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記憶的腳步

除此之外,卷宗上還特意記錄了一些和別墅有關的信息。這棟別墅建在城市的西郊,曾經的主人是油畫大師左鷹譚。

左鷹譚的畫多是後印象派風格,一度紅極一時受到油畫收藏家的追捧,巔峰之作《冷漠》更是獲得了高達一千萬人民幣的估價。

可惜天妒英才,左鷹譚在兩年前不幸病逝。這也導致了他的作品再度飛漲,尤其是那幅《冷漠》,開出的價錢足以讓任何人瘋狂。

不過就目前而言,再高的價錢也無法買到這幅畫。原因很簡單,這幅畫的歸屬還沒有確定下來。至於這幅畫最後鹿死誰手,還要看遺囑的執行情況。好巧不巧的是,這個案子的死者張翰濤也是遺囑繼承人之一。

另外,卷宗上詳細的記載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的口供,鍾晦仔細看過之後雖然沒有發現矛盾的地方,可是大部分人的口供都缺少佐證。換句話說,這些都是他們的一麵之詞,可信度並不高。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這個案子還沒有定性。寫下這份卷宗的警察沒有找到他殺的證據,又懷疑張翰濤的死沒有那麽簡單,所以不願意草草的以意外結案。

這個案子雖然有些麻煩卻也算不上棘手,值得這麽勞師動眾麽?鍾晦抬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頭,自己經曆的這一切匪夷所思難道就是為了解決這樣一宗案子麽?

不過這案子畢竟發生在九年前,也許是受當時的刑偵手段所限,才讓這案子成了懸案。案子發生在左家別墅,接下來還得去那裏看看。

去左家別墅之前,最起碼要先弄清楚自己現在在哪。鍾晦把卷宗放回時間囊裏,他站起身試圖找到一些可以辨別自己現在位置的建築。遺憾的是,對於鍾晦來說這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既然手機上的時間可以被記憶影響,那麽手機的GPS定位應該也可以!

想到這裏,他立刻打開手機地圖定位自己的位置。結果有些出乎意料,鍾晦現在所在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他一直居住的城市——L市。

這裏就是九年前的L市麽?沒想到變化居然這麽大。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麽去西郊了,從這裏到左家別墅距離絕對不算近,他需要一個交通工具,可是空曠的街道上連一輛自行車都見不到。

街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頭頂的紅綠燈不知疲倦的變幻著顏色。這裏怎麽說也是市裏,即使是這個時間也不應該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才對。

關於這件事,鍾晦沒問,九點一刻也就沒有交代。這個世界是按照記憶運轉的,記憶的原主人記得的東西都會出現在這裏,就好像這條街道還有鍾晦頭頂的紅綠燈。

反之,記憶的原主人沒有印象的事情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裏。就好像一個每天按時七點回家的人對於七點以後街道的記憶缺失一樣,記憶的原主人對於淩晨的街道也存在記憶缺失的現象。

他沒有或者說很少這麽晚還出現在外麵,對於這個時間的街道沒有建立起明確的記憶體係。這就導致了這個由他的記憶構建起來的世界缺少這方麵的設定,對於這個記憶和這個世界來說,夜晚的街道僅僅停留在‘建築物和白天一樣’這個層麵上而已。

鍾晦並不了解這一點,他打算四處走走碰碰運氣,如果能找到代步工具就可以出發去西郊了。

他隨便選了一個方向朝前走去,沒走多遠卻停下了腳步。他的內心深處突然萌發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或者說是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

他不想離開這個十字路口,他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待在這裏。沒有任何理由,他就是‘想’待在這裏。

鍾晦在本能的驅使下轉身回到了十字路口,那種壓在胸口無法抑製的衝動也隨之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覺得自己很不對勁,這種事情他還是頭一次遇到。他再次試著遠離這裏,沒走多遠那種奇怪的無法控製的感覺又迫使他回到了原地。

這次他終於確定了,這也是記憶世界在起作用,它不希望自己離開這裏。他想起了九點一刻說過的話,跟著記憶的腳步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在經曆了最初的彷徨無助之後,鍾晦索性靠著電線杆坐了下來,他累了。換作其他人經曆這樣的事情也會吃不消的。他就坐在那裏,慢慢閉上了眼睛。

九點一刻就沒有那麽悠閑了,他站在一間用數不清的鍾表裝飾的辦公室裏,連大氣都不敢出。

“……所以你就把那個人送進記憶世界了?”一個威嚴的男聲從辦公桌後麵響起,那是一個長相有些滑稽的男人,他的眉毛胡子修的很細,像極了時鍾上的指針。

“我這就去把他接出來?”九點一刻小聲問道。

“你連腦子也壞掉了麽?現在把他接出來那份記憶就報廢了,你打算怎麽跟雇主交代?”男人的聲音低了下來,“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就讓他繼續走下去吧。”

“記住,不管結果如何,完事之後立刻帶他來見我!”

“我知道了。”

“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九點一刻這才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鍾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是被車來車往的聲音吵醒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街道上人來人往。

有那麽一瞬,鍾晦懷疑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不過陌生的街區和手機上的時間提醒著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存在於記憶中的假象。

突然,一輛出租車毫無預兆的停在了鍾晦麵前。車身通體綠色,這是很久以前就淘汰了的舊版出租車。他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先生,是你叫的出租吧?”司機探出車窗問道。

“對,是我。”鍾晦也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他知道這又是記憶在操縱著自己。

鍾晦原本正在為交通工具發愁,現在車就停在麵前,他毫不猶豫拉開了車門。

“去哪?”司機扭頭問道。

“西郊98號。”鍾晦很肯定的給出了這個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