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該進來看看我的

江子衿傻愣愣地看著他倆向遠處走去,一副失了神的模樣。暉羽走近,慢條斯理地拍著身上的灰,試圖掩蓋自己方才的那副狼狽模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江子衿。

暉羽見他那副模樣,許久才淡淡開了口,說道:“別看了,再看你也爭不過他。”

江子衿不理他,隻是伸出手來,一改往常的膽怯,冷冷說道:“我腳疼,拉我起來。”

暉羽神色一僵,嘴角甚至微微抽了抽,顯然是沒想到他會突然間這樣說話,輕笑了一聲有些懷疑地問道:“你是忘了我是誰嗎?竟敢這樣跟我說話,還要我扶你起來?”

“我管你是誰,”江子衿心裏亂成了一團麻,甚至有些想找人大吵一架的衝動,哪還管得上他是誰?

見暉羽依舊呆愣在那裏看著自己,江子衿又催促道:“快點。”

於是暉羽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將他扶了起來,順便還喚了幾隻小妖出來扶他回去。看著江子衿一瘸一拐的身影,他不禁嘖嘖感歎起來:“果然,果然!情情愛愛的總能讓人發瘋,這種東西,還是不碰為好。”

*

清夜蹣跚地走在安歌身後,離他至少有一尺的距離。

之前在海裏就是這樣,他總不喜歡自己離他離得太近,久而久之,這便成了習慣了。

可今天的安歌不知為什麽,似乎變得有些奇怪了。他走了幾步後甚至還伸出手來,硬要拉著清夜的手一起走,就連腳步都放緩了不少。

“安歌,你到這來究竟是要做什麽?”清夜的手被他緊緊攥著,臉色有些發紅,長到這麽大,這是第一次和他手牽手。

“自然是來找你的,”安歌把頭微微側過來了些,美好的側臉便整個展現在她眼前。他的眸子很黑,就像是大海最深處一般,波瀾不驚。眸子下的是高挺的鼻梁,線條流暢簡潔,就像他本人一般,不管同誰相處都隻是點到為止,從不會過多說一句無意義的話。

他臉上的骨骼線很明顯,由於成日呆在海裏,皮膚也很白,相比之下,在外遊**了大半年的清夜倒顯得粗糙了起來。

“你已滿了千歲,我們約定的婚期也就近了。”他轉過身來,輕輕扶住了清夜的肩膀,特意避開她的傷口,眼裏皆是真誠:“清夜,你同我回去吧。”

“回去?”清夜喃喃重複了幾遍這個詞,突然想要矯情一下,於是說道:“回去做什麽?反正你也不喜歡我,你隻管同曼曼恩愛便是,讓我在凡界呆著也挺好的。”

安歌手指頓了頓,歎了口氣,突然說道:“清夜,我錯了。”

清夜一愣,有些緩不過神來——他這樣高傲的一個人,竟然在向她道歉?

“自小我便對你不好,那是因為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喜歡你,”安歌緩緩說道,語氣誠懇,“其實在一開始我隻是不大喜歡你罷了,可父親他卻硬要定下婚約,這讓我變得有些討厭你,所以才會那樣對你……那一日,我更是不該那樣責罵你,其實在你離開之後,我便有些後悔了。”

“你離開部落這段時間裏,我心裏一直都很愧疚,這時我才發現,我似乎早就喜歡上你了,隻是一直都不自知罷了。所以清夜,你同我回去好不好?我發誓一定對你好,再也不那樣對你了。”

他這一段話說得挺像那麽回事的,至少清夜有些信了,隻不過有些會不過神來。

她單方麵相思了那麽久的安歌,真的理解自己的心意了嗎?

清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掙開了他的手,說道:“我現在不能隨便離開,我還得跟他們一起去找大椿呢。”

“他們?你是指那個凡人和那個被天界拋棄的小神?”安歌露出一種厭惡的表情,說道:“清夜,你不要忘記我們與天界的仇,更何況你要帶著那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尋找的大椿,就是要去找死。”

“不,你誤會他們了,”清夜搖了搖頭,語氣堅決地說道:“他們並不像你說得那樣不堪,天界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壞的。”

“可害死你阿爹阿娘這件事,他們怎樣都脫不了幹係。若不是他們,我們鮫人族也不至於躲在海底。”安歌說道,“這一點,你永遠都不該放下的。”

“你別說了,”清夜不願再去回憶起那些事情,“冤有頭債有主,江子衿與那件事情一點幹係都沒有,況且他也是被天界的人所坑害,他同我們是一類人。”

安歌不能反駁,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下來。

片刻過後,他才又開了口,“不管怎樣,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回去成婚,你是鮫人族未來的族長夫人,沒人能替代你。”

清夜低頭不看他,盯著自己的腳尖,“你讓我想想,明日再給你答複。”

“好。”

*

江子衿躺在**發著呆。

腦子裏總是忍不住要跳出安歌的模樣來,怎樣都停不下來。聽清夜說,他待她並不算好,況且他也有自己心愛的姑娘,可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什麽呢?

難不成他終於開竅,發現清夜才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了?那他開竅得也夠及時,正好挑在他倆快死的時候跳出來,救了他倆的命。

他的修為一定很高吧,暉羽那樣強大的邪神,就連他和清夜兩人聯合起來也打不過,可他一出現,就能將他打成那副狼狽模樣,想必修為一定比自己高出千倍萬倍了。

這可怎麽辦,難不成他真得像暉羽說得那樣,怎樣都爭不過他了?

正想著,屋子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的思緒被打斷,衝外麵喊道:“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熹微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滿身是血地躺在**後,趕緊跑了過來,緊張地問道:“子衿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隻是跟那個邪神打了一架。”江子衿懶懶道。

熹微看見他沾滿血的衣裳,再看他的臉已經沒了血色,嘴唇也是蒼白的,急得差點哭出來,趕緊說道:“清夜呢,她去哪了?”

江子衿一聽到這兩個字心裏又開始煩悶起來,勉強翻了個身背對著熹微,哼哼道:“不知道。”

熹微見他這樣更急了,站起身來說道:“子衿哥哥,我這就去給你拿藥,你等我一會。”

說罷,她便快步跑了出去,回了自己房間。

幸好她在出門前記得帶上了些止血止疼的藥草,不然現在怎麽辦都不知道了。想著他那滿身的傷痕熹微便覺得心疼,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從昨天夜裏便開始睡了整整一日時間,直到現在才醒,一醒來便發現自己躺在了清夜的房裏,江子衿還發生了這種事情。

她拿了藥便趕緊跑去給江子衿,江子衿堅決要自己塗,把她關在了門外,她隻好坐在他屋子外發呆,生怕他再有什麽事自己卻又不在。

屋子裏靜悄悄的,就算是她把自己的耳朵靠在門上仔細聽也聽不到任何動靜,她隻好放棄了,又看著夜空發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清夜終於回來了。

她和江子衿一樣,身上都是傷,隻不過穿著紅色的衣裳看起來不大明顯。她走起路來磕磕絆絆的,身旁還有一個陌生男子在攙扶著。

熹微有些發愣,這男子她確實是從未見過,可他看起來同清夜很是親密,緊緊攥著清夜的手不放。

清夜看見熹微,不由得腳下一頓,神色複雜地衝她笑了笑,問道:“江子衿他……沒事了吧?”

熹微有些生氣,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你自己進去看看不就好了。”

“他肯定休息了,我就不去打擾了。”清夜說罷,便由那個男人扶著回了房間。

男人臨走時,突然看了熹微一眼,明明是在盛夏,可那冰冷的、帶有殺意的眼神,害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屋子裏的江子衿咬了咬牙,氣得用被子把整個人都給悶了起來,直到熱得滿頭大汗,實在喘不過氣來了才掀開。

等到熹微的腳步身響起,漸漸遠去後他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起來,語氣中帶著無限愁緒:

“我一點都不好,也沒有睡著,你應該進來看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