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這會是永別嗎

昨天從倉庫回來也不是很晚,在路上,江浩就決定了要展開行動了,一定要通知到李菲兒,但是一想到聯係方式他就感到脊背發涼。多年的竊聽生涯,讓江浩對於各種竊聽手段了如指掌,在聽了黎正良的一席話後,他變得更加小心謹慎了,於是他躺在沙發上,對著電視發了一晚上的呆,直到播音員清新的聲音滑過耳畔:“明天白天,東風、小雨……”他想起了二戰時,日本偷襲珍珠港的密電被破譯出來,也是同樣的話——東風,雨。曆史似乎又重回了現實中,江浩不禁啞然失笑,笑過後,他突然明白,明天有雨,而雨是一切竊聽信號的天然屏障,不管是激光還是微波,都能在雨中衰減,這正是天賜良機,於是,他開始策劃明天的接頭行動了。

李菲兒是第二天早上收到江浩留言的,當她看見在音樂人的博客上出現了江浩發送的音符時,立刻變得忐忑不安起來。自從前夜的不歡而散後,江浩一整天都沒有在這個博客上留言,李菲兒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於是不停地發送帶著密碼的音符在博客上道歉,她以為他會看見,可是他沒有,這樣的結果令她有些傷心。她不知道,經過這麽多的生離死別,江浩已經蛻變成了一名冷靜、睿智而又城府極深的戰士,他不會因為一點兒女情長就改變自己的行為,因為他實在太清楚了,這是一場刀尖上的舞蹈,容不得半天差錯!

李菲兒一整天她都守在床前呆呆地看著對麵空無一人的房間。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又進入了博客,看見了江浩的留言,她一陣驚喜,馬上拿起筆翻譯過來,才發現明顯是一個接頭地點,李菲兒還天真地認為江浩是不是向她發出約會的邀請——電影院。江浩選擇的這個地點,讓人不得不認為這的確是一場約會的邀請,PM1是約會的時間,中午一點整。

於是李菲兒的世界瞬間便雲開霧散了。雖然她接受過粱禦城的專門訓練,但是畢竟經曆過一係列打擊後,身體和心理上都受到了一定影響,仿佛經曆了一場褪變,她變得更像小女生,有時候甚至忘記了曾是一名特情人員,外加她和江浩的意外重逢,更是有些難舍難分。於是她一躍而起,歡天喜地地開始打扮起來,不停地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又一件衣服,對著鏡子照了半天,選了一件乳白色修身A字裙,一條金黃的鏈子點綴在腰間,恰好勾勒出了她嬌媚的身姿,她將短發高高盤起,露出光潔如羊脂的頸部,戴上墨鏡出了門。

李菲兒來到協和影院,看了看放映時間表,中午十二點半開始的是美國大片《變形金剛》,因為影片已經快下架了,所以買票的人不多。她按照江浩的要求,買了10排3號的票走進了影院。她邊走邊在黑暗中搜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此刻,她的內心宛如一朵初生的蓓蕾,希望遇到屬於自己的那一縷陽光,好讓自己勇敢地綻放。

李菲兒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放映廳搜尋著,很順利地找到了10排3號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四處張望著,想看看江浩是否坐在哪一個角落,可惜沒有。她不時地看看表,又不時地回頭看看入口,想著江浩一下子就能出現在眼前……可惜,也沒有。

在焦急地等待中,放映廳突然熄了燈,一片黑暗,影片開始了。

李菲兒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於是故意放鬆地往後坐了坐,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腰椎部位碰到了一個很硬的東西。於是伸出手摸,在黑暗中摸到一截很硬的帶子,她用力想把它扯出來,結果從座位底下拉出一個纏著膠布的東西。李菲兒頓時警覺起來,抬起頭四處張望著,四周稀稀拉拉地坐著不到十來個人,一個個都聚精會神地盯著熒幕,她立刻埋著頭,一層層剝開膠布,裏麵是一個嶄新的手機。李菲兒打開電源,手機上隻有一條短信,內容是:下午3點,樂高大廈透明天橋。隨即短信便消失了,這是一條無痕信息。

熒幕上是體型龐大的機器人激烈的追逐、打鬥的場麵,可是李菲兒再也無心看下去了,拿著手機走出了電影院,在門口攔下一輛計程車直接趕往南二環的樂高大廈。

大廈的二層是一個罩著拱形玻璃的長廊,是連接兩個大型賣場的唯一通道,所以走廊裏總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李菲兒站在長廊中央,不時地看著手中的電話,時間已經接近三點了,可是依舊不見江浩的影子。李菲兒內心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之火,又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漸漸熄滅,冷卻……她禁不住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怎麽還不來?搞什麽鬼呢?”她拿起手機看了看,的確,什麽信息也沒有,然後又悻悻地放下,繼續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尋找著江浩的身影,一副焦躁難安的樣子。

玻璃罩外的天空陰沉沉的,漸漸飄起了小雨……

玻璃罩內的長廊裏,穿梭的人群開始三三兩兩地提著濕漉漉的雨傘從李菲兒身旁經過,她這才轉過身看著玻璃罩外,天空飄落的雨滴不停地匯集成在一起,沿著玻璃罩往下滑落,讓李菲兒眼前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她的心情也像水滴一樣,一點點地往下沉。

突然,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李菲兒似乎知道是江浩打來的,急迫地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江浩熟悉的聲音。

江浩說:“菲兒!對不起,我不能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到了李菲兒的心上,她用急切的聲音問道:“為什麽?”

江浩:“昨天,黎正良帶我去看了王衛的藏身之所,原來他一直躲在郊外的一個廢棄的集裝箱裏,屏蔽了所有信號,所以我安裝在他鏡架上的微型竊聽器並沒有追蹤到他,倒是他們發現了他,他們一直在竊聽他,估計我的電話也被竊聽了,所以,我們不能再用網絡來通訊了。”

“可是我們用了加密的莫爾斯代碼呀?不會這麽容易就發現的。”李菲兒辯解道。

“一旦他們追蹤到網絡ip,破解那種密碼是分分鍾的事。你是計算機專業人員,應該很清楚,我們沒有退路。必須做到萬無一失。”江浩的口氣顯得毋庸置疑。

李菲兒還想說什麽,可是一時竟無言以對。一個接一個讓李菲兒無法預料的消息從電話那頭傳來,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沉默了很久,她才開口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江浩說:“現在還不知道,等我找到了新方法就告訴你。他們去王衛的住所是在找一樣能源開采方案的東西,可能對他們很重要。另外,這幾天你可能已經看見了媒體的報道,也許我們正麵臨一場危機,他們發動了新一輪的進攻,可怕的是我們還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是什麽,現在,我需要你當我的助手,我把消息傳給你,由你負責聯絡金融主管部門。”

在江浩的話語裏聽到一句“我需要你”,這讓李菲兒感到些許欣慰,她認真地聽完江浩的話,問:“具體需要我做些什麽?”

江浩回答說:“明天,標準能源公司下屬的一家生物製藥公司需要招聘一位網絡管理人員,你去應聘,也許能找到新的聯絡方式。你用你的計算機技術,盡量探測出黎正良離岸賬戶的信息,能夠追蹤到資金的最終走向對我們很有利。”

李菲兒明顯壓低的聲音中仍舊透著幾分驚訝:“離岸賬戶!”

此時,電話那頭的江浩才明白過來,李菲兒昏迷的這段日子,自己了解得太多,走得太遠,李菲兒的思維也許還停留在當初那次失敗的竊聽任務上。江浩想解釋一番,卻又無從說起,隻好理了理頭緒,說:“菲兒,聽著,此前我告訴過你,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他不會用飛機、導彈,這些武器都沒有派上用場,戰敗方也不會屍橫遍野,但是人們會居無定所、流浪街頭,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勞動財富會被席卷而空,懂嗎?”

李菲兒回答說:“我懂,梁老師師曾經對我說過。”

江浩說:“七百多億美元到岸後,兌換成了數千億資本進入市場的每個角落,他們發動了一場規模龐大的金融戰,樓市暴漲、股市暴漲,什麽都在漲價,很多領域會被不斷催生出泡沫,最終,他們會刺破泡沫。現在,我還不知道這五千多億最終會打向哪裏?”

李菲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過來好久,才問:“這些,梁老師曾經向我描繪過,隻是從來沒有經曆過,沒想到真的發生了,你要我怎麽配合你?”

江浩說:“有指令我會通過其它方式傳遞給你,手機不能用、電子郵件也不能用,我們再試著找一些其它方法。另外,如果在公開場合見了我,一定要叫我薑董。”

李菲兒禁不住問了一句:“好的,那……江浩,你在哪裏?”

然後,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李菲兒緊握著手機,聽出話筒那一頭正劈裏啪啦地下著大雨,雨聲的背後還清晰地映襯著那種熟悉的呼吸聲。過了好久,電話那頭才傳來江浩的聲音:“我在你身後……”

李菲兒猛地轉過身,眼前是一道冰冷的玻璃罩,她伸出手擦去玻璃上的水霧,露出一小塊幹淨的玻璃,穿過淅淅瀝瀝的大雨,她看見馬路對麵的公用電話亭裏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江浩……江浩……我好想你……” 李菲兒纖細的手指撫摸著冰冷的玻璃窗,像輕輕地撫摸著江浩的肌膚那樣溫柔,那樣親切。

樓下,江浩眼神穿過了密密匝匝的雨霧投射過來,那種被壓抑著的熾熱烈焰仿佛會穿透玻璃一樣,讓李菲兒的指尖感覺到一陣陣溫暖的氣息。頓時,窗戶上映出李菲兒淚如雨下,她一遍又一遍地問道:“江浩……什麽時候才能見你……告訴我……告訴我什麽時候……”

電話那頭,江浩沉默不語,一種難言的痛苦一下子從內心深處湧上來,橫亙在了喉嚨中間,他哽咽了,可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李菲兒,說:“會的……很快會的……”

江浩知道李菲兒是一個識大體的人,雖然有時候免不了有些任性,可是麵對他們的重生、麵對那些死去的人,倆人心裏都十分清楚,現在已經到了危機的關頭,即使絲毫的差錯都會功虧一簣。江浩抬起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和李菲兒聊了快二十分鍾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盡快結束談話,於是,他用沙啞的聲音說:“菲兒,就這樣吧!我掛了!”

電話那頭,江浩聽見了一陣哀怨的哭聲,他抬起頭,想看看李菲兒,可是雨太大,他看不清玻璃後麵的那張臉龐。

李菲兒隔著玻璃,泣不成聲地哭著:“江浩……江浩……等一下……讓我再多看你一眼……就一眼……”

李菲兒不停地用手擦拭著玻璃上的水霧,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可是,穿過迷茫的大雨,對麵樓下的電話亭空無一人。李菲兒趴在玻璃窗上的手一點一點無力地向下滑去,嘴裏發出一陣陣嘶啞的聲音,哭喊……

大雨中,江浩強忍著沒有回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內心一遍遍地問道:這……會是永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