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祭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三人離開房子去村子另一邊吃了些東西。這村子真是冷清，人也不大熱情，看見外來的客人全都選擇了躲避，隻有白天那婦人招呼著他們去吃了些東西。
村子裏這些奇怪事情攪得江子衿心不在焉的，晚飯隻是草草吃了些便說飽了。清夜見他反常，倒也沒有再問什麽，拉著熹微匆匆填飽了肚子便回了房子。
說是入夜，其實太陽也不過是下了山兩個時辰左右，對於江子衿來說並不算晚，至少不至於熄了燈睡覺。
可村子裏這些人仿佛是惹了瞌睡蟲一般，這個時間燈已經熄了大半，隻剩下孤零零的幾戶人家還透出微弱的光芒，勉強幫助他們看清了眼前的路。
江子衿一直沉默著，回到房子裏便早早地和了衣裳睡覺。這幾天趕路也不輕鬆，清夜向熹微囑咐了幾句也去休息了。
熹微熄滅了蠟燭，屋子裏瞬間被黑暗籠罩，熹微艱難地摸索著，忽然聽見了一陣幾乎微不可聞的哭聲，時斷時續，輕輕地飄入她耳中，惹得她後背迅速起了一層白毛汗。
這聲音很小，但是可以肯定是屬於年輕女人的，清夜和江子衿似乎並沒有聽見。熹微依稀辨別出那聲音是從那口井的方向傳來的，腦海裏不由得回想起了白天那婦人說過的話：
“那口井，不管是什麽時候，你們都不要靠近。”
正想著時，那聲音忽然停了下來，一陣金屬碰撞聲又響起，外麵似乎有光，隻不過閃了幾下便又消失了。熹微咽了咽口水，覺得還是別去理會，盡早休息，睡著了就不怕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一早清夜便起床了，江子衿也跟著爬了起來。他倆精神很好，看起來昨晚睡得不錯，隻是可憐了熹微，一整夜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早上起來時臉上頂了兩個大黑眼圈。
“你這是？”江子衿歪著腦袋打量了她一番，打趣到：“你是想什麽想到睡不著了？”
熹微搖搖頭，無力地解釋道：“昨晚你們睡下後，我聽到那口井裏有年輕女人在哭，然後我就一晚上都沒睡好。”
“年輕女人在哭？”清夜問道，“你是不是聽錯了？該不會是村裏的野貓叫吧？”
“野貓叫起來才不像女人，像小孩才對，”江子衿撇撇嘴，突然又像起了什麽，驚恐地說道：“該不會……是那井裏的妖怪在哭吧？”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清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好端端的，她為什麽要哭？難不成還是受了什麽委屈？”
江子衿說道：“她不是害了村子裏許多人嗎，難道委屈的不該是那些死去的村民？她委屈個什麽勁？”
熹微大膽猜測，說道：“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隱情？或許說……昨天那婦人說的根本就是假的？”
“這一時半會也搞不清楚，要不……”清夜挑了挑眉毛，將目光投向了那口井，提議道：“要不……咱們去看看？”
江子衿把頭搖成了個撥浪鼓，全身上下都在拒絕這個提議，“我可不想惹禍上身了，等會那妖怪要是跳出來吃了我怎麽辦，大過年的我可不想就這麽死了。”
“看你慫那樣，”清夜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背身道：“那有鎮妖令鎮著，隻要我們不去碰它就不會有什麽事。”
江子衿正想狡辯時，一陣鼓樂聲自遠處傳來。今天是除夕了，他忽然想起昨天婦人說的祭祀活動，於是便拉開話題說道：“還是先不管那個了，看這樣子是祭祀要開始了，我們先去湊個熱鬧吧，至於那口井……等我們湊完熱鬧回來再看也不遲。”
“也是，”清夜扶著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江子衿扯著她倆往聲音來源跑去，隻見所有村民早已聚集在那處，人群之間堆起了一個高台，一個身穿奇怪衣服的老女人正拿著一串鈴鐺不停搖晃著，嘴裏也在不停念叨著什麽。
高台下的村民全都是一副虔誠模樣，似乎台子上的那個女人便是他們的神，可以幫助他們擺脫一切艱難困苦。
清夜雙手抱在胸前，看了一會後便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說了一句“無聊”。江子衿倒是覺得有些趣味，畢竟他也是個算命的，四舍五入他倆可以算是同行了。他看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她這招看起來不錯，早知道我之前也搞串鈴鐺去給人做做法了。”
正說著，那女人原本緊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手中的鈴鐺一甩便指向了他們三人。江子衿被嚇得出了些冷汗，剛想問是怎麽回事時，那女人開口了，蒼老的聲音讓江子衿不禁想起了那片荒原上奄奄一息的枯草，原來她指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一個方向。
那女人喃喃念叨著，突然神情驚恐起來，扯著喉嚨大喊道：“妖物！封印！災難！”說罷，她便捂住了胸口，一口黑紅色的血吐了出來，她直直地倒在了高台上，緊接著的便是村民暴動起來。有人開始大喊，有人在哭嚎，更有人在咒罵著，各式各樣的聲音充斥著他們的耳朵，全都體現出了一件事——村子裏即將要有大事發生了。
清夜拉著江子衿，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江子衿點點頭，正準備抬腳跟著清夜回去時，身後有人朝著他們大喊：“是他們！就是因為他們三個外村人來了這裏才會這樣的！”
更多聲音響起來了，“一定是他們不聽勸告，私自動了那口井！”“他們是壞人，是和妖怪一夥的！”“……”
江子衿正準備轉身解釋時，已經有人衝他們走過來了，大喊道：“我們快把他們綁起來祭天，上天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和妖怪一起害我們的！”
清夜伸手攔在了他胸前，迅速拔出了劍，威風凜凜地衝村民說道：“你們誰敢過來試試？”
那人倒也不怕，依舊在煽動著眾人，“咱們人多，他們隻有三個人，肯定打不過我們！”
清夜眼尾一挑，隻是站在原地，手中操控著劍朝他飛去。不過片刻的功夫，隻見那劍在懸空的狀態下將那人原本紮好的頭發悉數剃下，黑色的長發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飄飄搖搖地落到了地上。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頭頂上傳來的涼意，捂著腦袋大叫起來：“妖怪！他們真是妖怪！救命！”說著便跌跌撞撞地跑了。
江子衿目送著那人離開，小聲說道：“會用法力耍劍的不一定是妖怪，還可能是神仙。”
其餘人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倒不是因為不怕，而是嚇得跑不動了。人群中有某個人在短暫的猶豫後選擇“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其餘人也跟著他一起跪了下來，緊接著便傳來一片鬼哭狼嚎，有人乞求道：“妖怪娘娘，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這是什麽難聽的稱謂……”清夜收回劍，小聲嘟囔了一句。看著跪得一片整齊的人群擺了擺手，說道：“都給我站起來。我呢，也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妖怪娘娘，不會吃了你們的，放心。”
那些人識相地乖乖站了起來，清夜看著他們那副模樣就知道，他們隻接受了第一句話，至於之後的話，應該沒人聽了進去，依舊是清一色的膽怯模樣。
清夜也懶得解釋了，反正解釋他們也不聽，拉著江子衿熹微便離開了那地方。江子衿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問道：“清夜，你為什麽要給他剃個光頭？”
清夜頭也不回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因為打了這種人一頓而觸犯天規。”
之後就再沒有人來煩過他們，直到中午，江子衿聽見有人敲了敲門，他開門一看，發現一個小姑娘正怯怯地看著自己，手裏端著一些食物。
那小姑娘看起來很是害怕，眼眶紅通通的，應該是剛剛哭過。她啜泣著，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小聲說道：“這是村長要我送給妖怪娘娘的。”
清夜聽到這四個字就覺得頭痛得很，這名字也太難聽了，況且她也不是妖怪啊。於是她也走了過來，笑眯眯地問道：“小妹妹，你剛剛叫我什麽呀？”
那小姑娘看見她，立馬嚇得哭了出來，轉身便跑了回去。清夜麵如死灰，牙咬得“嘎嘎”響，拉著江子衿問道：“我長得有這麽嚇人嗎？”
江子衿看到她那副樣子，笑得前仰後合的，差點把手裏的東西給打翻了。清夜白了他一眼，又去問熹微，“熹微，你說我長得有這麽嚇人嗎？”
熹微看看她，又看看江子衿，搖了搖頭。
“我就說嘛，其實我長得還是挺好看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又說道：“不過這村子裏這些人也是夠缺德的，竟然想用小女孩來討好我。”
“啊？”
“凡界素有用童男童女來供奉妖魔的習慣，他們好端端的突然給我們送起了飯菜，還專門挑了個小女孩，”清夜搖了搖頭，感歎道：“真是人心險惡啊。”
“我去，這也太過分了吧？如果你要真是個妖怪，那個小姑娘不得……”江子衿話還未說完就被清夜的一記白眼給硬生生逼了回去，閉了嘴不敢再說了，隻好朝著她咧嘴笑了笑。
清夜自顧自走到門口，望著那口井。好一會才轉身對二人說道：“看來這口井，我們怎麽也得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