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感情泡沫
此時雖然已是初秋，草木漸近凋零，可某些人的春心卻在靜謐的秋景之下蠢蠢欲動。
蘇曉藝站在路邊的香樟樹下左右顧盼。她穿著一件法式複古過膝長裙，修身的剪裁正好完美貼合她黃金比例的身材，裙子的下擺隨風飄動，輕輕拂著雪白的腳踝。
她穿了一雙白色的鞋，腳尖微微踮起張望。
她約了ID為“人生長恨水長東”的神豪吃飯，地點就選在她身後的那家巴比倫餐廳。兩人約好了中午見麵，可是到現在她都沒有看到對方出現。
在來之前她還幻想著，如果對方真的是個沉穩專一且事業有成的男人，她很願意和他展開一段感情。不管外界怎麽說，隻要她喜歡都無所謂。
吃飯時間到了，餐廳裏的人越來越多。還好蘇曉藝提前預定好了位子，這樣她可以再多等一會兒。
“水長東”一直拒絕加她的微信，所以她隻能用直播軟件的私信和他聊天。她把餐廳的地址和預定的位子告訴了對方，自己卻在外麵一個角落等著，就是為了在正式見麵之前提前觀察對方一下。
蘇曉藝正猶豫著要不要催一下的時候，私信中一條消息回複過來，“我到了。”
她抬頭望向街道，隻見一輛捷豹F-TYPE跑車停在了路邊。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高大帥氣的男人。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對上餐廳的招牌，邁步向裏麵走去。
蘇曉藝看著那個帥氣的身影瞬間淪陷了，如此優秀的男人，她這怕是要撿到寶了。
內心暗喜著，她挪動腳步尾隨了上去。
餐廳的裝飾風格偏向西式，華麗而且富有浪漫主義情調。男人推開門，環顧了一下，朝著蘇曉藝提前預定的座位方向走去。
一開始她還不敢確定，但是在看到男人朝著那邊走的時候，她愈發堅信那個白馬王子一般的存在就是她要約見的人，於是快步跟過去。
正準備跟男子打招呼的時候，他卻在自己預定的座位前一桌停下，同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女人深情擁吻。
蘇曉藝愣了一下，前一秒美好得如同夢境一般的想象在這一刹那間散作灰燼。
她失落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坐在了自己預定的位置上，撇起嘴望向窗外。
心有不甘的她拿出手機，在直播軟件私信欄中快速回了兩句。
“你不是到了嗎？”
“你在哪呢？”
在問這兩句話的同時，蘇曉藝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幸心理。她暗自祈禱自己約的人即便沒有前一桌的男子帥氣多金，也一定不能太差。
有人影停在桌邊，敲了敲桌麵，把蘇曉藝從晃神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她轉過頭來，看到齊小東在向她打招呼。
“哎，好巧，你也來這裏吃飯。”
“嗯，是。”齊小東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白襯衫，修剪了亂發，配上那副黑框眼鏡，頗有幾分文藝氣質。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說過要請你吃飯，結果一直沒時間。這件事我一定不會忘記的，但是我今天先約了別人。”蘇曉藝尷尬地搪塞道，“哎對了，你來這裏吃飯，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吧，約了姑娘？”
“對啊。”齊小東點了點頭，竟然直接拉開椅子坐在了蘇曉藝的對麵。
蘇曉藝原本對他的做法有些不解，但是當他坐下的那一刻她似乎恍然明白了什麽，整個人都怔住了。
“其實，我就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很抱歉對你隱瞞了這麽久。”齊小東坦然道，並把自己和蘇曉藝的私信對話拿給她看。
蘇曉藝良久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等一下，這個信息量有些大。”
她怎麽也不會聯想到，幾十分鍾內在自己直播間內狂砸二十幾萬的神豪，居然是住在自己隔壁那個有些邋遢的修電腦小哥。
蘇曉藝情不自禁地有瞥了一眼前麵帥氣的背影，卻遭遇了對麵女主人警戒的眼神。她快速收回目光，對著齊小東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從幻想中的帥氣男神到隔壁怪脾氣的屌絲，巨大的落差感讓蘇曉藝一時間沒辦法將自己從中抽離出來。
“可以點菜了嗎？”齊小東拿起了桌上的菜單，推給她。
蘇曉藝此時已經沒有了什麽胃口，她隻看了一眼，點了一份法式牛排就把菜單推了回去。
齊小東瞄了一眼菜價，眼睫微微顫動。但是在女神麵前，他絕對不能跌了身份，一頓飯他還是有能力招架得住的，於是他硬著頭皮點了七八道菜，把菜單遞給服務生。
“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喜歡來這種西餐廳，做出來的東西又甜又古怪。公寓附近有一家炒菜館，菜品特別棒，我和老板很熟，下次帶你去嚐嚐。”齊小東說著，拿起桌上的開胃餐酒瓶子往杯子倒了一大杯酒，而後對蘇曉藝示意。
“不，我不喝酒。”蘇曉藝麵色很難看。
齊小東隻好把酒瓶放回在桌上，自顧自地幹了那大杯的餐酒，像是喝白開水一樣，這個動作完全把蘇曉藝看愣住了。
“見笑了，來的路上比較著急，有點口渴。”齊小東看出了她眼神不太對勁，拿起餐紙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嘴角，“喲，這高檔餐廳的紅酒不會是假的吧？顏色這麽淡，還帶著一股果汁味。”
“那是半甜型桃紅葡萄酒，餐前開胃的。”蘇曉藝微微皺眉，“你喝的太多了。”
“哦，這樣啊……”齊小東咧嘴一笑，神情變得有些局促。
而蘇曉藝也看出來了，他這個“神豪”的身份，多半是摻了水的。
兩人一直沉默，直到那幾道菜上齊。蘇曉藝切了兩下牛排，終於忍不住地放下了刀叉，打破僵硬的氣氛。
“說吧，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齊小東低著的頭慢慢抬起來。
“從什麽時候開始看我直播，並且默默地扮演著那個守護著我的角色。”蘇曉藝盯著他的眼睛問。
“從你搬過來之後的不久，直播軟件可以顯示同城遠近，你是離我最近的那一個。”齊小東頓了一下，“也是，我最喜歡的那一個。”
“停。”蘇曉藝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做法很蠢？”
“我……”
“你每個月賺多少？說實話。”
齊小東動了動幹癟的嘴唇，“不到兩萬塊。”
“辛辛苦苦賺來的，一年才賺二十萬，結果你在我直播間裏不到半個小時就全都換成禮物刷下去了。”蘇曉藝的神色中無比的愧疚，“愚蠢。”
“其實那些是……”齊小東想坦白，但是又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戳穿得一幹二淨，於是改口說，“因為我覺得這樣做值得。”
“雖然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可是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蘇曉藝認真地說，“網絡上的感情就像一堆泡沫，看著美，但裏麵都是空的，一點點考驗都經受不住。你也應該看清這一點，我不值得你這麽做。”
齊小東沉默了片刻，重新提起笑容來，“好不容易一起約個飯，我們不要討論這個話題了吧。你不要幹講話，吃點東西。”
齊小東殷勤地把菜品往蘇曉藝的身前推，而她卻對此視而不見。
“我沒胃口。”蘇曉藝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放在桌麵上，“這裏麵有二十萬，全都還給你。”
“這……”齊小東怔住。
蘇曉藝又從錢包裏拿出一些現金，“這頓飯，我請。對不起，先失陪了。”
她說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齊小東看著遠去的背影，叉起盤子裏的菜品狂亂地塞進嘴巴裏，然後不解氣地捶了一下餐桌。
“服務生，結賬。”
“先生，您這麽快就吃完了嗎？”
“我吃多少關你屁事啊！”齊小東沒好氣地說道。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猶豫之後壓低聲音，“這些菜，都給我打包，浪費怪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