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假
四周先是一片黑暗，伸手都不能見五指。等到清夜逐漸適應黑暗之後，世界卻開始慢慢亮了起來，四周的景色也終於清晰。
這個地方對她而言很是熟悉，這裏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鮫人族部落。
鮫人族成員本就不算多，再加上多年前的連年征戰損失了不少人，直到如今都還沒有緩過來。
部落裏一如既往地靜悄悄的，四處都是一模一樣的房屋，遠處便是族長一家所居住的高大水晶宮殿。四下隻有幾條斑斕的小魚悠悠經過，除此之外不能再見到其他身影。
清夜心中有盤算，自己現如今是在江子衿和熹微的夢裏，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盡快找到他倆，再將他倆順利帶離夢境便好了，其他一切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免得在這樣焦頭爛額的情況下又惹上什麽麻煩。
她一進來便變回了鮫人模樣，紅色的尾巴在淺色調房屋的包圍襯托下顯得更加鮮豔。此地不宜久留，於是她奮力擺動尾巴，快速朝著海邊遊去。
海麵上風平浪靜，此刻正是傍晚時間，橙紅色的天空將海麵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輝，溫熱的海風輕輕吹過，海水便微微起皺，粼粼的波光一閃一閃地晃動著，不大耀眼，很是好看。
清夜尋了個無人的角落上了岸，變成了凡人模樣後便朝著江子衿家中走去。天色雖已晚，一路上的行人卻是不斷，街邊的店家在記憶中本該是早早便要關上門的，現在倒是一排燈火通明，一點都沒有要打烊的跡象。
這樣的奇怪跡象，清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迅速趕到記憶中江子衿的破房子。所幸那房子還是一如既往地乖乖呆在那，沒有片刻猶豫，清夜推了院門便走進去。
院子裏雖是一片靜謐，屋子裏看起來卻很是熱鬧。燭光將幾個人影投射到白紙窗戶上，裏邊的人正談笑風生，不時傳出幾聲大笑。
清夜仔細看了看窗戶上的影子，發現屋子裏至少有三人，她突然想起入夢前夢娘對自己所說的話，夢中可能會有另一個她。
為了不打草驚蛇，清夜先是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在紙窗上掏出一個小洞，小心翼翼地地朝屋子裏看去。
果然，屋子裏有三個人正圍坐在一起聊天，一個是江子衿，一個是熹微，還有一個，便是她自己。
可那人又不像是她。雖然她倆長了一張相差無幾的臉，一樣穿著紅色衣裳，手中還握著同一把無名劍，可隻一眼，清夜便瞧出，那人根本就不像她。
她笑得太過於誇張了，嘴角的弧度生硬地像是被人雕刻上去的一般，一直都高高揚起，從沒有掉下來過。她說話時的聲調語氣也過於溫柔，聽得清夜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自己活了上千年，是從來都不會這樣說話的。
為了不耽誤時間，清夜決定速戰速決。她一腳便踹開房門，屋子裏的人紛紛將目光投了過來，除了那個“自己”，其餘兩人的表情皆是由疑惑變成了吃驚，嘴巴張得可以塞下她一個拳頭。
江子衿首先跳了起來，指著清夜與另一個她說道：“怎……怎麽回事……？”
清夜雙手環抱胸前，微笑著看向那個“自己”，不鹹不淡地說道：“沒什麽，就是有人冒充我罷了。”
“冒充？”那人終於回過神來，“是你冒充我吧？”
江子衿站在一旁看著她倆，這實在是太像了，他根本看不出哪裏不一樣，可隱隱之中，似乎又有些差別？
清夜還未開口，隻見那個自己搶先一步，扯住江子衿的衣袖，溫聲細語地說道：“江子衿，你相信我的，對不對？”
清夜氣得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見識到自己柔弱起來是怎的一個模樣，確實是令人受不了。她輕笑了一聲，看著江子衿那副懵裏懵懂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可轉念一想，這樣明顯的差別他都分辨不出來，實在是太沒良心了，於是又威脅道：“江子衿，你要是信了她就得完蛋。”
江子衿聽著她這話，心裏卻好似被人捏了一下，瞬間清醒了一些。雖然還是有些猶豫，但他還是伸手去將身旁那人的手從自己衣袖上扯了下來，邁開步子想要朝眼前的人走去。
“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身後的人喊出聲來，想要再次迷惑他。可江子衿就像是聽不見一般，依舊步履不停地朝前走。
身後傳來輕輕的啜泣聲，像是小貓的叫聲，隨後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變成了女人的哭喊聲，不停撕扯著他的耳朵。他看見清夜站在自己麵前，原本是微笑著的，突然卻拔出了劍，朝著自己飛快刺來……
難不成……她也是假的？
江子衿還在愣神，清夜的劍擦過他的肩膀朝後刺去，她的身子也不小心靠上了他，這倒讓他有了一種在擁抱的錯覺。緊接著身後便又有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他正想要回頭看一眼，清夜卻扯著他的手將他往自己的身後推去，又將熹微帶到了身後，頭也不回地說道：“江子衿，出去之後記得給我買幾塊棗糕。”
江子衿這下終於看清了那個原本在自己身後不停哭喊的人的真麵目，她早已沒了與清夜相近的模樣，變成了一團人形黑霧，不停尖叫著朝他們撲過來。
清夜扔給他那把皎月劍，要他小心保護著自己和熹微，隨後便衝上去與那黑霧人打了起來。起初是清夜占了上風，那人雖說是黑霧，卻不像霧氣那般虛無縹緲，清夜依舊能輕易將她抓到，幾下把她從窗戶扔了出去，窗戶上的木棍裹著紙屑碎了一地，驚起無數灰塵，在燭光之中回旋著。
清夜乘勝追擊，緊接著從窗戶跳了出去，卻沒想到外邊根本找不到那人的影子。院子裏空空****的，隻要稍仰頭便可以看見一輪奶黃色的明月低低地掛在天空上，那樣近，她甚至還有了些錯覺，似乎自己離它越來越近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忘記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隻是呆呆瞧著月亮，絲毫察覺不到四下裏的暗流湧動。
月雖是明亮的，月光不能所及的地方卻有一團又一團的黑霧翻滾著，在江子衿那不大的院子裏聚了起來，仿佛是趕來赴一場盛大的集會，一團團的黑霧融合在一起，在她身後匯聚成形，朝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