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匯率狙擊戰
在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裏,聯邦信托借助標準能源公司的殼注資的所有項目已經清倉完畢,所有資金全部匯集到標準能源公司旗下的多達數百個賬戶裏隱匿起來。江浩回想起一個月前的那次簽約儀式,也不是很久,怎麽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這短短的三十多天裏發生了太多驚心動魄的事情了。黎正良的大舉進攻,調動巨額資金注資優質資產,頃刻間又紛紛轉賣,像一波悄無聲息的潮水一樣蔓延過來,退潮的時候卻留下一個滿目蒼夷的市場。
江浩坐在寬大的辦公室裏,窗外的陽光投射進來,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卻讓他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已經聚集了近大概六千億的資金,如果按照現行的匯率買進美元,就會變成大概七百八十九億左右,這增長出來的近九十億就是這一場潮水席卷來的財富。
這個消息怎麽才能傳遞出去?江浩一下午都在想著這樣的一個問題。由此他得出一個結論,必須先趕走樓下的竊聽者,然後向李菲兒傳遞信號,方法很簡單——用燈光。他想了一下,即使黎正良派人暗中竊聽,肯定也是用非常新的技術,對於老舊的傳遞方式,現代技術有時候不是那麽靈敏,再說也隻需要傳遞數字即可,因為他和李菲兒擁有了極好的加密方式——每天更換的密碼本。
晚上,夜幕降臨的時候,江浩故意把電視聲音調大一些,沒有穿鞋,光著腳丫悄悄地溜進另外一間房,撥開窗簾看了看街對麵的車子,仔細地搜尋了一遍,發現了一輛不太熟悉的別克商務車車窗露出了一條細縫,江浩非常肯定就是那輛車正對自己實施竊聽。於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手槍插進了腰帶中,又將臥室的門關上,門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隨即又坐回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換到了新聞台。他故意關上臥室的門,讓樓下的竊聽者誤以為是他要出門,緊接著又換台,說明被竊聽者還是在家裏,剛才的關門聲或許是某個房間門發出的。不一會兒,江浩又站起身拉開了大門,所帶出的空氣流動也引起了玻璃窗細微的振動,同樣傳遞到樓下的竊聽者耳機裏,他們仍舊誤以為是房間門的開關所發出的聲音,這一次,他們失算了。
江浩沒有乘電梯,而是選擇了樓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車場,從路虎車上取出早已準備好的裝備,喬裝一番,大模大樣地走出了停車場。此時的江浩身著一件灰色衛衣,頭戴一頂棒球帽,然後將衛衣帽子又扣在棒球帽上,雙手揣進衣兜裏,低著頭向街道對麵走去。
昏暗的路燈下,江浩的身影一步一步向別克商務車靠攏過去,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隻聽“哢哢”一聲,手槍上了膛,江浩緊緊地握著手槍,隨時準備從衣袋裏掏出來射擊。
突然,車子發動起來,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轟鳴聲,車子朝江浩撲過來,眼看著就要撞到他的時候,他一個飛身閃了過去,跌倒在路邊,江浩順勢一翻身,掏出手槍正對著車子尾部扣動扳機,車子猛地一轉,隨著“吱——”的一聲尖叫,鑽進了漆黑的巷子。江浩爬起來,提著手槍就追了進去。
漆黑的巷子裏伸手不見五指,江浩光著腳丫踩在冰冷的地上,舉著手槍對著前方緩慢地移動,在黑暗中仔細地用耳朵搜尋著任何一絲響動,甚至用皮膚去感知對手發出的一點點熱量。
伴隨著江浩一點點地移動,他似乎感覺到了有一個物體正在向他靠近,他緊張到了極點,手心不時地冒出冷汗,他又使勁地握緊了槍托,物體似乎離他隻有幾十公分的距離了,準備好,準備好開槍了,他將食指放在了扳機上,正準備用力扣動,黑暗中,他清晰地感覺到一個堅硬的物體抵住了他的腦袋,隨即,車燈亮了起來。江浩一下子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勢;三個男人,同時舉著三把手槍對著他。他突然出奇地冷靜下來,他們沒有開槍,肯定是需要自己活著,於是他立刻將雙手舉了起來。
刺眼的車燈射過來,一個男人在黑暗中喊了一聲:“都把槍放下!”三個男人同時放下了手槍,其中一個走過來,卸下了江浩手中的武器,動作顯得非常專業。江浩忽然感覺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又一時想不起來。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前方,被車燈一晃,看不清臉部,隻見他一揮手,三個人全部撤了下去,車燈也熄滅了,巷子裏又恢複了黑暗,江浩眼裏仍舊是一片煞白。
“江浩,是我,榮世輝。”男人說。
江浩一下子泄了一口氣,說:“怎麽是你?”
“這麽說,你就是此前一直和我合作的那個老太婆?”榮世輝打趣地問道。
“難道你就是負責人?”江浩反問。
“對,就是我。”榮世輝回答道:“難道你忘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我們以前就認識?”江浩又問。
“那當然,你救了李菲兒,她經常來找你,你經常避而不見,梁禦城是我戰友,他選了你。”榮世輝說。
“那……你是誰?”江浩不解地問。眼前的人仿佛對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
“看來,你都忘了。”榮世輝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你的教官榮世輝,你的格鬥、駕駛、槍械,很多很多能力,都是我教的。”
“啊?”江浩驚得半張著嘴。
“不過,我還是感到非常欣慰。”榮世輝回頭看了看癟的車胎,說道:“閃身躲避、半跪式射擊一氣嗬成,三秒之內一個人搞定一車人,你仍然是我最出色的學生!”
江浩摸著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榮世輝張開雙臂和江浩擁抱,親昵地拍了拍後背:“歡迎歸隊!追朝者!”
“追潮者已經犧牲了。”江浩情緒低落地說。
“我們已經以國禮厚葬了,你是梁禦城選定的繼任者。”榮世輝用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江浩:“你是新一代的追潮者。”
江浩甚感責任重大,沉重地點了點頭。
“言歸正傳,這幾天簽了這麽多轉讓協議,你一直在撤資,搞得股票市場一片狂瀉,我們肯定要監控你了。”榮世輝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知道害多少人家破人亡嗎?”
“所以你一直在竊聽我。”江浩說:“我也想把消息傳遞出去,可惜即便是你們收到消息,又能怎樣?證券市場的那些波動,還是小手筆,更大得還在後麵。”
“怎麽回事?”榮世輝有些緊張地問:“你知不知道,地產和生物製藥股價出現了這麽大泡沫,這麽多人進入了,可是遊資卻悄悄撤離了,全是你一手操作的。”
“這裏是自由市場,我是按照黎正良的計劃辦事的。即使我不辦,也會有其他人代替我執行,你們抓不到任何證據。”江浩回答說:“有近六千億,明天開始會瘋狂地拋售本地貨幣,買進美元。”
“匯率戰?”榮世輝問。
“對!”江浩回答說:“這麽大的拋盤,會引起恐慌的,在拋售本地貨幣的同時也是在打擊本地匯率,你們要做好準備。”
“嗯……好的……謝謝你的提醒。”榮世輝說。
“沒關係,我得早一點回去了,萬一黎正良聯係我,找不到的話我會很麻煩的。”江浩說。
“開燈——”榮世輝喊了一句,車燈又重新亮起來,隻是用了近光,不再那麽刺眼。
江浩看了看榮世輝,又看了看燈光後麵隱藏著的幾個人,問:“來的人可不可靠?”
“放心吧!”榮世輝說:“對了,你剛才提到的還有更大的動作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連黎正良都不知道,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對方的戰術迂回,真正的目的目前還不清楚,說是聯合國外的資本勢力一起展開圍攻,估計規模很大,難以想象。”江浩說:“沒關係,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另外,我找到了一個搭檔,到時候也可以由她來通知你們,就這樣了,我得回去了,哦,對了,還繼續竊聽我嗎?”
榮世輝笑了笑,將手槍交還給江浩,說:“當然啦,做戲做到底嘛!”
江浩接過手槍,揣進衣袋,說:“那就繼續吧!也好,我會找機會給你們消息的。”說完轉身跑出了巷子。
因為身後有李菲兒,有榮世輝,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戰鬥了,江浩覺得自己強大了許多,似乎讓他找到了重回部隊的感覺,讓自己一下子感覺安穩了不少。
第二天,江浩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翻看新聞,網站頭條幾乎都集中報導市場泡沫破滅的新聞,不約而同地預言了這次泡沫對金融市場的衝擊,可能會演變為新的一次金融危機,有的網站甚至估算出了遊資多達兩千億元。江浩無奈地笑了笑,這些網站背後的經濟顧問顯得太業餘了。在攻擊之後,人們在清點戰場的時候卻說隻有兩千億,遠遠低估了對手的實力。有的媒體甚至很惡毒地一味吹捧,說是實體經濟的勝利,是國家經濟運行良好,並預言在幾年後有超英趕美的趨勢。這些媒體背後的所謂的專家,明顯就是被國外金融勢力所買通了,為金融戰作了馬前卒好,為他們搖旗呐喊,為他們站崗助威。這些人頂著“專家”的名號幹著坑害民族的事情,比起前一種來說,他們更為無恥,更為惡毒,更為可怕,前一種隻是無知,而他們卻是有文化的流氓,漢奸。
還有可怕的是這僅僅是第一波攻擊,緊接而來的第二波攻擊結果會是怎樣,江浩心裏隱隱透出一絲擔憂。
突然,黎正良的電話打了進來,說自己在車上等他,讓他去喝咖啡。江浩想了想,說還是覺得越野車坐著舒服,讓黎正良先去,自己開車來,老地方見。江浩是故意這麽說的,從現在開始,他隨時準備和黎正良決裂,所以沒敢同乘一輛車。
半小時後,江浩駕車來到會所樓下,把車停在了街邊,走進了會所。一眼便看見了尹東坐在了黎正良身旁,江浩感到一絲不妙,平時黎正良都是單獨來的,今天為什麽帶上保鏢?會不會有什麽意外情況?江浩顧不了這麽多了,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坐在了倆人對麵。侍者走過來,問:“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麽?”江浩說:“藍山。”
黎正良攤開手掌心,作了一個在掌心寫字的動作。
侍者頓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黎正良的意思,隨即點頭離去。
黎正良對尹東說:“阿東,現在開始吧!”
江浩感到一陣疑惑,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笑著問:“良哥,今天是什麽活動呀?”
“真情大回饋啊!嗬嗬!”黎正良半開玩笑地回答道。
江浩還是不懂,又不好再問,所以跟著笑了笑。黎正良明知道江浩想問明白,可就是不說,也不好拒絕,所以也笑,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侍者走過來,遞上了一杯咖啡,然後拿出一疊便簽本和一支筆遞給黎正良。江浩端起咖啡,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卻盯著黎正良,他看見黎正良拿起筆在便簽上寫了什麽,扯下來遞給自己,江浩放下咖啡杯,接過紙條一看,上麵寫著:今天拋售本地貨幣,買進美元。江浩剛張開嘴問,黎正良立刻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說,江浩才想起來,黎正良的電話或許被竊聽了,於是會意地點點頭。
坐在一旁的尹東喊了一聲:“老板——”然後朝黎正良點點頭。
黎正良說:“開始吧!”
尹東埋頭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黎正良端起咖啡,說:“這麽久沒來,味道還是那麽好!”
江浩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卻扭過頭看著窗外。他知道,當尹東敲擊鍵盤的時候,也是貨幣開始狂瀉貶值的開始,到底跌到哪裏?誰都不知道。如此龐大金額的狂拋,不知道要動用多少資金救市?這是一場對攻戰,不知道匯率市場能不能扛得住如此大的衝擊?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會不會重演?
明明是波濤萬頃向自己撲過來,卻要裝作心如止水般平靜。江浩閉上了眼睛,躺在了沙發上,感覺內心無比痛苦。
尹東和黎正良不時地用寫便簽的方式傳遞著信息。
尹東:下跌到7.03了。
黎正良:繼續賣。
尹東:6.89.
黎正良:買進美元,全部。
……
江浩睜開眼,黎正良又寫了一張便簽遞給他:已經跌到6.80了。
“為什麽還不出手反擊?快一點啊……”江浩在心裏想著,他在等待,等待著我方的一個反擊。
黎正良又遞來一張便簽:快兩百億了。
江浩看著便簽,強行**了一下嘴角,看似笑了笑。
會所裏異常安靜,隱隱聽見Bob Dylan沙啞的聲線在輕輕地吟唱著那首熟悉的《You belong to me》,歌聲似一陣流動的朗姆酒,縈繞在寬大豪華的大廳中間,彌漫著一種慵懶的氣息。
黎正良說:“我很喜歡這首,它是〈天生殺人狂〉的插曲,非常完美的影片,沒有人生來就會殺人,就像現在一樣,我知道有很多人的勞動成果被拿走了,但是留給他們,隻能讓財富慢慢損耗掉,我們可以代替他們保管,為他們創造另外一個嶄新的世界。You belong to me,oh,my moneny!(你們屬於我,噢,我的金錢!)”
江浩看著黎正良有些瘋狂的表演,心裏罵道:“真無恥,混蛋邏輯!”
與會所氛圍形成鮮明對比的金融主管部門的辦公室,氣氛異常緊張,人們坐在條形會議桌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電視上顯示的外匯牌價,每3秒種就翻動一次,每一次翻動都在下跌,人們神色凝重,大氣不敢出,有的緊握著拳頭、有的緊握著一隻扶手、有的揪著下巴、有的扯著衣襟……
突然,會議室裏一聲令下:“宣布浮動匯率!強行停止一切本地貨幣對美元的交易!必須——馬上——”
會議室裏一片**……
秘書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馬上停止對美元的所有買盤!這是命令!”
會所裏,尹東突然叫了起來:“老板,不好——”
黎正良看著尹東,問:“叫什麽?大驚小怪的!”
尹東驚慌失措地回答道:“他們宣布不再和美元掛鉤,實行浮動匯率,並且強行停止了兌換,買盤失效了。”
尹東的話仿佛一劑強心針注入了江浩體內,他和黎正良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什麽——”
尹東說:“還有三千多億。”
江浩故作驚訝地問:“買了多少?”
尹東回答說:“大概兩百億。”
黎正良一把抓起便簽紙,在手中揉碎,頃刻間,臉色變得陰森可怕,尹東和江浩兩人都沉默了,等待著黎正良啟用新的計劃。隔了好久,黎正良恢複了平靜,說:“就用三千億,足夠發動進攻了。”
尹東問:“剩下的錢呢?”
黎正良說:“全部匯入離岸賬戶,那邊有人收,他們會按照股權分出去。”然後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服,離開了座位,向大門走去。
尹東和江浩麵麵相覷,愣了一下,才站起身跟了出去。
黎正良沒有說話就坐進了車,降下車窗看著江浩,想說些什麽,卻又遲疑了。江浩問:“良哥,還有什麽事嗎?”黎正良有氣無力地說:“沒有轉走的錢留在你那裏,再等等看吧,明天……等明天吧……” 然後升起車窗,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江浩走到街邊的報攤買了一份報紙,往車上走去,步履明顯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