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男子漢大丈夫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這些邪祟永遠隻會耍些小手段，從不敢正大光明地與人一決高下。江子衿這樣想著，拿起清夜留下的皎月劍便毫不猶豫地奔了出去，即使實力再懸殊，他也不能容忍清夜又一次為保護他而受傷。
他可是堂堂男子漢啊，該是要頂天立地的，怎麽可以這樣沒用！
清夜突然驚醒過來，像是原本平靜的一灘水中被人扔進了一塊石頭，還是一塊巨石，激得整潭水都沸騰起來，這時她才察覺到自己方才的異樣，明明就被人控製住了心智，看來這人確實是有兩下子。
等到她終於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身後情形時，那黑霧人早就逼近，隻要伸手便能碰到她。清夜下意識便閃開了，餘光瞥到緊隨其後的江子衿，他正朝著自己跑來。
“江子衿，回去。”清夜無暇再去保護他，朝他命令道。
江子衿一向聽她的話，可誰知他今天像是牛一般倔了起來，聽到她的話也一聲不吭，依舊朝這邊來。
來不及再說話，黑霧人很快便朝著她來，低低地咆哮嘶吼著，甚至還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女人尖銳笑聲。幾番交手下來，清夜明顯可以察覺到她似乎變強了不少，甚至身形都變得高大，不，她似乎不停在長大。
黑霧人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發狂地大笑著，洋洋得意地說道：“我本就沒你想的那樣弱，現下又多了月光來相助，你壓根就不是我的對手。”
月光，清夜眉頭微皺，她確實是忘了這一點——月屬陰，是邪祟最喜愛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妖邪最愛在夜間作祟的原因之一。
清夜漸漸覺得有些吃力了，在又一次被她打倒在地後掙紮著想要在爬起來，可黑霧人先她一步，在她爬起前便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緊緊按在地麵上，動彈不得。
她的力氣很大，又絲毫不存在手下留情這一說。清夜被掐得透不過氣來，任憑怎樣掙紮都無濟於事，渾身都沾滿了泥土，一張臉漲得通紅，狼狽不堪。
清夜抬眼去瞧了瞧不遠處的江子衿，黑霧人倒是考慮周全，在折磨自己的同時還不忘留下幾個小嘍囉去對付江子衿。僅僅是對付幾個小嘍囉便讓他看起來很是吃力，可清夜卻突然有些欣慰，至少他會為自己涉險，而不是害怕得隻知道躲在角落裏罷了。
清夜看著時機，自己也差不多該出去了。月色雖陰，可他們也並不是絲毫沒有辦法。她掙紮著，在自己徹底失去意識前拚盡全力朝江子衿喊道：“江子衿，放火！”
正被黑霧纏著的江子衿一愣，旋即馬上反應過來，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掐出咒法，身體四周迸射出的火苗和消散的黑霧告訴他，自己成功了。
清夜滿意地笑了笑，終於可以放心下來。她看著江子衿正朝自己趕來，身旁旋繞著熊熊燃燒著的烈火，將他的臉照得明亮清楚，少年清秀的臉上還帶著幾絲傷痕，眉頭扭在一起，看起來很是焦急。
視線越來越模糊，清夜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夢娘，放我出去吧。”
江子衿隻見到原本被黑霧人按在地麵上的姑娘身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隨後慢慢消散去，地麵上再也沒剩下什麽，隻有泥土上的痕跡告訴他，清夜確實存在過，但剛剛又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清夜……”江子衿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她就這樣消失了？就在這塊泥土地上，在黑霧人的手下？
黑霧人看起來明顯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氣得大喊大叫，聲音震得江子衿腦子發漲。他突然紅了眼，身子四周的火焰卻是燒得更烈，匯成一條不大的火蛇，長著血盆大口盤旋在空中。
“你對她做了什麽！”江子衿衝她喊道，他這幅模樣讓一直呆在屋子裏的熹微也愣住了。記憶中的江子衿總是一副和善模樣，是人盡皆知的好脾氣，相處大半年來，她從未見過江子衿這般生氣。
火蛇伸出長長的火信子，朝著發狂的黑霧人遊去。
霎時間，黑霧人被火蛇輕易吞沒，火蛇變得愈加強大，衝天的火光將院子裏的每個角落都照亮，再看不見那些惱人的黑霧。
熹微跑出屋子，跑到江子衿跟前。她這才發現，江子衿的眼眶愈發紅了，身子止不住地發抖。火蛇漸漸從空中消失，衝天的光亮亦不複存在，天地之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身邊所有的景物一件一件消失，先是他的房子，隨後是院子裏的那幾棵樹……到最後，終於隻剩下了無盡的黑暗。
*
江子衿突然驚醒過來，猛地睜開眼睛，隻看見四周一派燈火通明，自己似乎處身在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裏。
他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再不能分辨是真是假。這一連串的奇怪事情將他折磨得心力交瘁，一口氣卡在胸口處怎樣都呼不出來。
記憶又回到了剛才那一幕，那樣真實，他相信自己確確實實是親眼目睹著清夜是怎樣與那黑霧人交手，又是怎樣消失在原地的。
消失……
有那麽一瞬間，眼淚都要湧出眼眶了，可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應該流淚的，於是他趕緊扯著袖子擦了擦眼睛，卻在衣袖輕微擺動時從空隙裏瞧見了一絲紅色。
熟悉的聲音傳來，她似乎在嘲笑自己，說道：“呀，江子衿，你這是在哭嗎？”
江子衿帶著些許不可思議地抬頭瞧了一眼，再忍不住了，直接抱上了清夜的腿嚎啕大哭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嗚嗚嗚……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
去他的男子漢大丈夫，七情六欲才是人之常情！
畢竟真正想哭的時候不管怎樣忍都是忍不住的。
清夜看著他這副模樣總是忍不住想笑，可覺得現在笑出來似乎有些不大厚道，畢竟上次他掉井裏被自己嘲笑後足足憋了幾天沒理自己呢。
清夜俯下身去抱了抱他，像是安慰孩子似的拍著他的背，輕聲說道：“好了，我這麽厲害，哪有那麽容易就死啊，放心啦……”
*
熹微其實早就醒了。
她隻比江子衿晚一些而已，可她一醒來便看見江子衿在用袖子抹眼淚，便不好再去找他了。
她是親眼瞧著清夜從柱子後走出來的，清夜看著江子衿那麽可憐的模樣笑得很是開心，一點都不似她，隻要看見江子衿難過自己也會難過得要死。
然後她又看見清夜和江子衿擁抱著，兩人好似一對戀人一般，在對方耳邊低聲說著話，像極了……她在夢中所見到的情形……
熹微突然生出了一絲瘋狂的想法，若自己知道之前那是在做夢的話，會不會聽那妖女的話，親手殺了夢裏的清夜？
這個恐怖的想法隻是出現了一瞬間，便把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殺死清夜，怎麽可能，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清夜就算是要自己以命抵上恩情都不為過。
況且，若是殺了清夜，就憑江子衿方才在夢裏的反應來看，他是絕對絕對是不會放過自己的，更別談喜歡自己了。
所以，這種念頭，是怎樣都不能再有了。
熹微瞧著兩人，選擇閉上了眼，畢竟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