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村
江子衿看著整齊擺放在桌上的經書，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發漲。
雖說年少時有幸跟著別人學著認了一些字，可江子衿卻從不喜歡看書。要讓他看書，還不如要他去院子裏多劈個幾根柴。況且又是窮苦人家，孩子不愛念書愛幹活這種事情便得到了江子衿父母的大力支持。
而此刻，桌上堆放著的經書比他的小腿還要高，他咽了咽口水，“清夜，這些書……全都是給我的？”
“對，”清夜點點頭，一本本翻看過去，最後挑出了其中的五六本書，“這些全是對你修煉有幫助的書，可我們畢竟還要趕很長一段路，這些書不可能全部帶走，我便隻挑出裏麵最好的幾本。”說著清夜把書塞到江子衿手中，“你先收拾一下，我們半柱香後繼續上路。等到了路上我再教你修煉的方法。”
“好，”江子衿應聲道，愁眉苦臉長籲短歎地拿著書收拾東西去了。
半柱香之後，三人準時又踏上了路。
此時太陽已經高高懸掛在了東方的碧空之上，路邊的樹枝上還停留著昨夜大雨殘留下來的水滴，順著樹枝生長的姿態，那些水滴不時滴落下來，無聲地沒入地上稀疏枯黃的草坪裏。
這次不知什麽原因，昨晚不論怎樣都繞不出去的山林，他們竟在半刻鍾之後便走了出來。
走出了身後的大山，眼前的景象一片開闊。一條曲折的小路通往天際，周圍再沒有任何高大的遮擋物，隻有路邊無垠的曠野，在這隆冬時節裏呈現出一片蕭瑟模樣。
他們再看不見之前那座村莊。
熹微憑借著記憶，朝一處指去，輕聲說道：“我昨天看到那村子在北邊，我們隻要順著這條路走便可到達那裏。”
於是三人又繼續走。曠野雖說道路平坦，走起來比山林方便許多，可這連個藏身地也沒有，遇上麻煩隻有硬碰硬，所以這一路，他們走得很是謹慎。
除夕前一天，那個小村落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這村子委實不大，熱鬧程度也遠遠不及江子衿原先居住的那鎮子。但比起大過年還淪落在荒郊野外，他們也總歸是有一個地方可以好好過個年了。
村子裏清一色的全都是木質房屋，家家戶戶門口都張貼著全新的桃符，掛著漂亮的燈籠。雖然還沒到正式過年，空氣中卻透著一股淡淡的爆竹味，節日的氛圍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
再往裏走，有幾個孩子們在泥土路上打鬧著，銀鈴般的笑聲在他們耳邊回**著。可當那些孩子看見他們三人時，神色全都變得慌張起來，四下散去，一溜煙便全都跑沒了。
“這是怎麽了？”江子衿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伸著脖子四下望了望。
還沒等他望見什麽，一個婦人從旁邊的屋子裏探出頭來，謹慎地瞧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她這一問，又有幾個人從周邊的房子裏探出頭來打量著他們，神色看起來十分嚴肅。江子衿笑笑，解釋道：“大家別緊張，我們隻是路過這裏，正巧碰上除夕，準備到這村子裏住上幾日，好好過個年。”
周圍傳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那婦人顯然還是不大相信他們，卻還是走了出來說道：“村子裏也沒有客棧，隻有西邊幾處房子沒人住。你們若是不嫌棄的話就隨我過去吧。”
“有房子住就行，”江子衿嘿嘿笑著，點頭哈腰，“謝謝大嬸。”
婦人領著他們到了村西頭。這兒與他們剛剛所在的地方截然不同，雖說都是一樣的木質房屋，卻是破敗了許多，門上貼著的桃符、掛著的燈籠也是破破爛爛的，上麵還掛著不少蜘蛛網。
江子衿推開其中一座房子的門，一股嗆人的黴灰味湧了出來，他不由得用手扇了扇。那婦人站在門口，對他們說道：“這裏的房子你們都可以住，雖然舊了些，但也不至於太破敗。村子裏這幾天都在準備祭祀，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但要注意一點……”她頓了頓，神情裏有些驚恐，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那口井，不管是什麽時候，你們都不要靠近。”
清夜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確實有一口井。那井是由黑色的石頭砌起來的，上麵的口子卻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給封住了。石頭上還繞著幾圈鐵鏈子，更為奇怪的是，那井口上被人用朱紅色顏料畫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文字。
“鎮妖令。那裏麵……是封印著妖怪？”清夜皺著眉頭說道。
婦人愣了一愣，有些激動地問道：“姑娘，你怎麽知道？”
“再簡單不過的令法而已，”清夜搖了搖頭，打量著周圍的廢棄房屋，又問道：“所以這裏的人都是因為有那口井才離開的？”
“沒錯，”婦人點點頭，看著那口井的表情有些膽怯，“十多年前，我們請了法師來將那妖物鎮壓在井裏，雖說她不能再出來害人了，可這周圍的人還是嫌晦氣，全都搬到了我們住著的那頭去了。從此這兒就成了大家的禁地，所有人都知道這口井不能接近，可也沒幾個人知道那裏麵有什麽東西了。”
“那你還讓我們住到這裏來？這不是存心想害死我嗎嗎？”江子衿大聲質問道。
那婦人有些為難起來，戰戰兢兢地解釋道：“這……這是我們村裏的規矩，有外人來就得住在這地方。”
“這是什麽狗屁規矩？”
“都怪那東西！”婦人指著那口井，咒罵起來，“十幾年前，那東西裝成過路人在村裏借宿，結果害死了不少人……所以……所以村長才定下了這規矩，外人來村子裏就隻能住在這裏。”
江子衿還想說什麽，清夜一攔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我們會小心一點，盡量不接近那口井的。謝謝您了。”
“不用，”記憶似乎將她帶回了那個恐怖的時候，她已經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裏了，但還是不忘囑咐道：“你們千萬不能過去，要是想吃飯可以去村東頭，明天早上的祭祀也可以去看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完，她便匆匆離去。
清夜推門進了屋子，漫天紛飛的灰塵嗆得她不停咳嗽，可也懶得再去收拾了，反正隻住幾天他們便離開。江子衿用袖子捂著口鼻，憂心忡忡地問道：“我們真的要住在這鬼地方？”
“不然呢？你還有什麽好去處嗎？”清夜問道。
江子衿縮了縮脖子，嘟囔著說道：“沒有……可這地方也太滲人了。”
清夜嘴角一勾，輕笑著說道：“怎麽，怕了？”
“沒……沒有，”江子衿否認了，眼神卻有些飄忽。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這就是典型的欲蓋彌彰。
原本一直不說話的熹微突然幽幽來了句：“其實我覺得這地方挺好的，比子衿哥哥家裏大了不少。”
子衿哥哥，這是江子衿強迫她這樣叫的。當他發現熹微比自己小又好欺負之後便天天逼著她喊自己“子衿哥哥”，對此他做出的解釋是自己從小就想要有個像熹微這樣嬌滴滴的妹妹。熹微性子軟，便也遂了他的願。清夜原本覺得聽著有些惡心，可一來二去倒也習慣了。
江子衿聽著熹微的話被氣得差點嗆住，一臉幽怨地盯著她。
清夜倒是笑得歡，還不忘補充道：“其實我也這麽覺得。還有那井裏的妖怪，你最近不是在修煉嗎，如果她真跑了出來，你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練練手。”
熹微在一旁猛點頭表示讚同。江子衿有些委屈地撅著嘴喃喃道：“你倆都是一條心，隻剩我一個倒黴蛋。”
清夜笑了笑，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江子衿臭著臉把她的手扒拉下來，衝她翻了個白眼。
清夜依舊不依不饒，繼續摸著他的腦袋安慰到：“放心啦，真要有什麽事的話不還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