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未來
除夕素來有守歲的習慣。等到女妖再回來找清夜時，他們三人自然是還沒有睡下，都圍坐在桌子旁嗑著瓜子聊天。
她站在門口，伸手想敲門，可手還沒有碰到門又縮了回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藕粉色的衣裙髒兮兮的，上麵掛滿了汙泥灰塵和蛛網，剛剛擦完劍還留下了不少的血跡。
以這樣一個蓬頭垢麵的形象去見恩人委實不大好，她捏訣換了身幹淨的素色衣裳，確保自己已經收拾體麵後才敢又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妾身夕蓮，來報姑娘之恩。”
屋子裏的清夜抬了抬手，那門便“吱呀”一聲開了。她笑眯眯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空了個位置出來，揮手說道：“來，坐。”
夕蓮點點頭，提著裙擺邁著小步走了進來，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怎麽也不能再和之前那個滿腔怨氣的女妖聯係在一起。
她坐到了清夜旁邊，看著旁邊還有兩張陌生麵孔顯得有些拘束起來。江子衿倒是自來熟，伸手給她抓了一把瓜子，笑眯眯道：“這瓜子炒得挺香的，嚐嚐。”
她微笑接過，輕聲道了句謝。可凳子還沒坐熱，她突然又跪了下去朝著清夜拜了一拜，感激地說道：“姑娘大恩大德，妾身永世難忘。現如今妾身大仇已得報，特來向姑娘報恩。”
清夜皺了皺眉頭，趕緊拉她起來按她坐下，然後繼續嗑著瓜子說道：“我不是說了嗎，不用你報恩，你隻要遵守自己的承諾便好了。”
“可是……”夕蓮還想再說什麽，可看著清夜的臉色又不敢再開口，隻好點了點頭，乖乖閉上嘴。
此時夜已深，清夜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現如今你仇也報了，封印也破了。接下來便找個地方好好修煉吧，說不定哪天就得道飛升了。”
“飛升？”江子衿聽到這兩個字突然就來了精神，拉著清夜問道：“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飛升？”
“你本來就已經算是半個神仙了，瞎湊什麽熱鬧呢。”清夜白了他一眼，“你別想太多了，人家哪有你這樣的好運氣，大街上隨便走都能碰上火神跟著上天。像他們這樣的小妖想要飛升，至少需要五六百年，還得曆完天劫才算數。”
“聽著感覺好麻煩，”對於這樣的考驗江子衿想都不敢想，幸好自己已經跳過了這些步驟，隻要成功找回那片葉子就可以繼續回天上去了。但是想找回葉子，又豈是那樣簡單的事呢……
“看來世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捷徑啊。”他不由得感歎道。
清夜點了點頭，指了指一旁的經書說道：“你現在和凡人不同，修煉起來會快些。隻要你乖乖修煉，之後的路就不用我一個人來保護你們了。”
一旁的夕蓮開口問道：“恩人，你們是準備去哪裏嗎？”
“去找大椿。”清夜回答道。
夕蓮不禁倒吸了口涼氣，聲音有些顫抖：“這一路……凶險無比，恩人可要多多保重……”
清夜點了點頭，“放心，我會的。”
夕蓮又沉默了一會，從腰間取下一塊玉佩遞給她，說道：“姑娘大恩妾身不能不報，這樣吧，姑娘隻要帶著我這塊寶玉，雖說不是什麽稀罕物，但也能幫姑娘擺脫一些低等妖獸，還請姑娘一定收下。”
夕蓮一副堅定模樣，清夜也不好再推脫，便伸手接了過來。這是塊血玉，白色的玉石上沁著絲絲縷縷的紅色脈絡，一看便知道是珍貴的物件。
血玉的形成並不容易，需要在還未成形時便被塞入將死之人口中，隨著人的咽氣進入血管，經過血液浸泡成百上千年的時間後才能變成現今這番模樣。畢竟是從死人身上搞來的器物，算得上是極陰之物，多少帶些奇異作用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夕蓮起身，又朝清夜拜了一拜，說道：“妾身再幫不上什麽忙了，隻好就此告辭，望姑娘珍重。”語罷，她便化作一縷白煙，消失在了原地。
“這不就是普通的一塊血玉嗎，真有這麽神奇？”江子衿從清夜手裏拿過那塊血玉，冰涼溫潤的觸感自指尖傳來，這樣美麗的物件，他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它是怎樣形成的吧。
為了避免他又被嚇得不敢碰它，清夜決定不告訴他這玉的形成史，隻告訴他：“這玉是很珍貴的法寶，你隻要帶著它，一般的妖獸便近不了你的身。”
江子衿點點頭，想了一會又把玉給了熹微，說道：“我隻要好好修煉就可以不再怕那些妖獸了，可熹微你膽子小，又沒有法力，這塊玉給你是最好的。”
“倒也沒錯，”清夜看了眼門外，此時外邊已經有了幾縷晨光，看來已經快要天亮了。熬了一夜，她實在有些受不了了，便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先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村子裏肯定得熱鬧了，我可不想因為睡眠不足心情不好動手傷人。”
江子衿走到門口輕輕關上了門，熄滅了桌上幾近燃盡的油燈，也縮到角落裏休息去了。
熹微呆坐在桌旁，手裏緊緊攥著那塊玉。看著縮在角落裏已經閉上眼睛熟睡著的江子衿，她突然有些淚目。
這麽多年來，從沒有人像江子衿一般對待過自己。在經曆了幼時喪母，被父拋棄，醫館打工之後，她曾一度認為自己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成日隻呆在醫館裏，幫著師父賣高價藥，掙黑心錢。她也曾奢望過有朝一日可以離開那個黑暗的地方，可以像其他的女孩子一般有人關心照顧，可現實一次又一次地踐踏著她的想象，最後踐踏成碎片，零落成泥。
現在終於是不一樣了。
雖然現在的日子是風餐露宿，顛沛流離，還要時時擔心自己能不能成功活下來……可至少……有人是真的關心自己了。
熹微整個人都淹沒在黑暗裏，看著熟睡的江子衿，她突然有些期待起了他們的未來。
熹微熹微，她的生命正如自己的名字一般，微小又薄弱。可終有一天，陽光會劃破黑暗，惠澤大地，給她帶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