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安歌
清夜指尖在劍把上輕敲，冷笑著回應道：“決定好了。”
暉羽聽到她的答案顯得有些許詫異，卻並不表現得太明顯，隻是眉毛微挑了挑，拿起桌上的紙扇又輕輕扇了起來，說道：“哦？告訴我，你們想讓誰死？”
“我要你死。”清夜低聲回應，瞬間便揮著劍朝他刺去，速度快得誰都沒有反應過來。江子衿再看，隻見清夜已經衝到了暉羽麵前，手中的劍似乎下一刻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江子衿屏住呼吸，想象中的場景卻沒有到來。
暉羽冷笑一聲，在劍離他隻不過一尺遠時身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屏障，堅硬無比，直接把清夜給彈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清夜很是狼狽，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江子衿趕緊上前去扶她坐起，緊張地問道：“清夜，你沒事吧？”
“我早告訴過你，你不是我的對手。”暉羽懶懶站起身來，揮了揮衣袖走近，“你若是做不出決定的話，我來幫你好了。既然你不願他們留下，那就你留下來好了。”
清夜雖沾了一臉血，神情卻異常鎮定，手指拽了拽江子衿的衣袖，在暉羽走近前給他使了個眼神。
江子衿看懂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他將手藏在身後，嘴唇微微動了兩下，低聲念出一個訣來，一團火球便熊熊在他手掌中升起，火勢正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清夜的手指又在他衣袖上動了動，此刻暉羽距離他們隻不過十多步遠了。江子衿深吸一口氣，從背後抽出手來，毫不猶豫地將火球朝他推去。
暉羽顯然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便不能打的江子衿會使出這樣一手，愣了愣神便馬上朝旁邊抽出身去，火球與他錯身而過，徑直飛向身後的正殿擺設。
霎時間，那些桌凳布匹便被火舌淹沒，有了這些東西的助力，火勢瞬間便大了起來，甚至快要燒到屋頂，整個大殿內迅速成了一片火海，吞噬了一切。
江子衿見狀，趕緊將清夜扶起來，想帶她趕緊出去。畢竟他這次絲毫沒留情，放出的是三昧真火，一般人肯定受不了。
可清夜在站起來後卻掙紮著不肯跟他出去，手中緊緊攥著劍，用另一隻手背粗略地擦了擦臉上的血。她的眼睛就像是一麵純淨明亮的鏡子一般，映出熊熊烈火，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神情將江子衿向身後推，說道：“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
江子衿知道她想做什麽，拉著她不肯放。
“放開我，”清夜回頭看了他一眼，雙目通紅，眼神陌生。
江子衿不幹，用力將她拉回來，清夜沒防備，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裏。抬頭看他，清夜才發現他似乎有些生氣了，使勁咬了咬牙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交給我就好。”清夜說罷便從他懷裏脫離開來，隻身朝著熊熊烈火走去。
江子衿緊緊攥著拳，忍了片刻終於開口，衝著那個紅色的背影喊道：“難道在你心中，我就這樣沒用嗎？”
清夜的腳步頓住了，江子衿看見她把背挺直了些，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隻不過片刻過後她又朝前走去。
劍刃在地上拖著，發出“沙沙”的聲響，銀色的劍身被火光照得發亮，一下一下地閃著江子衿的雙眼，閃得他眼眶濕潤潤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要流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硬生生憋了回去，隨後快步追上清夜，與他肩並肩走到一起，說道：“不管你怎樣想，我都得和你一起去，我江子衿不管怎樣都不能總是讓一個姑娘家去涉險。”
清夜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子看他，以一種新奇眼光打量了他一番，問道：“江子衿，你是想保護我嗎？”
他搖了搖頭，很是認真地說：“算不上是保護你，但總歸是與你一起並肩作戰了。”
清夜嘴角動了動，見他那副堅定的神情終於再說不出要他躲起來這樣的話了。於是她喚出了皎月劍，把劍交給他，隻是說了一個：“好。”
江子衿接過劍，火海裏傳出暉羽的聲音，“親熱夠了嗎？”
他身外罩了一層結界，就像是先前彈開清夜的那個一般，火苗在觸到結界時便縮了回去，暉羽毫發無損地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終於是生氣了，周身卷起狂風，他的衣袍長發都在瘋狂地飛舞著，也吹得江子衿睜不開眼睛。
“原本隻是想讓你們陪我玩一玩，是你們自己找死，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他的話音剛落，江子衿發現身後的林子裏瞬間鑽出了無數個黑影，身形扭曲，咧著嘴笑著看他們，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隻等暉羽一聲令下便會朝他們撲過來。
*
一炷香之後，清夜和江子衿雙雙躺在了地上，渾身疼得爬不起來。
這些鬼魅數量實在太多，不怕疼也不怕死，就算是身子被砍得破碎也能馬上恢複成原狀，再次向他們撲過來。
他們隻要抓住一隻手或腿便會張嘴啃下去，江子衿試著燒他們，可依舊沒什麽用，燒完一撥便會有下一撥湧上來，等到這一撥被燒死後之前那些又恢複了原形，不斷循環著。
清夜手臂本就受了傷，剛才還那樣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縱使她再強也抵不過這些鬼魅，隻能勉強支撐著將他們擊退。
兩人躺在地上，終於再也打不動了，渾身都是黏糊糊的**。他倆互相看了看，突然都笑了起來，清夜眼淚都笑出來了，一邊笑一邊說道：“沒想到我清夜逍遙了上千年，今日竟要死在這些邪祟手下，真是不甘心啊……”
“清夜，是我拖累了你，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我江子衿做牛做馬都要報答你。”江子衿望著天空，繁星閃爍，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希望我下輩子還能再遇到你。”
清夜也看向夜空，半晌閉了眼，輕聲說道：“那你可得變得厲害些，不然就算是遇見了我也不會再理你了。”
眼皮合上的一瞬間，整個世界終於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就在她準備好迎接死亡的來臨時，一聲巨響在耳邊響起，她本能地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鬼魅早已不見了蹤影，熊熊燃燒的火焰也被熄滅。
清夜猛地坐起身來，隻見暉羽捂著胸口，表情痛苦地半跪在不遠處。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並沒有露臉，隻留下一個背影給她。
一個熟悉，卻又執意要與她疏離的背影。
江子衿也看見了，發現清夜在看到那男人時表情變得五味雜陳起來，就連一向活躍的眼神也變得呆滯了些，停在那個男人身上落不下來。
江子衿試著喊了她兩聲，她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呆愣愣地望著那個男人。
男人終於轉過身來，露出一張冷峻清秀的臉，不帶一絲笑意，隻是那樣看了眼江子衿，隨後邁開步子朝清夜走去。
他伸出手，對清夜說道：“起來吧。”
清夜渾身都在顫抖，猶豫了會還是伸出手，小心地捏住了他的幾根手指，努力想靠自己爬起來。可她渾身都是傷，就連爬起來都很吃力了，男人看不下去，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想要給她扶起來。
“嘶……”清夜皺了皺眉，看著自己好容易才止住了血的傷口又被撕裂開來，說道：“你抓到我傷口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男人鬆開手，盯著她的傷口看了一會，手掌輕輕附了上去，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問道：“疼不疼？”
“還好，”清夜向後縮了縮身子，從他的手裏脫離出來，低著頭甚至不敢瞧他一眼，隻是輕聲問道：“你怎麽來這裏了？”
“我來找你，”男人說著，眼神卻瞥向了依舊坐在地上，滿身狼狽的江子衿，說道：“你不該私自逃出來的，還和那種人待在一起。你別忘了，你是要成為未來族長夫人的姑娘。”
“安歌，你別說了，”他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不起天界的人，更看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清夜瞧了一眼江子衿，有些糾結，最終還是對安歌說道：“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江子衿呆坐在地麵上，聽見“安歌”兩個字隻覺得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開了，一時甚至都不能再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原來那個令清夜朝思暮想又傷心難過的男人，長這個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