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被喜歡的滋味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收拾好行囊準備離開。
這一次在夢裏確確實實是耽擱了不少時間，雖說火神並沒有要求江子衿一定要在多久之內找到大椿，可他依舊是想要早些解決這樁煩心事。
現如今已路過半程，他們速度不算慢，隻不過是花了七八個月的時間罷了。按照這樣算去，若是不出什麽意外，隻要再走上七八個月他們便能到達了。
外麵陽光爛漫，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太陽照在人身上也不再是懶洋洋的，而是帶著許多的熱氣，一股腦地席卷著大地，讓人熱得受不了。
江子衿隻走了一個時辰不到便受不了了。他拉著清夜二人找了棵高大的樹底下休息，繁茂的枝葉在這熾熱的大地上開辟出一處難得的陰涼，這下他終於覺得好受些了。
其實清夜也很是難受。她習慣於生活在海底，整日與水為伴，上岸時也是在冬日，哪裏知道這凡界的太陽可以這樣火熱，她甚至感覺自己都快要被曬成一條小魚幹了。
江子衿坐在樹底下長長舒了一口氣，拿袖子隨意地擦著腦門上冒出來的汗。樹葉間的縫隙中不時有陽光穿過照下來，在地麵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不規則光斑。清夜看他，瞧見他鼻尖上也有幾滴汗，才擦過又不停地冒了出來，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江子衿原本擦汗的手頓了頓，抬眼瞧她，眼神裏還有些迷茫，張嘴問道:“你笑什麽？”
“嗯……沒什麽……”清夜抿了嘴，嘴角依舊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些，繼續盯著江子衿看。
江子衿被她盯得有些發毛，原本被熱出一身汗的身子突然有些發冷，他選擇扭過頭去不看她。
清夜見他不理自己，隻好又湊了過去，幹笑著問道:“江子衿，我聽夢娘說你們夢裏會遇見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若是這樣的話，你夢見什麽了？”
江子衿聞言，突然抬頭瞧了她一眼，很奇怪的那種。清夜突然有些後悔問他了，這種事情任誰都不會願意再去回想吧，況且她也不該去隨意問他。
清夜手掌撐在地麵上，手指曲了曲，說:“我隻是好奇，問問而已……你若是不想說，那我便不問了。”說完，她便訕訕的笑了笑，剛剛把嘴閉上了。
江子衿歎了口氣，夢中的絕望感覺著實是令他痛苦了一把，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也心有餘悸。
幸好那是夢啊，若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若他是真的沒了清夜，現在又該怎麽辦呢。
他看著清夜，她低垂著腦袋，手指不停在跟前的草地上撥弄著，用墨綠色的草纏住住手指又鬆開，繼而又纏上去，再鬆開……看得出，她現在肯定是在胡思亂想著。
“其實我也沒夢見什麽，”江子衿淡淡開了口，眼睛呆呆地盯著地麵。微風輕輕襲來，將他半散在背後的頭發吹拂得微微搖晃著，他的鼻尖上又沁出了汗來，可此時他也再顧不上去擦了，繼續說道：“隻不過是夢見了火神，他說我毀了大椿樹，要將我關入天牢，永生永世受刑。”
清夜側過腦袋看著他，她早該想到的，除了火神，江子衿還能害怕什麽？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火神帶了許多天兵天將來抓我，我第一反應便是要去海裏找你，可當我入了海之後……”他突然停了下來，長長歎了口氣，又用剛才那種奇怪的目光瞧她一眼，支支吾吾地接下去，“我入了海之後才發現，我再也找不到鮫人族部落，更找不到你了。”
江子衿知道現在還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一刻的絕望，就算是在後來親眼見著無數刀劍刺向自己都不如這般恐懼，這兩場夢，每一場都精準無比，真真是做到他心坎上了。
清夜聽見他這番說，不由得笑了出來，將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這種事情是根本不會發生的，我們鮫人族部落可強大啦，不可能會消失，我更不可能。”
說罷，她伸了個懶腰，額前碎發被風微微帶起，身上新換的薄衣裳也被帶得不停翻動著。
江子衿愣愣地看著她，不知是什麽原因，他總覺得清夜越來越好看了。他的心下突然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甚至開始妄想時間若是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雖然天氣燥熱，雖然大椿也還未尋到，可他就是想一直這樣呆在這裏，與清夜肩並肩坐在一起。
他突然不合時宜地開了口，問道：“清夜，等我們找到大椿之後你會去做什麽？”
清夜一怔，這個問題她從未考慮過，於是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知道”。
“那……你會回到海底嗎？會回去找安歌嗎？”江子衿話剛出口便有些後悔了，看來自己話癆這毛病還是得改，這不是明戳戳地提起她的傷心事嗎？
“我千辛萬苦跑出來，你竟然還問我要不要回去？”清夜嘴上雖這樣說，可江子衿知道，她一定很想念海底，她跑出來也隻不過是為了躲避安歌罷了，畢竟是呆了那樣多年的地方，任誰不想回去呢？
清夜想了好一會，手下又開始撥弄那些草了，語氣裏摻著些猶豫說道：“我應該不會回去吧……安歌他不會想我回去的。”
說實話，江子衿聽到她這樣說時心裏甚至還生出了一絲小竊喜，但他不敢表現出來，隻是說道：“其實不回去也沒事，凡界也挺好玩的……再不濟，再不濟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天上生活，反正你本來就是神仙……”
說到這裏時，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於直白了，正好又發現熹微在看著自己，於是又添了一句，“我們可以把熹微也帶上……”顯然，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清夜倒是沒有往細了去想，她現在腦子裏又亂了起來。她歎了口氣，說道：“江子衿，你總說自己倒黴，其實我覺得我也挺倒黴的。”
她不看江子衿震驚的表情，自己一直以來過得確實算不上舒坦，自從阿爹阿娘離世後，她雖然被族長一家照顧著，早早便與安歌定下了婚約，在族裏的地位不一般，可她知道，自己活得一點意思都沒有，長久以來能做的便是眼睜睜看著安歌與曼曼情深意切，自己被晾在一旁罷了。
清夜手撐著腦袋，冷不防地來了一句：“江子衿，你有喜歡過哪個姑娘嗎？”
江子衿被她一問，直接臉紅到了脖子根，扭扭捏捏地說道：“好像……有點……”
“有點？”清夜一下就來了興致，熹微也伸長了耳朵偷聽，“你快告訴我是哪家姑娘？等我們找完寶物後你帶我去見見她吧？”
“我……”江子衿手指不停搓著，張了張嘴卻還是說不出來，吞吞吐吐半天才回答：“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麽用，你一定知道她。”
熹微身子一頓，聽他這語氣，真像是有那麽回事了，難不成……他真有喜歡的姑娘了？
她一直都沒說話，這時卻不知為什麽，突然笑了笑，輕聲說道：“子衿哥哥，恭喜。”
江子衿被她這樣一說更是不好意思了，傻笑了兩聲。
清夜目光投向遠方，輕輕歎了口氣，感歎道：“能被人喜歡，這樣真好……”
“我這輩子都在忙著喜歡別人，從來沒嚐過被人喜歡到底是個怎樣的滋味，真想試試啊……”
江子衿瞧著她，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就要繃不住說出來了，可他隻是同她一起看著遠處，說道：“會有那麽一天的，或許現在就有人正喜歡著你，隻是你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