏避雨,或許是因為老天垂憐,約有一分鍾,街角便駛來了一輛三輪車,商伊文也顧不上能不能看到什麽畫麵,三步並作兩步便跑上了車。

“師傅,去長途汽車站。”商伊文貓腰鑽進了小車廂。

三輪車大叔滿臉驚訝,緩了會才自言自語:“哎呀,我還以為誰家泥塑成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