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四 記憶草
寄寓交給海夢舟的那盆植物有特殊的香氣,這股香氣能夠幫助寄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海夢舟。而彼時,海夢舟尾隨奈生去到了碼頭。
海夢舟本擔心碼頭人來人往,很容易就會跟丟,但奈生卻看似並不急著離開,而是專挑人少偏僻的路走。
隻是走了沒多久,奈生就迎麵撞上了一人,那個人海夢舟不久前才見過,正是鴉。
他隔得遠,聽不清楚那兩人在說什麽,可是逐漸地,兩人卻似乎陷入了爭執,鴉伸出手想要拉奈生離開,卻被奈生掙脫開,而後奈生吼了一句,聲音大得連海夢舟都聽得一清二楚:
“別跟過來,讓你的烏鴉離我遠點!”
奈生這樣大聲喊了一句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海夢舟來不及去確認鴉的行蹤,也怕被烏鴉發現,他隻是重新再跟上奈生,腦中卻盤旋著奈生那句話,他說“讓你的烏鴉離我遠點”,這讓海夢舟不時抬頭,若是烏鴉跟著奈生,那麽跟在奈生之後的自己應該也會暴露,但鴉似乎真的聽了奈生的話,至少一路上他連一隻烏鴉也沒看見。
與此同時,寄寓帶著千金子找到了海夢舟。
不過他們在找到海夢舟之前,卻因為奈生走的路重複的緣故,使得追著花香而來的寄寓反而先一步遇上了奈生,這就像剛才奈生與鴉撞見一樣,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跟蹤的還是純屬巧合遇上的。
奈生卻壓根不去想後者,他認定自己又被跟蹤了,盡管他不知道寄寓是怎麽做到的,可事實擺在眼前,他都懶得去懷疑。
“你們一個一個都跟著我做什麽?我身上沒有你要的戒指,我可是什麽都沒拿。”奈生的口氣更加糟糕,不知是不是受到剛才那場爭吵的影響,他完全沒有給寄寓和千金子好臉色看。
他的話讓寄寓和千金子有了一絲誤解,還以為海夢舟跟蹤他的事被發現了,隻是轉念一想,他與海夢舟素不相識,應該絕不至於如此。
千金子拉拉寄寓,示意他別說話,然後由自己不動聲色地開口道:“我們並不是來找你要戒指的。”
“那你們來要什麽?”
“我們是來實現自己的諾言的。”千金子答。
奈生一怔:“什麽諾言?”他壓根不記得對方承諾過什麽。
千金子卻道:“我答應過你,要帶你離開,不是嗎?”
奈生不禁恍然大悟,但那曾經也是欺騙之語,隻是他臉皮再厚,也不願意親自提起這一回事,於是說道:“是鴉帶你們去森林的,可不是我。”
“沒有你,我們也不可能見到鴉,本來我們就是通過你才見到鴉的,但我們已經去過了森林,卻並沒有實現對你的承諾。”千金子道。
奈生見他說得如此認真,不禁微有猶豫地問:“你真的肯帶我離開?”
千金子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複道:“當然。”
奈生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上空,半晌後,他做下了一個決定,對千金子道:“那好,你們什麽時候走?”
“越快越好。”千金子道:“如果沒問題的話,就今晚。”
“今晚?”奈生明顯有些猶豫,然後仍是咬咬牙點頭道:“今晚就今晚。”
“那好,我們今晚在這個碼頭見。”千金子這樣道。
“好!”奈生點頭答應。
奈生離開後,海夢舟才捧著花露了麵。
“怎麽回事?你們都說了些什麽?”海夢舟將花盆還給寄寓,問道。
千金子沒回答,而是拍拍海夢舟道:“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晚上借你的船出海,你就趕緊去準備一下吧。”
海夢舟一愣問:“這麽快?事情根本沒解決吧?”
“隻是裝個樣子罷了。”千金子卻道,他說著麵對奈生先前離開的方向,喃喃地道:“我敢打賭,奈生不願輕易離開。”說著,他轉頭對視海夢舟,笑道:“怎麽樣?要跟我賭一把嗎?”
海夢舟見他笑得詭異,立刻搖頭道:“你一定有極大的把握,我才沒那麽笨跟你打賭。”
千金子聳聳肩,略過這個話題道:“要我們幫什麽忙嗎?”
海夢舟點頭道:“既然要出海,總歸要像樣一點,你們就先幫我把船員都召集過來吧。”
“沒問題。”千金子道。
“那麽我們稍後在‘追夢號’匯合。”海夢舟說著,腳步匆忙地走開了。
寄寓在他離開後對千金子道:“船長什麽都沒問。”
“他巴不得早點回到他那艘寶貝船上,所以不用問也樂意之極。”千金子道。
“也是。”寄寓想了想,點了點頭。
“我們先回旅店,還有一個人雖然不需要我們多解釋就會跟來,可是這一次,必須將他留在島上才行。”
寄寓當然知道千金子說得是誰,預真知得到了地圖,暫時還得裝作不認識的模樣才行,隻是這時他忍不住要問:“那萬一奈生真的決定跟我們離開呢?”
“就算是這樣也無妨,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千金子道。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寄寓繼續問:“明明記憶草中他們的對話我都知道,可我卻得不出像你這樣的結論。”
這是在寄寓趕回旅店告訴千金子奈生繼鴉之後去見了老板娘時,千金子見寄寓已經順利將記憶草取了回來,於是提出先了解清楚到底鴉和老板娘都說了什麽,再做決定。
寄寓當下麵對三株記憶草盤腿靜坐,他將手摸上第一株記憶草上生的圓圓的果實,然後閉上眼睛,片刻後又換一顆,再一次閉上眼睛,就這樣一顆一顆按順序觸摸過去,直到全部的記憶草都觸摸完畢,通過這樣的方式,他便將記憶草的所見所聞全部歸納在了一起,但這僅限於當天的內容,也是寄寓急急忙忙要取回記憶草的原因。就算被稱為記憶草,那畢竟是植物,若想要得到最為確切的記憶,那麽必須是距離最近的時間段,一天前的都不行,這在於記憶草的大小,若是記憶樹,那就完全不同了,它們有些能記憶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以上周遭所發生的事。
對於如此小小一株記憶草而言,一天也已經足夠。
寄寓閉目凝神,觸摸記憶草的果實的時候,就像是位於它的角度看見鴉推門而入的畫麵,同時也能聽到所有的聲音,更能感受到整個空間因為鴉的進入而帶來的一股生人勿近的凝滯氣氛。
鴉起先並未多說什麽,隻是取出地圖,經過老板娘的確認,才簡單問了賣家的情況。
老板娘的話則比較多,說就算賣家背後的人可能是西王國的人,難道就永遠不做西王國的生意了嗎等等的,大意是不願損失一個後續會有源源不斷訂單的客人,而且保證絕不透露貨源,可鴉對此無動於衷,說他願意供貨的條件,一就是必須避開跟西王國有關的客源,其二是量隻能由他來安排。
老板娘對此雖然不是很情願,可也隻能應下,鴉這時特地提醒了老板娘一句,說若是被他發現她違反了任意一點,他就不再提供信風紙。說完,鴉就離開了稀世堂。
鴉離開之後,也就在寄寓來之前,記憶草還記錄下了另外一段對話,正是奈生和老板娘的。
奈生落座後老板娘對他數落了鴉一通,說鴉太固執,這樣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必須擺脫鴉才行。
奈生卻搖頭道:“擺脫他隻有一時,就算島上仍有庫存,卻也無力再生產新的紙,懂這門技術的人隻有鴉一個人。”
“那可未必。”老板娘壓低聲音對奈生道:“你們邊上不是有一座島,那裏應該埋了不少落鴉島的人,鴉從小就沒有父母,你說說看,他會是從哪裏學來的?”
奈生瞪大眼睛,一時不語,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卻沒有吭聲。
談話就到這裏,被寄寓的到來打斷了。
寄寓頓時倍覺懊惱,關鍵的地方居然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