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倒黴
新年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照了進來，房子裏的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盤旋著，似乎也在為新年的到來感到興奮。
可村子裏的人一點兒都興奮不起來。
一大早，村長失蹤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村子，那些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一點的村民再度陷入恐慌。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們第一反應便想到了村西的那口枯井……以及……那群奇怪的、會使用妖術的外鄉人。
有人成群結隊地悄悄跑到村西查看，想要找找村長是否在這裏。可村長沒找到，卻發現了井口上原本壓著的巨石早已碎了一地，就連看起來堅硬無比的鐵鏈子也斷成了幾節。井口上的紅色符文早已不知所蹤，井裏邊……自然是一片空**……
“妖怪逃出來了！我們都要死了！”有人哭喊起來，其餘人全都跟著一起大叫，場麵混亂無比，吵醒了折騰了一整晚現在還在休息的清夜等人。
任誰睡意正濃時被突然驚醒，都不會有一張好臉色。清夜蓬鬆著睡眼，打著哈欠推開門，衝那些已經哭成一片的村民怒氣衝衝地喊道：“哭什麽哭，給你們那個畜生村長哭喪嗎？！”
那些人一看見她出來，就像是看見了井裏的女妖一般，明明是群身強體壯的大男人，此刻迅速抱成一團，被她一吼之後哭得更大聲了。有人指著她控訴道：“一定是你放出了妖怪，你這是要我們死，要我們全村人都死！”
清夜被哭聲震得腦子嗡嗡響，咬著牙衝他們吼道：“就是我放出來的，怎麽，你們不服嗎？”
那群抱在一團的大男人哭得更凶了，突然有人帶頭跪了下來，向她乞求道：“妖怪娘娘，求求您放過我們，放過村子吧！”
“放過？”清夜冷哼了一聲，想起夕蓮的遭遇，她不由得對眼前這些愚昧無知，顛倒黑白的人更加厭惡，卻也冷靜了些，指著那口枯井說道：“該是你們放過她，而不是我放過你們。”
那些村民原本還在哭喊，被她這樣一說也慢慢安靜了下來。那個帶頭跪下的男人似乎還在發著抖，聲音也充滿恐懼，說著說著竟還變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都是凡人，手無縛雞之力，怎能輪到我們放過那害人的妖怪……妖怪娘娘，請您別再開玩笑了！”
“手無縛雞之力，害人的妖怪，”清夜將這兩句複述了一遍，覺得委實好笑，至今他們都還沒覺得自己錯了，更別提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雖說當年的事情是由村長一手造出來的孽，可這村子裏的每個人都有錯，他們錯在對事情不加以探查便下定結論，錯在對人抱有最莫名的歧視與惡意，錯在人人都隻想著自保，從來不顧及他人感受……
清夜看著眼前這些人，眼裏都是冷意，沉默了一會。半晌，她揮了揮手，說道：“罷了，我們明日便離開這裏，不想再與你們計較。井裏的妖怪報完仇已經離開了，她也不會再回來為難你們。”她頓了頓，又說道：“我隻想再勸告你們幾句。要明辨是非，要是總做些顛倒黑白，傷天害理之事，死了之後是得下無間地獄的。生在人世間，請你們務必要有一顆清醒的頭腦，以及一顆善良的心。”
她轉身回了房裏，頭也不回地說了句“你們走吧”，隨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屋子裏，熹微還在休息，江子衿早就被哭聲給吵醒了。他爬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剛剛清夜說的所有他全都聽到了，隻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看著清夜，她似乎沒休息好，臉色也不大好看，於是又柔聲問道：“清夜，你要不要再休息會？”
清夜搖了搖頭，“我睡不著了。”
江子衿點點頭，他知道清夜這是被村民攪得心情不好才會睡不著。他原本想說些話逗她開心，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合適，便隻好作罷。
於是兩人便大眼瞪小眼地對坐著，沉默了好一會。
尷尬，真是尷尬。
清夜被他盯得發毛，看了眼角落裏還在睡的熹微，拉著江子衿就往外走。江子衿被她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摔過去，不由得嘟囔著：“你就不能淑女一點嘛……”
清夜不理他，直接把他拉到門外才停下。江子衿看著她，問道：“你帶我出來做什麽？”
“閑著也是閑著，我想看看你這兩天修煉得怎麽樣了。”清夜活動著筋骨，衝他挑了挑眉，說道：“來呀，我們倆打一架。”
“清夜，你要是想打我就直說……”江子衿知道自己到底有個幾斤幾兩，清夜的實力強大，他倆打架不就等於自己要挨打了嗎。
清夜白了他一眼，說道：“我要是真想打你你還能站在這跟我說話？別怕，我隻是單純想看看你修煉得怎麽樣了，點到為止，不會傷了你的。”
“可是……”江子衿還想再說什麽，清夜朝他笑了笑，江子衿渾身便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好答應了。
清夜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摸了摸江子衿的腦袋笑嘻嘻地說道：“別怕啦，沒事的，總得讓我探探底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江子衿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們怎麽打？”
“你是火神帶上天的，自然就隨他屬了火。而我是屬水的，鬥法是不大可能了。”清夜摸著下巴考慮了一會，又說道：“要不這樣，我隻用劍，不用法力，看看我們倆誰能先接近那口井。”
江子衿點點頭說好。他知道清夜就算是不用法力自己也打不過她，但這有什麽呢，隻要自己盡力就好了，不丟臉。
兩人將井作為終點，為了不打擾到熹微，他們走到了住房正對麵的一座房子門口，將那裏作為比賽的起點。清夜右手拿著劍放到身後，微風輕輕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緊緊盯著井口，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江子衿快速在心裏回憶了一下這兩天學到的東西，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清夜，低聲說道：“開始吧。”
霎時間，隻見清夜手腕一扭，將劍帶到身前，掀起一陣風，隨後迅速朝井口奔去。
江子衿也不甘其後，快步追了上去，伸出二指，低聲念了個訣。一團火球自他指尖飛了出去，直衝清夜背後。清夜像是身後長了眼睛一般，輕盈地躲了開來，揮舞著手上的劍朝緊跟著自己的江子衿飛去。江子衿趕緊躲開，又撚了火出來，二人打得不可開交。
不一會，清夜顯而易見地占了上風。江子衿漸漸有些體力不支，最後整個人直接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連連擺手，說道：“我認輸，不打了。”
清夜皺了皺眉，收了劍，伸手拉他，說道：“你這體力也不行，這麽一小會就累了，看來得多練練。”
江子衿扶著腰，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那……你……覺得我……現在怎麽……怎麽樣？”
“配合著妖丹，倒是進步了不少。”清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回去繼續認真修煉，順便再提升一下體力，你可以進步得更快。”
江子衿點了點頭，指著房子說道：“那我先回去喝口水，喉嚨都要冒煙了。”
清夜點了點頭，看他喘著粗氣地走回去。
江子衿實在是累了，走的時候隻顧著能早些回到房子裏，壓根沒注意到腳下。
井口周圍全是前一天晚上巨石碎開後留下的碎石。江子衿一個不留神，腳上踩到一顆石頭，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扭了腳，順勢朝井口倒了下去。
而他離井口，隻有一步多的距離。
清夜還沒注意到他，隻是朝四周看了看，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一回頭才發現江子衿已經不見了人影。她趕緊跑到井邊查看，隻見江子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井裏，嘴裏還在不停地喊著“救命”。
清夜看著狼狽的江子衿，突然有些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江子衿被摔得渾身都疼，看著清夜不僅不救自己，還站在上邊笑，被氣得哇哇大叫，衝她喊道：“你別笑了，快救救我！”
清夜“哦”了一聲，強忍著笑意讓江子衿讓開，自己也跳了下去。井是枯井，不深，隻有一人多高，麵積倒是挺大的。清夜摟著江子衿的腰，以一種“英雄救美”的奇怪姿勢把江子衿帶了上來。
江子衿這下摔得實在狼狽，渾身髒兮兮的，沾了不少灰塵蛛網。這還沒什麽，這一摔，身上不知多少地方都得青紫，他一張白淨的臉上還留下了幾處淤青和劃痕，看起來應該傷的不輕。
江子衿一回到地麵上便推開了清夜，噘著嘴不理她。
清夜倒也不生氣，反而覺得他這模樣有些可愛，又手癢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到：“好啦，我錯了，別生氣了。”
江子衿排開她的手，卻不小心碰到臉上的傷口，疼得“嘶”的一聲叫起來。清夜趕緊幫他看了看，想起屋子裏還有一個大夫，於是站起身想去喊她，卻正好看見熹微已經站在門口。
她愣了愣，隨後神色有些古怪。清夜根本猜不出來她是怎麽了，依舊衝她笑了笑，問道：“熹微，你怎麽了，沒睡好嗎？”
熹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走近給江子衿看了看傷口，這時原本那副古怪模樣才變成了心疼。她用指尖輕輕摸著江子衿臉上的青青紫紫，輕聲問道：“子衿哥哥，疼嗎？”
江子衿搖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任誰都知道，這樣摔了一跤肯定得疼死了。熹微回房拿藥去了，清夜蹲在一旁看著他，那副沮喪又可憐的模樣，她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想著剛剛自己那樣實在是太不仗義了。
“我真是世上最倒黴的人了。”江子衿低著頭自言自語到。
清夜愣了愣，隨後扯了扯他的衣服，等他扭過頭去又指著自己，說道：“你怎會倒黴呢，你不是還有我嘛。有我這樣法力高強又貌美如花的人跟在你身邊，你應該是世上最幸運的人才對。”
江子衿看著她那副模樣，得意洋洋又有些欠揍，可不知道為什麽，對於這樣的欠揍模樣，他卻討厭不起來，甚至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再看見這張臉、這幅模樣的話，那才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