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萬物皆有數
江子衿跟在清夜身後，躲在一叢繁茂的水草之後。眼前是一個奇異的地方，在一束不知名藍色光芒的照耀下，這裏遍地擺放著大大小小上千個貝殼，種類繁多，色彩斑斕，仿佛正在進行一場莊重的議事，看得人眼花繚亂。
江子衿壓著聲音，在清夜耳邊小聲問道：“清夜，這兒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貝殼聚集在一起？”
“我也不清楚，”清夜搖搖頭，“我雖在呆了海底上千年，可也從未來過這片海域。這樣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江子衿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清夜看著眼前的景象，說道：“盡量還是繞開這裏吧，謹慎點不會錯的。”
於是他們倆便輕手輕腳地繞開了這地方，在離開之前，江子衿無意識地向後看了一眼，卻發現中間那個最大的貝殼似乎張了張口，縫隙裏露出一雙眼睛來，黃澄澄的，盯得他直發毛。江子衿扭過頭去，再不敢回頭看，緊跟上了清夜。
離開了那一處，四下又漸漸變得黑暗了起來。可江子衿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似乎同之前不大一樣了——先前經過的地方，海水很平靜，甚至都感覺不到它們的流動。可這個地方，海水的流速卻莫名快了不少，帶得他整個人都有些踉蹌。
正當江子衿低頭專心跟在清夜身後走時，清夜卻突然停了下來，害得江子衿差點撞了上去。他抬起頭，正想要開口問她時，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
隻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許多個海底漩渦，個個自水底升起，高度直達海麵。漩渦不停攪動、翻滾著，將周遭拚命掙紮著的魚蝦等吞噬，瞬間便不見蹤影。
更令人感到恐懼的是，那些漩渦，正快速朝著四下散開。其中不少便朝著他們的方向卷來。
江子衿感覺自己有些腿軟，一時間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清夜拽著他的手，大喊了一聲“跑”他才反應過來，跟著清夜跑。
江子衿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跑得這樣快過，他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無邊無際的海水中奔跑著。海底漩渦的威力他就算是用腳指頭想想都能知道，若是被卷進去，就算他再厲害也無能為力。
在水中奔跑比在地麵上跑起來要累得多，不一會他便開始踹起了粗氣，腳步也不受控製地慢了下來。身後的漩渦依舊飛快地卷過來，與江子衿近在咫尺，他甚至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快要被整件卷走了，散落的頭發也朝後飛去。
“江子衿，快跑啊！”清夜拽著江子衿的手，回頭朝他喊著。
江子衿努力邁著腿，可身後的漩渦已經跟了上來，他隻覺得自己一瞬間便失了重，整個人向後飛去，清夜也隨之被卷入，手裏還緊緊抓著他的手腕。
一瞬間，他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製地旋轉著，脖子上掛著的鱗片被卷走，冰冷刺骨的海水迅速包圍了他，他不受控地吞下了好幾口水，窒息感蔓延著他的全身。
難道……他今天就得交代在這了嗎……
交代在……這個和大椿毫無關係的地方……
江子衿緩緩合上了雙眼，突然，一股溫暖包圍了他。他勉強睜開眼，隻見清夜緊緊抱住自己，下一刻，她的唇便附了上來。
軟軟的，帶著一股暖意，就這樣貼上了他的嘴唇。他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巴，有空氣灌了進來，正好滿足了他全身上下此刻急切的需要。清夜的雙眼緊閉著，手緊緊環在他腰間。她的長發散了開來，烏木黑色，在漩渦中舞動著，引得江子衿想要伸手去撫一撫。
柔順的長發滑過他的指尖，江子衿將一隻手輕輕放到清夜的腦後，另一隻手環在她的腰間，兩人就這樣擁抱著，朝著漩渦深處墜去……
*
再睜開眼時，江子衿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岸上。此時凡界已經是深夜，萬籟俱寂，天空呈現出一片好看的藏藍色，幾顆星子掛在上麵，一閃一閃地亮著。眼前是廣闊的海平麵，因為沒有起風的緣故，海麵上波瀾不驚，平靜得像是一塊巨大的水晶石，與方才的景象截然不同。
海邊高大的礁石上坐著一個人，長發高高束起，背影清瘦。以江子衿的角度，隻能見到她的側顏，她的臉正迎著月光，雙眼輕閉著，銀色的月光照在她臉上，顯得柔和了不少。
“清夜。”江子衿低聲喊道。
“嗯？”清夜聞言，把頭側過來看著他，忽的笑了起來，說道：“你醒啦。”
江子衿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依舊濕著的衣裳，第一件竟是想起了清夜給他渡氣時的模樣，臉不禁紅了些，低著頭小聲問道：“我們這是……活著逃出來啦？”
“是啊，我們命大，活著逃出來了。”清夜低下頭，似乎在想著什麽，片刻後又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問道：“上來麽？今天是滿月，風景不錯。”
江子衿抬起頭朝天空望去，一輪皎潔的圓月正高高懸在天空上，周圍空無一物，隻是那樣孤單又安靜地掛在上麵。
江子衿點點頭，說道:“等我，”隨後小心地順著礁石的一側爬上去，很快便站在了清夜的身後。
他在她的旁邊坐下，海風終於起了一陣，帶著濕潤的氣息一並襲來，江子衿不由得猛吸了幾口空氣，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癱軟下來了。
“月色真美，”江子衿感歎道，目光卻總是偷偷跑到清夜身上去。他舒了口氣，問道：“漩渦那麽大，我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清夜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醒來時就已經躺在這片沙灘上了。”她頓了頓，眼角卻浮了些笑意，輕聲說道：“或許，是老天覺得我們命不該絕，所以偷偷拉了我們一把吧，誰知道呢。”
“是這樣麽。”江子衿應道。說實話，他並不怎麽信命，若是真有命數的話，他為什麽會活得這樣艱難？難不成……是他上輩子犯了太多的錯，所以這輩子才會活成這樣的嗎？
清夜好似看懂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緩緩說道：“世間萬物，無論人、鬼、神，亦或是妖，均有屬於自己的命數。就連至高無上的天地共主，犯了錯也得收到老天的懲罰。可這命數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根據你的所作所為發生變化。老天從不偏袒任何人，有的人行善一生，那麽他便會安穩一生，有的人為非作歹，等到了冥界自有人會收拾他。這便是所謂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如果你覺得自己命數不好的話，或許再努力一把，未來便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江子衿靜靜聽著，有些出神地望著天空。萬物皆有數，或許，他所期望的生活，再努力一把便能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