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潛意識裏

通過對從嗨趣科技服務器主機中提取的電子證據進行分析回溯，得到的相關線索隻是鳳毛麟角。加上從那批“肉雞”中提取固定的木馬，逐步篩查之後，黑客名單中的嫌疑人名額被縮減到了八人。

老常聽取羅奕陽的建議，利用大數據對這起DDOS做了犯罪分析，發現新人黑客作案的概率隻有1.63%。由此可見作案者是個老手，而老手要麽就是從來都沒有被抓到過的，要麽就是因為自己毀滅證據導致處罰很小的，總之後者居多，數據係統分析概率也達到了75%以上。這一點，幾乎印證了羅奕陽的篩查觀點，對方曾有前科。

丁當帶人到方糖科技進行了盤查，結果發現公司內部並沒有相關的痕跡可以收集，而總經理趙乾也對嗨趣科技遭到攻擊的事情表達出同情，並且認為嗨趣把作案者的帽子甩在方糖科技的頭上是不正當的商業操作，畢竟毫無證據可言。

所以案子查到這裏，線索忽然中斷了。

如此猖獗的攻擊現象，如果不加以遏製，對方肯定還會製造更大規模的破壞。可是案情沒有眉目，讓羅奕陽有些鬱悶。

其實如果換位思考的話，他要是趙乾，想對競品公司發起攻擊的話，一定也不會動用公司內部資源。想找到發起攻擊的主程序機，他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確認對方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他走在街上邊走邊想著，等回過神來時，已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陳詩安的心理谘詢工作室門口。

“你不用思考怎麽回複我，相比之下我更願在工作室的門前看到你的身影。”

陳詩安的話忽然在羅奕陽的腦海裏回響起來。

還真是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啊。羅奕陽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是對於這種機緣巧合的事情，依然會感到心緒複雜。

在遲疑了片刻之後，他轉身走向了心理谘詢工作室，推門進入。

“先生您好。”前台接待人員熱情地打招呼。

“你好，我找陳小姐，有點私事。”

“請問您是羅警官嗎？”

“沒錯，你怎麽知道？”羅奕陽驚訝。

“安姐交代了，如果有位姓羅的警官來找她，一定要第一時間請到會客廳。”接待人員笑著說，“安姐就在樓上，您請。”

“好的，謝謝。”羅奕陽微笑回應，抬腳上樓。

工作室的樓上，陳詩安正在對幾個助手交代工作。羅奕陽沒有上前打擾，而是選擇在一邊等候。

陳詩安的視線一轉，看到了他的出現，嘴角不禁揚起笑容。

“你們幾個先去忙吧。”她快速交代完，轉身走向羅奕陽。

“你可以先忙，我沒什麽重要的事。”羅奕陽笑道。

“我這會兒並不怎麽忙。”陳詩安看了一下腕表，“真巧，下午茶的時間到了。來吧，一起喝杯茶。”

她準備了甜點和果茶。陽台外有一處小角落，十分適合度過休閑的午後時光，那個高度正好可以俯瞰城市的街道，而且綠蔭環抱。

兩人在桌前坐下來，陳詩安拿起茶壺斟茶，纖細白嫩的手指如玉質一般。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她端起茶杯嗅了嗅清香的氣息。

“我如果說不是，你會不會生氣？”羅奕陽反問。

“你這麽說，我就已經明白了。”陳詩安把茶杯放下，“你的主觀意識原本沒想來這裏，但你的潛意識在你漫不經心的時候把你引了來。人可以不信鬼神，但對機緣巧合的事情是沒有抵抗力的。潛意識的產生是因為你曾經思考過來與不來的問題，不管你給了自己怎樣的答案，最終你還是坐在了我麵前，我很高興。”

“聰明並且內心豁達的人思考問題的方式果然不一樣，如果換做是羅依依那丫頭，早就鬧上天了。”

“小女生嘛，撒嬌調皮是本性，因為有人會寵著她。我這個年紀的女人就不一樣了，撒嬌之前是要先考慮清楚對方的忍耐性的。”陳詩安摩挲著杯子的邊緣，“哪個女人不想活成十八歲的年紀呢，可現實往往不允許的啊。對了，依依的狀況怎麽樣了？”

“她活蹦亂跳的，上班去了。”羅奕陽說。

“這麽快？”陳詩安眼中的驚訝神色一閃而過，“也對，這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強很多。正常情況下，術後都會有一個憂鬱期，需要慢慢走出來。而通過和依依聊天，我發現她是個樂天派。”

“那天，我的手機忘在了家裏……你的禮物我看到了，謝謝你對依依這麽好。我一直比較忙，很少有時間陪她，以前總擔心她會不會過於孤獨壓抑，所以每當有人對她好，或者願意跟她交朋友的時候我都會為此感到很高興。”

“很顯然你現在不用為這個問題擔心，依依她很樂觀。”陳詩安盯著羅奕陽的眉宇，“可是你現在似乎在為另外一些事情而感到煩惱。”

“是工作上的事情。”羅奕陽揉著額頭說，“我在思考一些關於犯罪動機方麵的事情。”

“看來你的潛意識並不是無故帶你來這裏的。犯罪動機指的是犯罪行為的起因，通常是一種心理層麵的欲求活動。犯罪心理學，我恰好懂一些。如果方便的話，你可以說一說你的困擾，沒準我能幫得上你。”

“目標受到很嚴重的傷害，但是犯罪者和目標之間毫無任何瓜葛，這種現象你怎麽看？”為了不泄露案情，羅奕陽很籠統地發問。

“在你們刑偵層麵應該有個詞叫無差別作案。指的是看似很有針對性，但犯罪者其實在隨意選取目標進行攻擊，從而發泄心中情緒或者滿足個人欲求。隨意選取的目標，自然是不攜帶個人恩怨的。犯罪心理學中，犯罪者在充滿欲求的情況下作案，會流連於案發現場，欣賞自己犯下的罪惡。但還有一種情況是毫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的。後者更像是一種職業化的殺人動機，也就是那人錢財受人雇傭，做事機械化，無犯罪心理可推敲。”陳詩安微笑道，“所以想要探究本質，就要先區分開就無差別作案還是雇傭作案。其中，雇傭作案會收手的很快，而無差別作案是攜帶個人欲求的，會上癮的，肯定還會繼續作案。”

羅奕陽聽完陳詩安的理論，再對照嗨趣科技遭到攻擊的事件，他發現作案者屬於那種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還會清理痕跡。那麽在毫無恩怨的情況下，基本可以確定為雇傭作案。

收手利落，可是案子該如何查下去呢？羅奕陽的眉頭越鎖越緊。

“被雇傭的比較職業化，肯定不好追查。不如你從比較可疑的出錢雇傭他們的人選中排查一下，那些人心虛，更容易留下蛛絲馬跡。”陳詩安提出另一條建議。

羅奕陽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低聲喃喃，“有道理，從公司查不到痕跡，可以查他個人行為啊……”

陳詩安看著他神色間的愁緒慢慢化開，輕輕捧起杯子啜了一口，對羅奕陽說，“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但千萬別辜負了這難得的放鬆時光。茶快涼了哦，你嚐一嚐這糕點嘛，我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