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恥

清夜原本的意思是她一個人去和那女妖交流,要他倆乖乖呆在房子裏免得出什麽事。可江子衿在聽到石頭炸裂的巨響後便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偷偷跑到了門口,卻正好看見那女妖在一團黑氣包裹下慢慢飛了上來。

他瞬間覺得有些腿軟,清夜不是說要去和她好好交流一下嗎,怎麽直接就把她給放出來了?要是她一時餓了要拿全村的人墊肚子怎麽辦?!

江子衿心裏害怕得不行,本想轉身回到房裏躲起來的,可一轉頭便又看見熹微平靜地站在他身後,和他保持著一樣的姿勢偷偷看著門外的二人。

熹微看江子衿麵無血色地扭頭看了眼自己,不禁問道:“子衿哥哥,你這是怎麽了?是身子不舒服嗎?”

“沒……沒有,”江子衿訕訕笑了笑,繼續伸著脖子朝外麵看去。

之後清夜和那女妖所有的對話他倆全都聽過了,當然,除了聽到那女妖準備去找什麽人報仇之外,他倆其他什麽都沒聽懂。

清夜在她離開後便回來了,一推開門便發現了正躲在門口的江子衿和熹微,便靠在了門板上打趣道:“你倆現在好奇心倒是挺強,要是真碰上什麽東西的時候膽子也能這般大就好了。”

“誰說我膽子不大了?”江子衿不願丟了自己的麵子,白著嘴唇辯解道:“我膽子……其實……其實挺大的。”

“嗯?”清夜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是誰在第一次見到自己時被嚇得哭爹喊娘的,也不知道是誰在妖獸麵前全身發抖,一句話也再說不出來。但為了保住江子衿死守的麵子,她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好的,我知道了。”

麵子算是保住了,可對於眼前的事情江子衿依舊是雲裏霧裏的,根本沒摸清楚發生了什麽。於是他趕緊拽著清夜坐到了桌旁,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疑惑地問道:“是你把那個妖怪放出來的嗎?”

清夜點了點頭,坦然道:“不然呢,你看見那裏有別人了嗎?”

江子衿更糊塗了,又問道:“你為什麽要放她出來?村裏人不是說她總是害人嗎?”

“村裏人說,你就信了?”清夜瞥了他一眼,冷冷說道。

江子衿心中一顫,一個想法在他腦子裏升起,隻是連他自己都不願相信。他緊盯著清夜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清夜似乎能戳破他的心思一般,直截了當地給了他答案,又把剛剛女妖說的經曆再次闡述了一遍。她說完後不由得感歎道:“我不能認定她說的一定是真的,但那村長貪生怕死,煽動村民想用我們幾個不相幹的人的性命來換自己的平安,甚至還想用那小女孩的命來討好我,他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足惜。”

“照你這樣說,白天被你剃了個光頭的那個就是村長了?”江子衿問道。

清夜點了點頭,“我這兩天特地留意了一下,村裏人確實都稱呼他為村長。”

“如果那女妖說的是實話,那他也太過分了吧。”江子衿不由得捏了捏拳頭,“真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怎麽當上村長的。”

“靠蠱惑民心咯。”清夜嘖嘖感歎道,“這些村民長久蝸居在這小村裏,早就習慣了聽風就是雨,讓這樣的人當上村長也不足為奇。”

江子衿聽完後便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該對這些人作出怎樣的評價。他們固然愚昧,不顧事情真相便將女妖囚禁於井下。可換種方式想一想,他們的做法似乎也沒錯——人的本性便是趨利避害,在恐懼麵前,往往隻有少數人能保持冷靜,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會直接了斷地選擇“殺死”恐懼,這也是為什麽他們會不顧真相便做出行動。

隻是可憐了那女妖。原本隻是想借宿一晚,卻無端遭遇飛來橫禍,隻好觸犯天規放棄飛升的資格來保護自己,最後卻落了個遭人唾棄又被禁錮自由的後果。

禽獸尚有廉恥之心,這些人,可以說是連禽獸都不如了。

正當他們說時,女妖已經乘著黑霧來到了村長家中。

此時本是除夕夜,每家每戶都在屋子裏團團圓圓過年。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爆竹味道,凡界傳說中爆竹便是用來驅趕名叫“夕”的怪獸的。可世上雖妖獸眾多,偏偏“夕”這一種根本不存在。

“夕”每年除夕夜下山,目的便是傷人。雖然“夕”並不存在,但她也不建議扮演一下這傳說中的妖獸——在除夕夜時作亂傷人。

村長的房子和村子裏其他人一樣,木質房屋,紙質窗戶。她在窗戶上破出了一個小洞,朝裏麵望了一眼。房子裏正燃著炭火,將整個房子烤得暖烘烘的。村長一家正其樂融融地坐在桌旁吃著年夜飯,他們顯然沒有對白天的事情太過於焦慮,依舊是有說有笑的。

桌子旁坐著六七個人,但她一眼就望見了自己的仇人,此刻他正頂著一顆光溜溜的腦袋低頭吃著東西。

“你倒是愜意,”她冷笑一聲,轉了個身變成了村子裏某個婦人的模樣,走到門邊輕敲了敲說道:“村長在嗎?”

屋子裏傳來腳步聲,隨後村長打開了門,看見她先生愣了一愣,問道:“張嫂?大過年的你不在家裏吃年夜飯,跑我這裏來做什麽?”

這位“張嫂”擺出一副焦急模樣,說道:“村長,是這樣的,我們家窗戶突然破了,我家那口子腿腳又不便,什麽都做不了。今天雖然是除夕,但是我知道全村就村長你的心腸最好,所以想讓你過去幫我看一看。村長,你不會不答應吧?”

村長顯然並不太情願,但是又不想打破自己苦心經營的“好心腸”形象,在考慮了一會後還是應了下來,和了和一副跟她走了出去。

“張嫂”在前麵走著,村長低著頭跟在後麵,不時咒罵這天氣寒冷。不知走了多久,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覺得有些怪異,拉住前麵的人問道:“張嫂,你是不是走錯了啊?你家明明在另一個方向啊?”

而他現在不但沒有往正確的方向走去,甚至還走到了一個根本沒有到過的地方。這一片荒涼,沒有一絲燈光,他隻能借著月色看清周圍,幾棵即將枯死的老樹正在寒風中不停搖晃著,就像是隱藏於黑暗中的鬼魅,仿佛下一刻便會朝他撲過來。

“張嫂”慢慢轉過身,朝他古怪地笑了笑,一瞬間便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黑霧圍繞的女人。

女人臉色蒼白,不懷好意地朝他笑著,手上拿著一把利劍,直直地朝他的心髒刺去……

他在死去前的最後一刻,終於認出了這女人是誰,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女人滿意地拔出了劍,用衣擺細細地將上麵的血擦拭幹淨,聲音清冷得就像此刻的月光一般,隻留下一句話:“大仇得報,稱心快意。”

通身的黑霧開始漸漸散去,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女人小心翼翼地拿著劍,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