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六殿下
江子衿出了一身冷汗，又被大雨淋了個精濕，此刻渾身都在發抖。他嘴唇沒了些血色，抓著清夜的手，顫抖著聲音問道：“清夜，我們……我們現在怎麽辦……”
清夜顯然也有些緊張，畢竟對方是不知傷痛的走屍，況且他們數量上也占去很大的優勢，若是選擇硬碰硬，到時吃虧的隻有自己。
她把手輕放到江子衿手上，安慰道：“別害怕，我們得先保持冷靜，看看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麽。”
江子衿點了點頭，安分地躲到了清夜身後去。清夜護著身後的兩人，試著探出頭看一眼，想知道他們現在是怎樣了，畢竟那些走屍沒有聲音，這樣浩大的場麵也隻有兵器的聲音，她隻能知道那些走屍現在依舊在沉浸在戰爭中。
江子衿原本有折回林子裏的念頭，一聲響雷又落下，直接將身後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劈成兩端，大樹一下便燃燒起來，卻又被來勢洶洶的雨水熄滅，隻剩下斷口處被燒成炭黑的木頭告訴世人自己經曆過什麽。
所謂前有狼，後有虎，也不過如此了。
清夜的神經緊緊繃著，小心觀察著前方走屍的形式，手裏握著劍，時刻準備於這些走屍決一高下。
三人都因為太過緊張又怕引起注意而不說話，江子衿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夢境中？是不是自己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士兵們越打越激烈，江子衿甚至能看到許許多多的腦袋落到地上不停打著滾，更別說是斷肢殘腿了，幸好他們已經沒有血了，否則這裏一定得血流成河，腥氣衝天。
正當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前方戰局時，腳邊似乎有什麽東西動了動。江子衿也沒多想，低下頭看了眼，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腳邊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躺了個人頭，空洞著雙眼，依稀可以看出這東西還在咧嘴衝他笑。
“我去！這什麽東西！”江子衿被嚇得跳了起來，一腳把那人頭踹開。可他的叫喊聲一時沒有控製住聲音，馬上就吸引住了那些個走屍的注意力。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刀劍，朝著自己的方向瞧過來。
走屍們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勢排成了一對整齊的方陣，紛紛咧開那張幾乎要開到耳邊的嘴朝這走過來。
江子衿被嚇懵了，緊緊拽著清夜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清夜連呼吸都在顫抖，她回頭看了江子衿一眼，囑咐道：“等會我說跑，你便帶著熹微朝林子裏跑，記得避開大樹，千萬別回頭。”
“那你呢？我不能隻留下你一個人。”江子衿內心雖然恐懼，但他明白，留下清夜一人幾乎等於讓她送死，這樣的事情他怎樣都做不出來。
“你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麽，隻會分散我注意力……”清夜說著，眼看著迅速逼近的走屍軍隊，突然想到了什麽，拽著江子衿說道：“你會用三昧真火……那是神火，妖魔邪祟都會害怕……”
“對！”江子衿點頭，突然就有些激動起來。這時領頭的走屍已經走到石頭旁，揮舞著手中的劍，瞬間便將巨石劈成兩半。清夜迅速跳開了，江子衿和熹微卻被石頭爆裂造成的強大氣流給推倒在地。
一部分走屍被清夜吸引開，剩下的繼續揮舞著劍扭動著一步一步朝江子衿走去。
“江子衿，快放火！”清夜一邊對付著自己周圍的走屍一邊大喊著，她手中的劍迅速揮舞著，速度快得隻能看見一串明晃晃的影子在空中飛舞。
江子衿咬了咬牙，將熹微護在身後，手掌之中生出一團火球，迅速朝前推去。
霎時間，隻見領頭的幾個走屍瞬間被火焰吞沒，燃燒成灰燼。其他走屍先是避開了火焰，待火苗消失後又開始朝他湧過來，將他們兩人團團圍在了中間。
江子衿別無他法，隻能不停地朝著周圍放火，可他並不能無止境地使用三昧真火，不一會便將自己搞得氣喘籲籲的，可周圍的走屍依舊是多得可怕，他隻能勉強支撐著，能殺一個是一個。
清夜一臉砍下了好幾個走屍的腦袋，可這些走屍就算是丟了腦袋依舊拿著刀瞎揮舞。於是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符咒，輕聲念訣，瞬間便將自己周圍自己周身的走屍殺死大半。可這些走屍人數眾多，殺死一批之後又湧上來一批，她被攪得絲毫不能停歇。
等到她周圍的走屍終於少了些時，她分出些神來看了眼江子衿，卻發現他早就不見了人影。江子衿修為不夠，又在短時間裏施法過多，最後直接癱倒在了地上，熹微更是手無縛雞之力，隻能任憑走屍用自己黏糊糊冷冰冰的手將自己抓了起來，托著他倆朝懸崖走去。
清夜趕緊騰空躍起，想要衝上前去救下江子衿，可她還是慢了一步，等到她衝過去時，江子衿和熹微已經被那些走屍扔下了懸崖。它們在將兩人扔下去之後似乎很高興，一個接著一個也跟著跳了下去。
“江子衿！”清夜嘶吼了一句後終於崩潰，整個人癱軟在了崖邊，呆愣地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這下麵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她隻能瞧見濃重的霧氣縈繞在半空中，腦中似乎有無數巨石崩裂開來。
眼眶一濕，一滴眼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了下來，落到地上，凝成了一顆粉白的珍珠。
鮫人泣珠，神話不假，可鮫人難得流淚，至少這是她在繼阿爹阿娘離世那一日之後，第二次流淚。
她曾幻想過江子衿在這條路上的無數種死法，可她沒想過，他竟會死得這樣草率，竟是被扔下懸崖摔死的？
清夜看著懸崖，突然想起自己還教過他禦劍呢，他會不會過一會便踩著劍飛上來了？
江子衿命比小強還硬，應該不會這樣容易就死的吧？
她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手腕在雨水的衝刷下長出紅色鱗片，突然又想起了她剛上岸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她淋著大雨在醫館門前為江子衿求藥，江子衿拖著疲倦的身子出來尋她，拉著她的手，說要帶她回家。
再後來，他們便遇見了熹微，這個小姑娘幹淨又柔軟，像隻小白兔一樣，總是怯怯地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
回憶總是最能傷人的心，原本在她看來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此刻卻像是一把刀子一般插向她，將她剜得遍體鱗傷。
清夜紅著鼻子眼眶，起身朝懸崖拜了拜，轉身想要離開——可沒了江子衿，她在凡界接下來又該做什麽呢？
突然，崖底亮起了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刺得她連連退後了幾步。等她再反應過來衝過去查看時，金光慢慢淡了下來，隨後盤繞在半空的雲霧散了開來，依稀可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升起，可她怎樣都看不出那是個什麽東西。
影子越升越高，最後到了崖頂，清夜這才看清楚，原來那影子是匹像是白馬的妖獸，它的背上還馱著兩個人，正是昏迷著的江子衿和熹微。
清夜有些愣神，她小心走上前仔細看了眼，卻被驚住了——白身黑尾，形如馬，四蹄如虎爪……這哪是什麽妖獸？這明明是上古神獸駁！
駁將他們倆放到了地上，隨後盤腿坐到了一旁。清夜趕緊上前去看，發現他倆沒什麽事，隻是陷入昏迷而已，不由得鬆了口氣。
隻是……這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傳說駁生性不羈，食虎豹，極難馴服，可眼前這駁馬一看便是被人馴服過的。而現如今，放眼整個三界，也隻有一人以駁馬為坐騎……
一想到那個人，清夜不由得起了些雞皮疙瘩。那人極少露麵，怎就這麽巧給她碰上了？
正想著，江子衿輕哼著睜開了眼睛，清夜趕緊上前道：“你醒啦，可嚇死我了。”
江子衿睜開眼看到清夜後迷迷糊糊地說道：“清夜，你也死了麽？”
“我沒死，你也沒死，你得救了！”清夜扶他坐起來，江子衿覺得渾身都疼，問道：“我得救了？是你救的我嗎？”
說罷，他又看見了一旁坐著的駁馬，趕緊說道：“這裏怎麽還有一隻妖獸！”
“它不是妖獸，是神獸，也是你的救命恩獸。”清夜歎了口氣，感歎道：“我就說你不會這麽容易就死的，沒想到你竟然還得到了這位大人的救助，看來你上輩子沒少做善事啊。”
“這位大人？哪位？”江子衿問道。
正說著，他隻覺得身後突然起了一陣風，身邊的駁馬跳了起來，清夜也趕緊朝身後走去，恭敬地跪了下去。
“鮫人族清夜，拜見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