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可怕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江浩一直在苦苦找尋一種全新的、安全的聯絡方式,可是一連幾天絲毫沒有進展。李菲兒就在對麵那棟樓上,卻無法聯係,自己的一舉一動隨時都處於被監控的狀態。倒是數千億的熱錢給市場所帶來的多米諾骨牌效應,讓江浩無所適從。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起來,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方法,除了眼睜睜看著。
江浩知道,如此巨量的資本進入市場,金融管理部門不會不知道。但是這些隻是金融巨鱷們的迂回戰術,他們真正攻擊的支點,金融管理部門不一定知道。
瘋狂的市場讓人們普遍變得有些神經質,有的甚至有些癲狂了。這個城市突然之間像是坐上噴氣式飛機,每一個行業都聚集著投資者,每一塊市場都流動著熱錢,銀行不停地派發貸款,讓人們更加狂熱。路上經常可以看見一眼望不到尾的長隊,有的是去買股票,買基金,有的是去買房,人們好像一夜之間變得非常富有,往日兩三萬一平米的房子無人問津,現在漲到五六萬的價格,似乎才值得他們排隊去購買;出租車司機等紅燈的時候都要抽空瞟一眼手機上的股價,隨時下單買進一支都會賺錢;公司白領、大學生、公務員,各行各業,形形色色的人們不是在排隊買東西,就是在去往買東西的路上。市場由此派生出一個新生的產業——購買代理,可以代理小到一塊香皂,大到房產、汽車,甚至飛機的購買,打出的廣告尤為動人——您隻需要簽字,我可以幫您購買月球。其實,這些代理公司就是一些托兒,他們混跡在各種緊俏商品購買市場,利用各種人脈關係,拿到各種各樣普通人拿不到的號碼牌,然後將這些號碼牌賣給需要的人,就能輕鬆獲得一筆可觀的傭金。
黎正良坐在車裏,降下半截車窗。窗外的街景在眼前飛快地掠過,街上仍舊是一派繁忙的景象,看不出與過去有絲毫差別。黎正良升起車窗,問開車的尹東:“阿東,現在是不是物價漲了一些?”尹東回答說:“是漲得厲害,特別是房價,說來也奇怪,好像買的人倒比以前多了。”黎正良輕笑道:“知道什麽叫羊群效應嗎?”尹東從後視鏡裏看了看黎正良,搖搖頭。黎正良說:“羊群本來是一群散亂的群體,漫無目的地在草原上遊走來尋找食物,隻要羊群裏出現一隻羊行動起來,所有的羊都會隨之而動,全部一哄而上,但是它們都不知道的是,那隻先動起來的羊到底是在幹什麽,就像現在的人們。”黎正良平時的話很少,讓一直跟在身邊的十多年的尹東都不可能猜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在這個保鏢眼裏,他的老板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但是今天,似乎從他的話裏讀出了一些什麽含義,尹東也沒有多想,他又從後視鏡裏瞟了一眼黎正良,看見他正把頭仰躺在座位上睡著了。尹東以為老板睡著了,才想起剛才忘記了問一聲要去哪裏,隻好往左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上了環線,準備開著車繞著跑一圈,好讓老板休息一陣。
突然,睡在後排的黎正良張開嘴問:“上環線幹什麽?”
尹東吃了一驚:“啊……老板……我以為你睡著了,忘了問你要去哪兒,沒敢吵醒你,所有就……”
其實黎正良並沒有睡著,似乎感覺到了車子轉彎帶來的輕微的晃動,仍然閉著眼睛,像在夢囈一般地發出了聲音。
尹東又調轉車頭往回開去。黎正良說:“去標準能源公司。”
尹東應了一聲,往右邊打了一圈方向盤,駕駛著車子下了環線向市區開了過去。
當黎正良走到江浩辦公室門前時,他還站在窗前想著如何應對黎正良的下一步計劃。黎正良輕輕地敲了敲敞開的門,江浩回過頭,看見是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立刻又用微笑掩飾了過去,說:“良哥,正準備找你,你就來了。”
黎正良走進辦公室,也笑著說:“恰好我也有事找你,你先說。”
剛才的一席話無意間將了江浩一軍,他遲疑了一下,說:“良哥的計劃……我……有點看不懂……是不是準備拆走資金?”
黎正良用手指著江浩,笑著說:“聰明!那接下來呢?你猜我會怎麽做?”
江浩轉過身為黎正良沏茶,端著杯子遞給他,說:“當然是通過賬戶轉到離岸賬戶上了。來,明前的龍井,你嚐嚐。”
黎正良接過杯子抿了一口,說:“你隻猜對了一半,明天開始,你著手將增值的資產全部出手,不管你用轉賣、貸款還是什麽方式,全部換成現金,時間是一個星期。”
江浩問:“那接下來的另外一半,是不是我猜錯了?”
黎正良並沒有直接回答江浩的話,而是起身走到窗前,指著樓下渺小如蟻的人群說:“你看,人真多!”
江浩有些不解地看了看黎正良,明白了是他故意把話題岔開,說明黎正良接下來的計劃可能會事關全局,也或許是他還是不相信自己。
黎正良說:“知道羊群效應嗎?”
江浩說:“知道,金融學上指的是人們投資的時候為了盡可能地減小自己的風險而表現出的一種從眾心理。”
黎正良說:“剛才在車上,尹東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樓下的人們就是羊群,整個城市到處都是肥美的羊,他們從來沒有仔細地分析過自己的行為,他們在內心非常渴望得到偶然的財富,但是也非常怯懦,所以他們向沙丁魚一樣選擇群居帶來的那種虛無縹緲的安全感。他們無知、盲從,所以,他們注定了隻能是羊。因為他們沒有我們這樣的智商和情商,我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者。”
江浩聽了黎正良的話,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突然,他想起了平安夜的那個晚上,在那間小屋裏,同樣身為圓桌社成員的王逸也講過類似的話。他們是一群高智商、高情商卻又極度無情、極度自負的人,他們自詡為這個世界的精英,是上帝的使徒,他們認為這個世界應該由他們來主導,他們把民眾看成是一群圈養的羔羊。他們製訂規則並利用規則,一旦現實出現與他們利益相抵觸的時候,他們便會修改規則,所有的一切,無非就是為洗劫民眾的財富提供一個合理合法的名義,他們把這樣的行動取了一個美妙的名字——“剪羊毛”。
江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們是精英,那是我們自己這樣認為的,下一步會不會成功還說不定呢。”江浩是想用激將法套出一點黎正良的真實意圖,沒想到他卻哈哈大笑,然後說:“他們對市場的操控手段還很稚嫩,我知道你想問我下一步該怎麽走,那好,我告訴你,會用對衝基金,在這方麵,他們還是小學生。”說完,黎正良放下手中的杯子往門口走去。
江浩轉身叫住他,問:“良哥,真的那麽自信?”
黎正良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不是自信,是真的!”然後轉過身丟下一句:“記住啊,下一步怎麽走,我隻告訴過你啊。”
這句話像一根釘子將江浩釘在了原地,他反複琢磨著黎正良的話。如果他懷疑自己,那麽他故意將下一步計劃告訴自己,目的就是讓自己擴散出去,那麽下一步計劃可能是假的;反過來想,如果計劃是真的,他會不會在試探自己?數千億的資本啊,不會拿這麽多錢來試探自己,自己根本值不了這個價,誰也值不起這個價,包括黎正良自己。那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他隻告訴過自己……此時,江浩腦袋裏變得雜亂無章了,居然忘記了計劃本身——對衝基金。
牆上的電視正在播報新聞,主播用急促的語調廣播了一條看似無關緊要的消息:銀行將存款準備金率上調了三個百分點。江浩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就是十足的金融杠杆,如果銀行有一百億的存款,存款準備金為5%,那麽銀行就可以放出2000億的貸款,如果上調了兩個百分點,銀行就隻能放出1250億的貸款。這就是黎正良提到的金融杠杆的作用,銀行可以用一百億來撬動數千億的市場。
這條簡短的新聞傳出一個極為重要的信號,金融主管部門已經注意到了近期瘋狂湧動的資本流造成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市場泡沫正在加劇,所以他們上調了準備金率,收緊銀根,避免人們盲目跟風,造成更大的泡沫。江浩感到很欣慰,說明金融監管部門已經注意到了市場的風險,並采取了行動,估計明天還會上調存款利率,吸引更多盲目的投資者把錢存進銀行,不要參與泡沫投資,規避市場風險。
黎正良已經告訴江浩明天可能會出讓注資項目,退出地產、生物製藥等領域的投資,可是多米諾骨牌還在接連不斷地倒下,不知道最後一張會在哪裏停止。那些用盡自己家當,甚至不惜借錢進入股市的人們或許現在還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們會虧得血本無歸,甚至家破人亡。現在,江浩告訴自己,必須拿出一套比較安全的聯絡手段,及時地將消息傳遞出去。可是,除了音符,還有什麽可以非常隱蔽地傳遞密碼呢?
晚上,江浩待在家裏,有些寢食難安,他懷疑黎正良在自己家裏安裝了竊聽器,所以不停地站起身在桌下、沙發下、床板下搜尋,坐了一會兒,像是還放心不下,又站起身搜尋一遍,結果仍然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他走到窗前,輕輕地撥開窗簾的一角朝樓下望去,小區外的街道對岸,一如既往地停滿了車,江浩的目光穿過狹小的縫隙仔細地掃視著每一輛:豐田MARK X、皇冠、大眾途安、奔馳E300、奧迪Q5……還好,這些車都是經常停在樓下的車型,並沒有出現什麽異常,除了那輛途安車窗沒關以外。
江浩又抬起頭看了看對麵李菲兒的房間,燈依舊亮著,他心急如焚,麵對近在咫尺的人,卻無法將消息傳遞過去,這不到100米的距離,真的成為了橫亙在倆人之間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了。江浩倍感失落,低垂著眼簾,瞟了一眼街邊的車,悄悄放下窗簾。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停在對麵街邊的車,那輛大眾途安,好像剛才又關上了車窗,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江浩感覺毛骨悚然,一陣涼意從後腦勺一直順著脊背向下傳遞開。於是他努力讓自己震驚下來,又輕輕地撥開窗簾的一角,看著停在街邊的那輛大眾途安車——果然,車窗又關上了。他飛快地放下窗簾,一種難言的恐懼撲麵而來,像一盆冰水一樣讓他從頭涼到了腳,剛才明明看見車窗是忘記關上的,怎麽會這樣……他又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剛才的畫麵,確實是那輛途安的車窗沒有關上,自己沒有記錯,當時還以為是主人大意。怎麽會突然又關上了?說明車上有人,為什麽選擇在他撥開窗簾的時候又重新關上,隻能說明了一個問題——窗簾的異動引起了車上人的注意,不難得出結論:車上有人在監視自己,江浩想到了激光竊聽器。不行,不管這一群人到底是誰派來的,除了黎正良會不會還有別人?一定要下去看個究竟,如果是黎正良的人,正好可以將他們一軍,畢竟對麵還住著李菲兒,冒一點危險是值得的。於是,江浩從保險櫃裏取出手槍,用毛巾包在手上,帶上一頂棒球帽,提著一袋垃圾下了樓。他裝模作樣地將垃圾袋丟進了樓下的垃圾桶裏,轉身朝回走的時候,故意拉低了帽簷,想借此機會看看車上到底是什麽人,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皇冠和奔馳車中間卻空空如也,那輛大眾途安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隻留下一個空****的車位!
江浩疾步向樓梯走去。走進樓梯,他一下子靠在牆上,驚得呆在了原地,一個念頭閃過——自己被竊聽了,千真萬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