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風暴來臨

隨後的幾天,江浩一直感覺到惶恐不安,開車的時候隨時都在看後視鏡裏有沒有可疑的車輛跟蹤,上樓之前還故意在樓下轉悠一圈,看看附近會不會出現什麽陌生人。當然,他不會在房門上放上一小片紙或者樹葉什麽的來試探是否有人進入過,他用的是梁禦城留給他的紅外探測器,任何有生命的物體,隻要入侵者的身體能散發出熱量,就能被輕易地捕捉到。

按照黎正良的計劃,江浩已經和注資的地產公司、生物製藥公司進行了密切的接觸,以出讓、轉賣等各種方式將資金悄悄地撤離了項目。江浩自己明白,現在的項目好像被抽取了梯子的人一樣懸浮在空中,一場刺破泡沫過後的危機隨即便會席卷而來,他隨時都在想著如何將消息傳遞給李菲兒,可是這些天樓下一直有陌生的車輛停在路邊,車窗都一如既往地露出一條細縫,江浩明白,那條細縫是為激光或者微波發射器所留下的。自己一直處於被監控的狀態,可怕的是現代技術催生的竊聽設備,能夠捕捉到屋內談話引起玻璃窗的震動,更別說自己撥動窗簾的震動了。上次自己下樓的時候,一定是拉開門的刹那,引起了玻璃窗戶輕微的異動,讓樓下的竊聽者發現了。

江浩出神地看著電視,一條必勝客的廣告無意中吸引了他,屏幕上打出了外賣電話號碼。這個無意間插播的廣告給了江浩靈感,他立刻打開電腦登陸了必勝客的外賣網站,訂購了兩塊披薩,然後飛快地拿出紙和筆寫了一封信,用信封裝好,沒有寫收信人,更沒有貼郵票,然後靜靜地等待著外賣的披薩。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起來。江浩從桌上抓起信,藏在了睡袍的衣袖下,從貓眼裏看見了門外站著一個身穿必勝客工作服的男孩,他才打開門。

男孩遞上一盒披薩,說:“請問是薑天佑先生嗎?”

江海回答說:“是的,披薩到了,是嗎?”

男孩說:“薑先生,您的普羅非魚披薩。”

江浩打開盒子,看了一眼,立刻說道:“不對!我訂的是奧爾良風情烤肉披薩,不是這種,不對,不是這種。”

男孩看了看收銀條,說:“薑先生,沒錯,您訂的是普羅非魚披薩,沒錯的。”

江浩擺擺手,說:“不對,真的是奧爾良風情烤肉的,我喜歡那種有一點甜味的,對不對,是有一點甜味吧?”

男孩又看了看收銀條,然後遞給江浩,說:“薑先生,沒錯,不信你自己看,是普羅非魚披薩。”

江浩並沒有接收銀條,而是指著男孩手中的另一盒披薩說:“那盒拿給我看看。”

男孩遲疑了,說:“這是對麵一個客戶的,不是您的,您這兒是A棟。”

江浩說:“我知道這兒是A棟,來,給我看看,或許是你們搞錯了。”

男孩遞上另外一盒披薩,江浩接過披薩盒子,以一個不易察覺的動作,飛快地從衣袖裏掏出那封信,塞進了披薩下麵,然後關上盒子,說:“也許……確實是……我搞錯了,我的應該是那一份,普羅非魚。”然後笑著將盒子遞還過去,男孩接過盒子,笑著說:“沒關係,薑先生,電腦一般是不會出錯的,這份奧爾良烤肉披薩是對麵一位小姐的。”

江浩笑著接過披薩,說:“謝謝!”

男孩回答說:“很高興為您服務,歡迎您下次惠顧!”說完轉身離開了。

江浩溜進另外一間沒有開燈的屋子,悄悄地撥開窗簾窺視著男孩走出這棟公寓,向對麵那棟公寓走去,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剛才,他確實是訂了兩份披薩,一份是普羅非魚披薩是自己的,另一份奧爾良風情烤肉披薩,留的地址是對麵李菲兒。他在信中隻是簡短地寫了幾句話:從明日起,啟用《新港日報》為密碼本,密碼仍用莫爾斯電碼,另用途徑傳遞,第一數字為版麵,第二數字為行號,第三數字為列號,看後閃燈一次,即焚。

江浩將原來在博客上以音樂簡譜為載體的傳遞方式改為了另外一種全新的傳遞方式,並且加進了隨時可以更換的密碼本,讓信息傳遞更加保密了,如果對方不知道密碼本,給破譯密碼帶來了很大困難,更別說用一種極為普通而又每天一換的報紙作為密碼本,理論上就不存在破譯的可能性了。他不敢站在窗前,害怕引起樓下的監控人員發現,隻是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李菲兒從接到披薩的驚奇,到打開盒子取出披薩發現密信的時間,隨即將一麵小鏡子放在桌上,正好透過窗簾的細縫對著李菲兒的房間,然後就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小鏡子,等待著李菲兒發來的信號。

等待的過程異常痛苦,時間像是停住了一般沒有往前走,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十分鍾……江浩的心不斷地往上升,越懸越高,心亂如麻,李菲兒會不會感覺意外,不知道誰送的披薩?她這麽愛漂亮,為了保持身材,晚上是不會加餐的。會不會因此而根本沒有打開盒子?

突然,鏡子裏反射回來的光線熄滅了,停頓了一秒鍾後,又重新亮了起來,江浩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全身緊張的肌肉放鬆了下去,隨即便感到一身都癱軟了,他明白,李菲兒收到了信件。

江浩終於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覺了,但是他又想起了樓下的那些竊聽者,打算明天找機會暗示一下黎正良,讓他把樓下的人撤走,對自己人還懷疑,明顯有悖於圓桌會社的宗旨。

第二天早上,沒等江浩找黎正良,他就打來電話,說在樓下等他。江浩從辦公室匆匆下樓,看見黎正良的車停在街邊,拉開門便坐了進去。

黎正良問了他資金退出來沒有,江浩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良哥,我們都是圓桌會社的成員對吧?”黎正良看著江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江浩知道這樣問他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是能夠恰到好處地消除他內心的疑慮,讓對方覺得自己是有些衝動的人,這樣會降低對方對自己的防備。於是江浩繼續追問道:“我知道,亞太區的戰略是您在負責,原來是王逸協助你,現在是我,但是,我想問一句,你……”

黎正良伸出手擋在他麵前,打斷他的話,說道:“你是不是被竊聽了?”

江浩沒有想到黎正良居然知道自己被竊聽的事,還大膽地說了出來,著實讓自己吃驚不小,可是接下來黎正良的話卻足以讓他瞠目結舌了,他說:“我和你一樣,已經很久了。”

江浩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原來自己一直懷疑的對象居然也被竊聽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江浩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一定還有第三方介入,會是誰?

黎正良倒是顯得非常沉著冷靜,跟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已經快一個月啦!自從和德勝地產簽約的第二天就開始了,一直用微波竊聽,很煩人的,不過沒事,他們抓不住我任何把柄,因為這裏是自由港,自由市場,我們做的是自由貿易。”

江浩說:“證券交易市場,我們還是有一些操作手段超出了法律範圍的。比如高管持股必須達到幾年以上,這麽快套現會被認為是內幕交易的。”

黎正良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嗬嗬…那是以前了,這次……不到最後,我們不會輕易犯規的。”

江浩問:“最後……”

黎正良說:“我們會配合其它成員,在國際市場上同時發力,對付同樣一個目標,但是現在是誰,我也不知道。”

江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黎正良說:“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如果有活動,我會主動來找你的,大家一起娛樂。”

江浩明白黎正良指的活動是什麽意思,於是便問道:“良哥今天來找我有……什麽活動?”

黎正良笑了起來,說:“學得真快!”然後從儲物箱裏拿出紙和筆,寫了一張便條,遞給江浩,他接過來一看,上麵寫著一句話:全部資金進入銀行,兌換成美元,不要讓媒體知道。

江浩禁不住問:“為什麽?”

黎正良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江浩不要出聲,又指了指手機,示意手機上安裝了竊聽軟件。然後在紙條上繼續寫著:買入美元試試,你會發現我們的錢又多了。

江浩看了紙條,勉強擠出一絲笑,內心卻不寒而栗。黎正良果然是一個資本運作高手,他用七百億美元兌換了數千億的本地貨幣,然後進入市場,分別注資地產、生物製藥、能源等行業,利用媒體的宣傳大肆炒作,抬高股價,借以抬高企業利潤。他選擇的行業,幾乎都是和民生息息相關的基本產業,這些都是優良資產。如此巨額的資金,在這個自由市場裏,無疑將泡沫越吹越大,從而引起了銀行增發貨幣,然後是通貨膨脹,進一步使市場泡沫擴大。

金融部門也沒有手軟,銀行立刻出手反擊,開始提高準備金率,收緊銀根,用行政手段幹預市場;接下來,黎正良開始轉賣手中的優質資產,退出投資項目,刺破市場泡沫。因為他知道再強的運作能力也無法和行政手段抗衡,他下一步計劃是兌換美元,說明他看到了市場泡沫帶來的本地貨幣升值,先前的五千多億經過市場的“洗禮”後,已經逼近六千億的關口了,再拋售本地貨幣,兌換成美元。

黎正良這是在打擊匯率。

黎正良想重演97亞洲金融風暴。——江浩心裏閃現出一個結論。

黎正良得意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似乎沒有注意到江浩的眼神的變化,他讓尹東將車開回了標準能源公司。江浩下了車,黎正良降下車窗,玩味地笑著說:“天佑,花錢的感覺是不是特別棒?”

江浩回過頭,笑著點了點頭。

黎正良大聲說道:“有多少買多少!”

江浩大聲回答說:“知道啦!”然後轉過身大步走開,臉上的笑容在轉過身的刹那間凝固了,急轉直下,變得異常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