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七 瘋狂的囈語
海夢舟抬眼望去，逐漸也分辨出了島嶼的輪廓來。
他在來登島上逗留時曾聽說這附近的海域有一座幽靈島，若是出現，必定伴隨著大量的烏鴉群，那是一座可怕的島嶼，千萬不能靠近。
但他同時也聽過千金子和寄寓提到的留求島，那上麵的留求之森，會傳來奇異的囈語聲。
就是眼前這一座嗎？
海夢舟看了船艙附近仍在談話的千金子和奈生一眼，忽地大聲道：“升起船帆，全力掉頭！”
他的話立時讓奈生緊張起來，他連忙叫道：“不要掉頭！別讓船掉頭！”他再也不能有所遲疑，匆忙跑向海夢舟，甚至在登上駕駛台後一把抓住了船舵。
“客人，我們的船因為暴風雨的緣故偏離了原來的航向，必須要繞回去才行。”海夢舟一本正經地對奈生道。
“要掉頭等一下也可以，能不能先送我去前麵那座島。”奈生連忙道。
“你不是想去西大陸的嗎？一旦下了船，船可就得離開了，不可能等著你的。”
“那……也沒關係……我臨時想起來，必須要去那座島。”
“什麽叫臨時想起來？我們可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暴風雨，這裏可不是我們應該路過的地方。”海夢舟道。
“這……那……”奈生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最後靈機一動道：“我想這就是天意，所以我還不能去西大陸，我必須先去到那座島才行。”
海夢舟似是一愣，隨後道：“既然是天意的話，那代表我們這一艘船上的人都有可能，也不一定就是你吧？”
“這不可能，你們不能去那座島。”行動被限製在他人的手上，奈生隻能按捺下性子道。
“為什麽不可能？為什麽我們不能去那座島？”
“那是因為……”奈生不知該如何解釋，半晌後才道：“總之你們無法登島，但是至少能接近它，我可以在距離最近的地方遊過去。”
海夢舟聞言瞪著奈生道：“你不說清楚，我可不願意接近陌生的島。”
奈生毫無辦法，隻得對海夢舟解釋道：“那是一座特殊的島，一會兒你們就能聽見奇怪的聲音，不過不要害怕，那些聲音雖然嘈雜，但隻要掌握好距離，它們是不會帶來什麽危害的。”
“你說清楚，什麽聲音？什麽危害？”海夢舟再問。
奈生無奈之下隻好說出了來龍去脈：“那是留求之森，曾經住在島上的人們有一種習俗，那就是在去世前服下留求樹木的種子，因為這種樹木的種子能夠留住他們的思念和托付，凡是服用種子後被埋葬的屍體，就會有屬於他的留求樹生長出來，所有的思念和托付也一並寄生在這棵樹上，一旦靠近那棵樹，人們就能聽見已逝之人留在島上的‘聲音’，盡管這並非真正的聲音，我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麽緣故，總之就是能在腦中聽到。”
“原來如此，我們聽見的聲音就是這麽來的。”千金子在奈生阻止海夢舟的時候就慢吞吞也來到了駕駛台邊，他的身邊跟著寄寓，寄寓越聽越感到詫異，這跟他的夢境相當吻合，就好像是留求之森的樹木故意通過夢境告知他的一樣。
“你是說，我們接近那座島，就會聽見聲音傳來？”
“是的，但不用擔心，絕對不會有危害的，我向您保證！”奈生道。
“那為什麽你一定要去？”海夢舟看著奈生，“隻要你有充分的理由，我就答應送你前去。”
奈生自知行動被限製在他人的手中，此刻他不得不全盤托出：“那是因為我的父母在那座島上，我想進去見他們一麵，我曾經在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機會接近這座島了。”
他麵帶央求之色，看著海夢舟，海夢舟點點頭道：“好，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麽我送你去，但我還有一個問題，暴風雨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和鴉頻繁地利用路過的船隻來往於萍逢島和來登島，這裏的烏鴉早就被鴉訓練成一到夜晚就出動的群體，它們的出現通常會驚動船上的人，因而人們總會轉向或者掉頭，它們的方向是往留求島的，於是這反而會將船隻引至留求島附近的落鴉島，這樣鴉和我就能上船或者下船了。至於暴風雨，並非我所能預料或控製，鴉也一樣。”奈生吐露了真相。
“可是羅盤並沒有出錯……”海夢舟仍然有所不解，到底方向是在一開始就出了問題，還是暴風雨中逆了向？
“鴉所驅使的鴉群裏，應該有烏鴉叼著能夠影響羅盤指針的磁石一類的物品吧？因而羅盤怎麽都是錯的，所以隻要你們想，無論是不是有暴風雨，總是能夠將船引至落鴉島的。”千金子一語道破。
奈生的臉色一僵，這是他和鴉的秘密，他刻意隱瞞了下來，卻沒想到仍是被千金子識破。
見狀，海夢舟沒有再追問，且此時隱約的耳語聲已然傳來，千金子立時正色道：“來了！”
海夢舟也聽見了，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他立刻對船員們道：“繼續前行，發生任何事都不必驚慌！”
說話的同時，他雙手穩把住船舵，朝著留求島的方向筆直前行。
聲音逐漸響了起來，船上所有的人此時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滾出去！”
“滾出我們的島！”
“殺了你們！”
“殺！殺！殺！”
“去死！”
詛咒的聲音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湧入人們的腦海，令人不寒而栗。
越是往前，越是混亂瘋狂。
“船長？我們還要再繼續往前嗎？”船員中已有人忍不住大聲問海夢舟。
海夢舟擰緊了雙眉，忍耐著這些不斷冒出來的聲音，仍是下令道：“往前，一直到船靠岸再離開。”
船長都這麽說了，眾船員也隻好繼續忍耐。
當船離得較近時，霧蒙蒙的黑影便愈發清晰起來，高大挺拔的樹木現出了清晰的輪廓，它們層層疊疊佇立在島上，有些擁擠不堪，有好多都蔓延至了島外，錯落地包圍著整座島。這與當初鴉帶著千金子和寄寓二人從萍逢島去的登陸點不同，那裏並沒有像這樣直接自海水裏生長出來的樹木。但實際上，即便是這些應該也長在淺灘上，隻不過被海水蔓延過了頭，看起來就像是從海水裏生長起來的一樣。
又前行了一段距離，船就停了下來，參差不齊的樹木擋住了前方的道路，且囈語聲也已令人不勝負荷，若是可以的話，誰都不願再前進一步。
“隻能到這裏了。”海夢舟大聲對奈生道。
“足夠了！”奈生向他道謝，然後很幹脆就跳下了船，他的動作十分敏捷，看準一棵樹躍下去，就見他攀住那棵樹，再猛地躍向前方另外一棵樹，沒幾下就登上了岸。
千金子這時看向寄寓，知道寄寓也想下去，就對海夢舟道：“我和寄寓也去，你把船開到聽不見聲音的地方為止，我們會盡快出來。”
海夢舟囑咐他道：“你們小心一點。”
千金子點頭：“知道了。”
寄寓卻拉著他道：“我一個人去，你別去了，危險。”
千金子也知道自己進去幫不上忙，但他總是不放心寄寓一個人前往，這時海夢舟替他們出了個主意道：“就用我船上的繩子吧，你在這兒等著寄寓，繩子一頭綁在寄寓的身上，另一頭你抓著，然後我用另外一條繩子綁在你的身上，另一頭就留在船上，萬一發生像上回這樣的事，我好來救你們。”
“也好，那就這樣辦。”千金子聽後立刻應下，等著海夢舟將繩子取出來，就替寄寓綁在了腰上，一麵叮囑寄寓道：“千萬別解開繩子，我就在這裏等你。”
“好的。”寄寓低下頭看了看繩子，一旁海夢舟又對千金子道：“再留一段給你，繩子不夠長還可以接上。”
“好。”
寄寓如法炮製，將另外一段繩子綁在千金子的腰上，一頭交給海夢舟。
準備好以後，寄寓照著奈生剛才登島的路線登上了留求島，千金子則在原地等著他，海夢舟駕駛著追夢號掉轉船頭，緩緩駛向沒有囈語聲的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