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虛榮麵具
在回到公寓以後，齊小東也試圖敲過蘇曉藝的房門，可是房間內無人應答。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蘇曉藝的冷淡，讓他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付諸東流了。
從餐廳打包回來的飯菜被他擺了滿滿的一桌，客廳明亮的燈光下，他身影孤零地坐在桌前，筷子抬起又放下。
隔壁輕微的響動證明蘇曉藝在家，她隻是不想理他罷了。
也許是自己做的還不夠打動她？
齊小東這樣想著，快速摸起手機。微信裏的消息她還沒有回複，他試著發了一個表情，沒有顯示紅色的感歎號，說明他還沒有被刪掉。那麽，一切就應該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牆壁上的指針指向八點半。這個時間，正是蘇曉藝每天開始直播的時間，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她都會選在這時候開播。
齊小東如同得到解救，趕忙打開了直播軟件。果不其然，係統顯示他唯一的關注正在直播，在他進入軟件首頁的第一時間便把小窗口推送給他。
炫酷的金光一閃，伴隨著豪車特效，一道霸屏的字幕滾動而過：“神豪-人生長恨水長東”進入直播間。
屏幕裏的蘇曉藝正悶悶不樂地低頭整理著什麽，不唱歌，不跳舞，更對齊小東的出現漠視不理。
評論區的粉絲議論著蘇曉藝今天怎麽不在狀態，蘇曉藝對此不聞不見，沉默了好一會才打開了音樂播放器，麵無表情地自我沉醉在旋律裏，曲子到了**就跟著哼唱兩句。
“現在我們看到的可能是個AI機器人，她在代替真的曉藝直播。而我們的曉藝，可能偷懶約會去了。”
“‘水長東’都提親了，她能跟誰約會去呢？嘻嘻。”
有的人在刷著評論試圖引起蘇曉藝注意，而有的人則直接上了禮物。
“曉藝你看這朵玫瑰花，你笑起來的時候比它要漂亮一千倍。”
“我們曉藝最美！”
齊小東默默地看過評論，盯著蘇曉藝恬靜憂鬱的側臉良久，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哄一哄她。
幾分鍾後，絢爛的煙花在公屏上接連綻放。一場盛大的煙花雨，燃燒的是齊小東跨越雷池換來的直播幣。
煙花雨結束後，是最重磅的“太空漫遊”。
評論區的粉絲們沸騰起來，紛紛留言說“東哥也太會哄人了吧！”、“嫁男人就要嫁東哥這樣的！”
粉絲的吹捧給齊小東帶來極大的成就感，可是蘇曉藝卻似乎根本不吃這一套。
齊小東以為是自己哄的力度不夠，正準備再次發禮物表白時，卻發現他被蘇曉藝拉黑禁言了。這樣處理的結果意味著他再也沒有辦法在直播間裏刷禮物，發評論了，等同於被從粉絲群中除名。
蘇曉藝厭嫌地看了一眼屏幕，煩躁地關閉了直播，屏幕陷入漆黑，頁麵下方顯示出“直播已結束”的字樣。
隔壁的音樂聲戛然而止，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齊小東怔怔地坐在客廳，胸腔下似乎有一群螞蟻在爬來爬去，啃噬著他的心血。
他忿忿地丟下手機，奪門而出，用力地敲響了蘇曉藝家的房門。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是因為我長得難看，還是我不像你想象中那麽家境殷實？”
幾秒鍾後，門後麵傳來雷雨爆發般的喊聲，“你以為所有女生都像你想的那麽膚淺嗎？我是討厭你這種虛榮的做法！我不管你那些錢是自己攢下的或是通過其他手段得來的，總之我不喜歡你的錢！沒有千百萬的身家還敢學人家對刷禮物，你要是在現實中多努努力把自己的生活經營好，你會缺女朋友麽？幹嘛學人家帶著麵具生活，沒出息！”
蘇曉藝喊完，兩個人隔著那扇門同時沉默了。
“對不起，我隻是很喜歡你……”齊小東有氣無力地說出這句話。
“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在了哪裏，我對你很失望。”話音落下之後，門口的高跟鞋聲漸漸遠去。
“曉藝，對不起，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曉藝……”齊小東急切地敲著門。
“你敢再敲一下我就報警了！”蘇曉藝憤怒的喊聲隔著房門傳出來。
聽到“報警”兩個字，齊小東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灰溜溜地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桌上的殘羹剩菜讓他越看越難過，於是找來垃圾桶全部倒了進去。
虛偽？虛榮？
沒錯，網絡上的他是人人吹捧的“神豪”，現實中的他隻是個修電腦的屌絲宅男。
身份與幻想的落差，導致了他與女神約會“見光死”的必然。
可是在這個科技飛速發展的時代，帶著麵具生活的人又豈止他一個？充斥於各大應用商店的美圖軟件以及拍視頻自帶拉腿提臀特效的短視頻軟件，朋友圈那些配著雞湯、精致又高逼格的生活照，高仿的名包名表甚至是滿口胡謅的皮包公司……人們總是善於用這種東西來偽裝自己。
所以這種帶著麵具的虛榮，真的是她厭煩自己的原因麽？
思量之後，齊小東忽然覺得那是蘇曉藝在為拒絕他找借口。
外麵傳來一聲惹人注意的跑車引擎聲，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住。
隔壁的房門打開，又閉合，走廊裏響起高跟鞋聲。
蘇曉藝出來了。
齊小東打了個激靈，快步追出去，卻見蘇曉藝穿的嚴嚴實實的，手裏拖著一個拉杆箱。
“你這是要去哪？”
“不關你的事。”蘇曉藝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進了電梯。
可是是怕齊小東繼續騷擾她吧，畢竟就住在隔壁，碰麵的幾率實在是太高了。齊小東自己也清楚，他肯定會因為忍受不住這種僵持的感覺而再次打攪她，所以蘇曉藝索性躲出去，離他遠點。
這樣一想齊小東的心瞬間就涼了半截。可返回房間隔著窗玻璃向下張望時，他卻看到蘇曉藝坐上了那輛豪華跑車，揚長而去。
到底是誰虛榮呢？
那一刻，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自嘲似的冷笑。
可接走蘇曉藝的那個人又是誰？他的心頭湧現出另一個疑問。
齊小東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遠程連接了蘇曉藝的主機，從她的聊天記錄中發現了一段頗具調侃意味的對話，其中對方提到自己的一個昵稱叫做——“燈紅酒綠不如戎馬”。
就是和齊小東在蘇曉藝直播間對刷禮物的那位神豪。
根據後來的對話不難看出兩人其實以前是認識的，隻是最近才坦言在看蘇曉藝直播。
最新的一條回複是在半個小時前，蘇曉藝對他說了一句，“來接我。”
同樣是透露了身份，表明心思，可這相差甚遠的區別待遇讓齊小東氣不打一處來。
夜色下漸行漸遠的紅色跑車尾燈重現腦海裏，齊小東恍然有種重要的東西被人偷走了的感覺，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