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禦劍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紙窗時,熹微早已醒來,半倚在床邊了。

江子衿不見了人影,熹微覺著奇怪,現在明明還早得很。她翻身下了床,四處找尋著,試探地喊道:“子衿哥哥,你在哪?”

不開口沒事,這一開口她便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啞了,也是,昨晚她一直都在哭著,到現在還覺得眼睛有些發漲。

無人應答,屋子裏安靜得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熹微又走到窗前,推開紙窗,外麵便是青石板街道了。街上已經稀稀拉拉地有人出現了,有幾個買早點的小販甚至已經擺好了攤子,蒸籠裏溢出一股股白煙,扯起嗓子叫賣著,真是一幅欣欣向榮的模樣。

過了一會,時間也不算太早了,江子衿還是沒有影子。熹微走到門口,正欲推門出去找找他時,卻聽見對麵房子裏傳來談話聲。

一男一女,正是清夜和江子衿的聲音。

熹微猶豫了一會,還是上前去敲了敲門。裏麵的人頓了頓,問道:“誰呀?”

“是我。”熹微啞著聲音開口回答到。

清夜仔細聽了聽才發現這是熹微的聲音,趕緊說道:“熹微,快進來吧。”

門應聲被推開。熹微走進來一抬頭,看見清夜還躺在**,江子衿正坐在桌邊邊穿鞋邊跟她聊天。看來江子衿並不是一大早才過來的,而是幹脆在這過了個夜。

江子衿給清夜使了個眼色,清夜趕緊起了床,看著熹微還呆愣著,趕緊拉她坐下,雙手不自知地絞在一起。她朝熹微咧嘴笑了笑,訕訕問道:“熹微……你嗓子一定很難受吧?”

“不會。”熹微搖了搖頭,她隻覺得嗓子幹得很,並不太難受。

清夜愣了愣,趕緊給她倒了杯水,極不自然地笑著,“來,先喝口水潤潤喉再說。”

熹微接過杯子,專心地一口一口抿起了茶水,這樣一來她便更不說話了。

清夜依舊擺著那副笑臉,動作有些僵硬,走到她麵前坐下,“那什麽……熹微啊,就是……就是我昨天晚上實在……實在是太激動了,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清夜撓了撓腦袋,這樣的話她說的實在不多,畢竟在海裏時她脾氣再爆也沒太多地可以撒去,麵對著交往最為密切的族長一家她也隻能忍著。

江子衿坐在旁邊,輕聲咳了咳,清夜低下腦袋,低聲自責起來:“我說得那樣過分,你一定是討厭我了吧……”

熹微放下茶杯,看著眼前的清夜,耷拉著腦袋,一副喪氣的模樣。江子衿倒是坐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她倆的熱鬧。

熹微突然站起來,輕輕抱了抱清夜,柔聲安慰到:“沒事啦,是我的錯,我應該聽你的話,乖乖留在客棧裏的。”

清夜有些吃驚地抬起頭看著她。她心裏清楚,熹微並不是那種咬著事情就不肯鬆口的人,隻要把結解開,這件事情便不會對她們之後的相處造成太大影響。可她沒想到,熹微會回應地這麽快,就像是……從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清夜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眼睛有些酸酸的,不一會視線也模糊了,她隻能依稀辨別出他們的輪廓。她輕閉上眼睛,聽見江子衿欠揍地問道:“清夜,你不會是哭了吧?”

“沒有,”清夜伸手揉了揉眼睛,視線一下便恢複清晰,她看見熹微和江子衿正對著自己笑,搞得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餓了,我們收拾好行李就去吃些東西吧。”清夜站起身,側過身子不讓他們看自己。肚子裏傳來一陣陣的饑餓感,從昨晚到現在,她和江子衿也隻是一人吃了半塊棗糕而已。

“我也好餓,趕緊收拾吧。”江子衿說著,趕緊回到自己原來的屋子裏收拾東西去了。於是這裏隻留下了熹微和清夜二人。

清夜看著熹微,熹微也瞧著清夜,兩人大眼瞪小眼,然後都忍不住笑了。

這時清夜才發現,原來世上根本沒有打不開的結,隻是需要在打開時犧牲一些東西罷了。

*

三人吃完早飯後便告別了這個繁華的鎮子,再次踏上尋找大椿的路。

這鎮子的繁華也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在這之後,他們一路上接連遇到了好幾個如它一般繁華熱鬧的城鎮村落,看來這一帶都是這般模樣。

再次告別了一個小村子之後,這一帶的繁華熱鬧終於被他們甩在了身後,周邊的環境重歸於荒涼。

這一次他們一連走了幾個月,路上也再沒有遇見什麽棘手的麻煩,時間也過得很快,一晃便到了三月。

沉寂了整整一個冬日,接連下了幾場綿綿的春雨過後,郊外的萬事萬物都開始慢慢蘇醒過來。陽光變得愈發溫暖起來,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原本光禿禿的樹木也抽出了嫩綠的新芽,胖乎乎的綠芽在雨水的衝刷後映射著金黃色的陽光,顯得更加可愛起來。鋪滿整片土地的枯草落葉總算是被地底下努力鑽出來的新草給遮擋去了,再過不久,它們便會腐爛成泥,成為可供新草吸收的肥料,可真是一點也不浪費。

江子衿懶懶地靠在一棵樹下休息曬太陽,周邊傳來一陣陣鳥叫聲,每一種聲響都不一樣,織就在一起,倒成了一曲不錯的樂章。

清夜縱身躍上一棵高大樹木的樹枝,極目遠眺,發現周圍除了連綿的群山別無其他。她懸著兩條腿在樹枝上坐了下來,對下麵的江子衿喊道:“這附近什麽都沒有,看來我們又得在這荒郊野嶺走上一陣子了。”

“我倒是不介意這裏,”江子衿抬頭瞧著清夜,打心眼裏羨慕她的法力。修煉到現在,他還是隻能簡單地玩玩火,要想達到清夜這般境界,不知還要多久。他抬著眼睛,對她說:“清夜,我要到什麽時候才可以像你一樣來去自如啊?”

“嗯?”清夜搖晃著雙腿,搞得江子衿心裏不禁捏了把冷汗,雖然知道清夜不會那麽容易掉下來,可這樹的高度實在是令他望而生怯。清夜倒是根本不怕,身子後傾,直接順著枝幹滑了下去,雙腿勾在樹枝上,整個人倒懸著。她瞧著江子衿那副害怕的模樣,說:“我現在就可以教你這些,隻是你敢學嗎?”

“這會不會很恐怖啊?”清夜這樣一說,惹得江子衿有些退縮了,他訕笑著說道:“要不,還是下次吧?”

清夜聞言,一個翻身便跳了下來,穩穩當當落在地上,“要下次做什麽,正好今日無事,我現在就教你。”說罷,沒等江子衿回過神來,她便拽著他的手,再次躍上了樹枝。

江子衿在比大腿還粗的樹枝上好容易才站穩了,等他壯起膽子朝下看了眼後,隻覺得雙腿開始發軟,趕緊抱著樹幹,生怕一不留神便掉了下去。

熹微站在下邊也替他緊張,勸道:“清夜,你還是讓子衿哥哥下來吧。”

“沒事,有我在,保你毫發無損。”清夜拉過江子衿,緊緊握住他的手腕,安慰到:“你別怕,別往下看就好了。”

江子衿將信將疑地放開了抱著樹幹的雙手,任憑清夜抓著他,小心翼翼地地跟著她坐了下來。清夜笑嘻嘻的臉湊了過來,指著遠處說:“你看,其實也沒什麽好怕的。這上麵風景可好了,能看到許多下麵看不見的東西。”

江子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視線再不被層層疊疊的樹林遮擋著,而是變得相當開闊。他可以看見遠處群山綿延起伏,山上的草木皆隱與氤氳之中,陽光雖暖,卻照不散那霧氣,隻將那裏變得更加神秘起來。

他又扭頭去看另一個方向,那兒便是他們接下來經過的地方,那亦是坐落著一座山,山穀背後他們瞧不見的地方升起了滾滾濃煙,卻聽不見什麽聲音,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

這上麵的風景委實不錯,好一會,他才對清夜說:“清夜,我不怕了,你快教我吧。”

“好,我先帶你下去,抓緊我。”清夜說著,兩人的手腕交纏在一起,清夜帶著他從樹枝上滑下,兩人的衣裳被風撐開,像是開在空中的兩朵花,最後慢慢落下,穩當當地落到了地麵上。

熹微趕緊擁了上來,拉著江子衿問道:“子衿哥哥,你沒事吧?”

江子衿擺擺手,笑著說:“沒事沒事,其實也沒什麽可怕的。”

清夜說道:“你修為不夠,想學這個不是那樣簡單的,要不我還是先教你禦劍吧?”

“禦劍?”江子衿覺得有些懸,畢竟他連劍都沒碰過,怎麽禦劍?

清夜點點頭,手中又多出一把新的劍,直接塞到江子衿手裏,“禦劍隻需要記熟幾句咒語,平日裏再多加練習便是了。待你熟練後,便可以操控它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真的?”江子衿拿著手裏的劍,拔出來看了看,上麵寫著“皎月劍”,劍刃上還閃著寒光,江子衿甚至不敢伸手去摸它。

“這是我阿爹留下來的劍,他曾用這把劍斬殺過無數妖魔邪祟,所以它也有些靈氣了。”清夜解釋著,“我也沒別的劍了,這把就先借給你用一用。”

“這劍的名字叫皎月?那你的呢?”江子衿問道。

清夜把自己手中的劍拔出來給他看,上麵什麽都沒有。清夜指尖輕輕摩挲著劍身,說道:“它叫無名,是阿娘送給我的生辰禮。”

“難怪它與你這樣配,”江子衿說著,這把劍與清夜一樣,一看便知它能削鐵如泥,利落又幹脆。“你一定很珍惜這兩把劍吧。”

“對,所以你得好好愛護它,別搞壞了搞丟了。”

江子衿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的。對了,你說它能帶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那為什麽不讓它直接送我們去臨泉?”

清夜白了他一眼,“你忘了我之前怎麽說的了?我們必須得安安分分地走完這一條路,才能有資格進入臨泉。”

“我當然沒忘,”江子衿歎了口氣,“不過像我們這樣,得走到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急什麽,現在一般都還沒走到呢。”清夜說著,“我們還是趁早開始學吧。”

江子衿點點頭。清夜先給他做了個示範,嘴裏喃喃念了句咒語,她手中的劍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慢慢飛起,最後落到她腳邊。清夜抬腳站了上去,腳下的劍托著她一下飛起,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圈。

“看懂了嗎?”清夜腳踩著劍慢慢落下,站在江子衿身旁問道。

江子衿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地說:“應該……應該是懂了。”

“好,那我現在便教你。”清夜叫他念了幾句咒語,要他記熟。隨後又拉著他,要他試試。

江子衿磕磕絆絆地把咒念了出來,手邊的劍應聲而起,不過有些不受控製,怎麽也不肯落到他腳邊。他抬起眼,一臉委屈地問道:“為什麽它不肯聽我的話?”

清夜攤了攤手,“這劍又靈性,一直都隻聽我阿爹的話,不理你也是正常。”

“那怎麽辦?”

清夜想了想,“你和它多接觸些,等它與你熟了之後或許會聽你的。”……

事到如今,也隻有多練練才能和它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