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 信風紙
不過在某些方麵,他的預感根本不會發揮,例如在信風紙這件事上,他雖然能在較為正確的時間立刻怡仙屋,卻在後來被找去稀世堂與老板娘談的時候徹底遭遇了失敗。
一開始事情還算順利,老板娘說找到了信風紙,而且因為那是值得收藏的地圖所以叫了一個更高的價格,他對此欣然接受,並定下交貨期。然後他開始照著千金子說的,暗示自己身後還有個人,說那個人還想要收集一些信風紙,最好是從來沒有人在上麵寫過東西的。老板娘因見預真知的大手筆直接定了地圖,果然露了一點口風,顯然有意做後續的生意。她讓預真知再給她一些時間,說她興許還能陸續找到一些上品,甚至根據量的多少而降低整體的成本。後來她隨口問預真知要那些信風紙做什麽用,預真知說是抄經所用,結果他在說到“魚麗經”的那一刻,老板娘的態度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原來是抄魚麗經……”她那時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雖然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但又借故走開,不一會兒返回來就對預真知道:“真的是非常抱歉,剛才我弄錯了,那些並非上品,而是寫過字的,恐怕您的主人是不能用的,且那幾張也已經被人預定了。”
這樣的轉變令預真知錯愕萬分,他自知問題出在了“魚麗經”上,可是也已無力補救,最終又磨了兩句,好歹確認地圖的事不會有問題,這才離去。
當晚他就又去了一趟怡仙屋,找到千金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對千金子說了一遍。
“這下好了,一切都泡湯了。”預真知有些懊惱地道。
千金子卻不這麽認為,他此時正端著酒杯,抿著杯中的紅葡萄酒,起身對預真知道:“我可不這麽認為,走,叫上寄寓,我們去海夢舟的房間裏商量對策。”
“還有什麽對策?難道你料到事情會變得如此?”預真知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千金子不置可否,他拎起紅葡萄酒瓶,一手端著酒杯,滿麵笑容地催促著預真知,預真知這時便能斷定千金子必然早有預料,而自己卻成了白忙一通,隻好不怎麽甘心地陪他再走一趟。
到了海夢舟房裏,千金子親自為預真知斟了一杯酒道:“這可不能算是白忙活,而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預真知一口氣將杯中酒喝了個精光,才問:“怎麽說?”
不僅是他,海夢舟和寄寓都禁不住好奇地看著千金子。
千金子又給預真知和海夢舟分別倒了一杯,把酒瓶放下,才開口說道:“這其實就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不應該是通過老板娘摸出她背後的渠道嗎?而且據說那裏麵包括了新品,這意味著信風紙仍有在持續生產,你難道不是抱著這個目的去萍逢島的嗎?”海夢舟奇道。
“不錯,事情的起因本就在於我想成為信風紙的經銷商,因為聽說信風紙還有新品在偷偷流通的緣故,如果消息確鑿,那可是一樁穩賺不賠的生意。”千金子道。
“我可不是為了你的生意加入的。”預真知說。
“放心,這一點我絕不會誤會的。”千金子看看預真知,又看看一旁的寄寓,寄寓對上千金子的視線,就道:“我們都希望能幫上千金子的忙,才聚在了這裏。”
預真知無可否認,因為寄寓很喜歡幫千金子,於是他為了得到寄寓的認同也隻好義不容辭,更何況這還跟那座神鬼莫測的森林有關聯,那自然也就跟寄寓有直接的關係,問題是那座森林暗藏玄機,他甚至可以肯定寄寓的夢境正是來自那座森林的警示,但這警示必須經由寄寓自己得到,而不能通過他的幫助。
海夢舟本來就是千金子的搭檔,這時問道:“那現在你打算怎麽做?”
“問他打算怎麽做之前,我們難道不該問問他為什麽要自找死路嗎?”預真知忍不住道。
千金子又喝了一口酒,這才道:“其實之前被一名叫‘鴉’的青年帶去落鴉島上的時候,他特意問過我與西王國的關係,能聽得出來他對西王國抱有一定的怨恨,於是我才會特意提出抄經一事試探老板娘,為的就是確定我們的目標人物也就是老板娘背後提供信風紙的人應該就是鴉無疑。”
“原來是這麽回事,可就算證實了,反而斷了我們的前路,還不如根據之前的猜測行事,不也一樣能得到信風紙?”預真知問。
“中間有沒有老板娘這一道,會相差很多利潤,如果能直接跳過老板娘得到貨源,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問題是這樣一來沒人供貨給你,豈不是事與願違?”
“並非如此。”千金子搖頭道:“我追求的是更為廣闊的利益,絕非眼前的蠅頭小利。”
這話讓預真知和海夢舟一頭霧水,同時問他:“怎麽說?”
千金子卻一語帶過,道:“這是後話,凡事得一步一步來。”他說著問預真知:“你跟老板娘約了交貨的時間了嗎?”
預真知點頭道:“約好了,就在三天後的傍晚。”
“現在目標既然已經鎖定在了鴉的身上,而且本來地圖就已經被他取走,那麽三天後應該是他帶著地圖去稀世堂交給老板娘,我的打算很簡單,就是要先摸清楚他和老板娘之間還有什麽交易,這就意味著我們需要提前去稀世堂埋伏。”千金子道。
“為什麽要這麽麻煩?既然已經鎖定了鴉,那麽隻要他離開稀世堂之後一路跟著他不就行了?”海夢舟問。
“鴉是能夠驅使烏鴉的人,所以他身邊必定有烏鴉,跟蹤他是不可能的事。”千金子回答:“而稀世堂是古董店,店裏都是珍品,必然不容烏鴉進入。”
“原來是這麽回事,但是前提是鴉在三天後交貨,萬一他在這三天內就把地圖交給老板娘,那麽三天後我們豈不是會撲空?”海夢舟又問。
“就我對鴉的觀察,他對人懷有敵意,且絕不會信任任何人,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將貴重品預先交給他人的。”千金子則道。
“這樣的話就好辦多了,寄寓不是有記憶草嗎,我們隻要設法將記憶草送進去,再設法取回來,就能夠知道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了。”預真知道。
“這個可以交給我去辦。”一聽他能幫上忙,寄寓立刻自告奮勇地道。
“也隻有交給你了,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已經在稀世堂中露過麵了。”千金子道。
寄寓興衝衝地點頭道:“那就非我莫屬了!”
“明天你就跟我去船上取盆栽。”海夢舟對寄寓道。
“好的!”
“這還隻是第一步,隻有做好第一步,才能進行下一步,我們必須隨機應變。”千金子道。
“你到底想要完成什麽大事?”海夢舟問他。
千金子沉默片刻,才道:“若是信風紙仍有新品存在,那就意味著萍逢島上另有造紙的場所,我想要做的事,並不是一點一點暗中購入信風紙,而是想恢複整個信風紙的造紙業。”
他這句話一出,海夢舟和預真知當即愣住,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千金子還有如此的宏願,要知道萍逢島已經沒落至此,聽說島上不僅沒幾個人,而且根本無心生產,在這樣的情況下,該如何恢複整個信風紙的造紙業?
“所以我不是說了嘛,得一步一步來。”見狀,千金子便又補充了一句道。
“的確,這還真得一步一步來。”海夢舟喃喃地道:“不過,要是真的能辦到,那麽必然能造福很多人,根本不是一樁生意那麽簡單。”
“千金子一定能做到的。”寄寓道。他的眼睛放光,裏麵是全然的信任。
“你這屬於盲目崇拜。”預真知對此著實有些嫉妒。
千金子笑了起來,衝三人舉杯道:“祝我們成功!”
四隻酒杯輕輕碰撞在一起,其中一隻當然隻是果汁,清脆的碰杯聲帶著衷心的祝願,響徹在屋內。
一時間,連海夢舟和預真知都自心底產生了一股強烈的願望,他們也期盼千金子能夠成功。這股願望並非因為千金子的區區幾句話,而是他們對信風紙這種極為便利的紙品本身的追求,這樣的物品不該絕跡,應該被人們廣泛利用,也不該被一國壟斷,更不能僅僅成為貴族的收藏品,而是要到處流通,才能帶給人們更多的便利。這才是他們的衷心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