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三 撞破
寄寓進入稀世堂，並未直接進入，而是站在門口先出聲道：“老板娘在嗎？我按照約定前來檢查植物。”
稀世堂設有內外兩間，外間大一些，內間既是休息室，也是會客室，三天前寄寓將兩盆記憶草都放在了內間，外間則放置了一盆記憶草和其他幾盆開花植物。
此時外間空無一人，也沒有別的客人，老板娘在內間聽見寄寓的聲音，擱下才開頭的談話，對眼前的少年道：“這件事我們等一下再說，我先出去應付掉那位花童。”
“花童？”少年一愣，他剛才也聽見了外麵的聲音，卻隱約覺得那個聲音有些耳熟。
“前兩天說開了花店免費送來的，而且免費幫忙養護，你看這兩株植物，生得很有趣吧？就是那花童擺在這裏的。”對於屋子裏多出一些花花草草，老板娘還是十分喜歡的，因此還特地對少年解釋著道。
少年看向那生得圓圓腦袋的記憶草，好奇地道：“這是什麽呀，長得真有趣，我可從沒見過。”
“一會兒你可以問問那個花童，那天我事情多忘了問。”老板娘說著撩開門簾就走了出去。
少年盯著記憶草打量，聽見外麵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這一盆我先換回去，看起來不夠精神。”
“怎麽回事？難道是我這裏的空氣的流通不夠？”老板娘擔憂地問。
“不是的，是這種植物本來就嬌嫩，裏麵還有兩株，我也要一並去看看。”
“那就趕緊去看看，我還蠻喜歡它們的，因為長得很可愛。剛剛裏麵的客人還在問我它們是什麽植物呢。”
腳步聲跟著就逐漸接近了，老板娘挑開了門簾讓寄寓進入，寄寓則一麵回答老板娘道：“它們叫壹壹草，不過為什麽這樣叫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海夢舟當時給記憶草取的諧音和小名，“壹”自是來自“憶”，但是為什麽海夢舟選了“壹”字，還真沒告訴寄寓，所以這句話寄寓回答得很是自然。
然而就在他進入內間，才一抬頭，就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奈生！
奈生自然也是盯著他，第一個反應就是站起來指著他道：“是你！”
這個反應讓老板娘警惕心頓時生起，她原本溫和的眼光變得嚴厲起來，仔仔細細盯著寄寓好半晌，轉頭問奈生：“你認識他？他是誰？”
寄寓早就緊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他壓根沒想到奈生會在稀世堂裏，而且顯然會把他的身份說穿。
“他前幾天才從萍逢島來這裏，明明是旅人，怎麽可能是花童！”奈生說著問寄寓：“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要扮作花童？”
他當麵質問，寄寓冷汗都冒了出來，他低下頭，讓帽簷蓋住自己的眼睛，腦子拚命開動，忽地，他急中生智，回答道：“還……還不是你搶走了千金子的地圖……我、我想幫他找回地圖，那是他收到的禮物，可你卻讓鴉把地圖賣到了這裏……”
他結結巴巴地說著，一副看起來很是著急的模樣。
這是一句大實話，老板娘從奈生的表情裏能看得出來，而且她向來知道奈生和鴉那些暗地裏的“勾當”，難怪當時鴉也不願說出地圖的來曆，原來是從別人那裏搶來的，現在她看著麵前緊張的寄寓，倒是有幾分同情他了。
奈生的臉皮自是比寄寓要厚得多了，他“切”了一聲道：“那也已經是我們用別的東西跟你們交換過的，別說的好像我們什麽都沒有付出似的。”
這並不算是強詞奪理，但從結果來看，奈生和鴉曾經答應帶他們去的留求之森，其實根本不算是真的帶他們進去，而是另外一個讓他們知難而退的局罷了。
寄寓說不出話來，隻覺得有些委屈，天生不擅長耍陰謀詭計的他一點都無法反駁奈生的話，於是隻得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老板娘冷眼旁觀，半晌後問寄寓：“你說你是為了地圖來的？”
寄寓點點頭：“我想知道您將地圖賣給誰了……”
“那你知道了？”
“嗯。”
“但你卻不知道奈生在這裏，不是嗎？”老板娘總覺得事情仍有蹊蹺，他跟奈生撞了個正著，顯然絕不是他想要的，若他一直在稀世堂外守著，又絕不會看不見奈生進入稀世堂。
“我、我……”寄寓的確不能說自己知道，剛才那樣的情況說知道太奇怪了，可是如果說不知道，那麽顯然還是說謊了，他臨時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因、因為……還有一枚戒指被烏鴉搶走了……我、沒看見奈生進來……”
他的話斷斷續續，老板娘聽得糊裏糊塗，反問他道：“你是說，你一直跟著鴉，所以沒看見奈生進來我這裏？”
“嗯……嗯。”盡管這不是事實，但老板娘這樣理解，寄寓也隻有承認。
奈生卻仍是有些懷疑地看著寄寓，他總覺得鴉不可能就這樣被人跟蹤，再者，那個千金子又去了哪裏？若是千金子在這附近，鴉早就發現了，這樣一來鴉就絕不會將地圖出手，再者，鴉是在買地圖的人離開之後才離開的，這個時候千金子若是跟著那個買到地圖的人，那麽鴉也必然會發現，他不會什麽都不做才是。
不過偏偏他與鴉並不是一道的，就算有這些懷疑，他也不能去找鴉，因為他來找老板娘的事，本來就是瞞著鴉的。
“既然是這樣，那麽其實這件事跟我無關，是你跟奈生和鴉之間的事，你來我這裏也沒用。”老板娘並不想生事，她也不想為難這個一見就討人喜歡的少年，憑她多年看人的眼光，少年並不像是個愛說謊的人，他喜愛植物的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在她眼中，這個少年不過是想要幫助那個叫做“千金子”的人罷了，並沒有什麽壞心眼。相較之下，奈生就要複雜多了，於是她又道：“戒指鴉並沒有提過，地圖你也知道已經被人買走了，所以你就把你的花帶上，離開我這裏吧，我不追究就是。”
“老板娘，你可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奈生不禁道。他還想問問清楚。
“我說了，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沒必要搭上稀世堂。”老板娘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快走吧。”
寄寓沒想到老板娘竟然如此大度，他趕忙謝過，然後將兩盆記憶草匆忙抱走，臨去之前，他還是留下了另外兩株開花的植物代替，才推著小車離開稀世堂。
寄寓一直走到距離稀世堂老遠，才停下腳步，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然後長籲出一口氣。剛才在裏麵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了，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
“寄寓！寄寓！”右邊的巷子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寄寓一開始沒注意，當注意到後連忙轉頭，卻見是海夢舟。
海夢舟剛才在稀世堂門口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進入，他怕他進去把局麵弄得更糟，雖然他是能進入設法將寄寓帶出稀世堂，可那也許會捅出其他的簍子來，所以他決定在外麵耐心等待。好在等了漫長的一段時間後，他看見寄寓從裏麵安然走了出來。
於是他連忙跟在寄寓的後麵，等寄寓停下，他又怕節外生枝，因為這還是在稀世堂所在的大街上。他特地越過寄寓走到一旁不起眼的小巷中才喊他。而寄寓一副失神的模樣果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你還好吧？”海夢舟等寄寓走近了，問了這一句後道：“剛才是我的疏忽，那個人就是你們在萍逢島上遇到的奈生吧？你們明明跟我說起過的，我卻沒能留心聽……”他自責地道。
寄寓這時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來，從推車上找出一盆花就塞到海夢舟手中道：“幫我盯著奈生，我去找千金子，一會兒我們跟你匯合。”
海夢舟微微一愣，卻也沒有多問，他追著寄寓的時候並不知道奈生離開了稀世堂沒有，但寄寓讓他盯著人一定是有道理的，於是他捧著花盆就又往回走，心中祈禱奈生並未離開稀世堂。
奈生還真沒有離開稀世堂，他又過了好一陣才離開，海夢舟立刻尾隨在後，雖然捧著一盆花看起來很奇怪，可奇怪歸奇怪，反而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跟蹤的人，更何況奈生沒見過海夢舟，以至於這趟跟蹤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難度。
其實寄寓之所以讓海夢舟盯著奈生的理由，是在於他情急之間將三株記憶草都帶出了稀世堂，本來應該留下一盆的，可是那樣的情況下若留一盆，恐怕下一次老板娘也不會再讓他進入稀世堂裏。於是他隻得想出另外一個補救的辦法，那就是盡快讓千金子知道來龍去脈，好讓千金子決定下一步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