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內鬼閃現

江浩回家的時候,在小區裏看見老伯穿著睡袍坐在長凳上,目光呆滯。已是深冬季節,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怎麽會獨自坐在小區的長椅上,對於來來往往的人群無動於衷。江浩料想一定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於是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老伯並沒有理會江浩,借著路燈,才看清他眼裏全是淚,一副絕望的樣子。

江浩問:“老伯,怎麽回事?”

老伯仍舊呆呆地注視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完了……一套房子就沒了……我對不起我女兒啊……我對不起她呀……”

江浩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老伯向自己打聽過標準能源股票的事情,昨天告訴過他,應該馬上賣掉股票,可是老伯根本聽不進去,這瘋狂的一天,暴漲的標準能源股票讓多少人都為之如癡如醉。

老伯說著說著竟然痛哭起來,他斷斷續續地敘述著事情的原委。他從澳洲回來的時候,女兒交給他三十萬澳元,讓他回國後買一套房子,說是自己葉落歸根的住所,也是自己下半輩子的保障。因為錢不夠,老伯也想買好一點的地段,就想到了股市,聽股票經紀說標準能源的股票漲勢好,就買了一點,昨天一下子漲了很多,結果自己禁不住**,把錢全砸進去,然後就看著股價一直漲一直漲,都怪自己貪心,以為會一直漲下去,就一直拽在手裏舍不得賣。這麽多天過去了,自己本來也估計到頭了,打算今天賣掉。沒想到開市的時候還在漲,就以為今天還會漲一點,就想再等等明天賣,結果下午就跌了。

老伯老淚縱橫地哭訴說:“薑先生啊,這可是我女兒在澳洲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工作了五年賺的錢啊,這五年她吃了多少哭,擔了多少心啊……我怎麽向她交代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江浩看著眼前的老人,頓時感覺一陣揪心的痛。他想到了黎正良那張臉,那樣麵目可憎,想到了在交易室看見的大廳裏那些手舞足蹈的股民。也許昨天,他們還計劃著給老婆買一件首飾、計劃著給父母買一套房子、計劃著給兒女添一件新婚的嫁妝,可是今夜,多少個希望就此破滅了,而自己卻在無形中成為了他們的幫凶。

江浩一邊安慰著老伯,一邊在心裏盤算著如何阻止他們的行動,他想到了證監會。聽黎正良的意思,因為一直用網絡轉賬的形式從離岸賬戶上轉入資金進行操盤,而離岸賬戶和瑞士銀行一樣,為了充分保護儲戶的利益,不對任何國家的任何調查機構開放儲戶信息。但是江浩聽黎正良在交易室說過一個臨時賬戶,戶名叫王衛,這就是所有資金的中轉站,抓住它,就抓住了一切。

江浩起身準備離去,再次安慰老伯說:“老伯,別擔心,錢丟了,我可以幫你找回來,相信我!”

老伯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江浩,眼裏閃現著一絲希望的光,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問道:“真的能找回來?”

江浩肯定地說:“這樣的機會以後不會再有了,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你知道嗎?這也是你太貪心了,哪有一直漲下去的東西啊?這世界上隻有貪心,才會一直漲,對嗎?下次記住了,聽我的,別貪心了。”

然後,江浩苦口婆心地安慰了老伯好一陣,見著老伯的臉色慢慢有了好轉,才準備起身離去。老伯一把抓住江浩的手,感激涕零地說:“好,好,我一定聽你的,一定,一定。”

江浩拉起老伯,扶著他慢慢往家裏走去。

第二天一早,江浩從衣櫃裏暗藏的保險櫃裏取出變聲器,模仿了老太太的聲音,錄製了一段錄音。然後江浩開車出門,在上班的路上,他故意背離了去公司的路線往北走,在一條擁擠的街道上選了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證監會的號碼,然後把錄音機湊到話筒前,播放了那段錄音,不到十秒鍾後,他果斷地掛斷了電話,開車向公司駛去。

江浩坐在寬大的總裁辦公室,俯瞰著這片城市森林。突然感覺到,這片森林是何等的殘酷,一切都奉行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腳下的那一個個移動的汽車或者行人,就是一隻隻螞蟻,辛勤工作,而像黎正良這樣的人,正如豺狼虎豹,躲在暗處時刻注視著一群無辜的獵物。江浩不時地看看表,或許現在,證監會的人像一群衛士正瘋狂地撲向豺狼虎豹,此時黎正良一定會來電話說些什麽,怎麽會如此安靜呢?十秒鍾,對方應該聽清楚內容了,十秒鍾,對方也不會追蹤到電話的位置,再說,自己從蘇傑那裏學了一招,選了鬧市區的電話,那部電話據自己觀察,十分鍾內有三個人用過,不會有人知道自己用過那部電話的,一定不會。江浩幹脆閉上眼睛睡到了躺椅上,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正在此時,市中心銀行,正上演了一出金蟬脫殼的好戲。

證監會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後,立刻通知警局,在全市範圍內搜索一個名叫王衛的賬戶,共查出有三人,一個是養老金賬戶,除了每月的提款外沒有任何業務;一個是閑置賬戶,隻有21.8元,最後一個是虛假賬戶,開戶日期正是24536號股票上漲前一天,並且在上漲和下跌當天,多達8億元的巨額資金出入,最為可疑的是在他們帶隊趕往VIP交易室的時候,有數億元的資金剛被調入,又迅速地撤回到了位於開曼群島的離岸賬戶。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那個關聯賬戶,於是證監會立刻開展行動,通知警局屏蔽了該賬戶的網絡轉賬服務,目的隻有一個——逼迫賬戶持有者現身。

市中心的花旗銀行門口,一輛小型廂式貨車停在了馬路邊,走下一個頭戴棒球帽,身穿夾克和牛仔褲的男子,他就是黎正良的另一名助手,網絡專家王衛,也就是那個親作惡多端的殺手。他跨進銀行,從自助機裏取了位號,然後坐到了休息區等待叫號。此時,一陣“吱吱”的刹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當他側過身時,看見好幾輛車停在了門外,從車裏走下一群神色匆匆的人,他們一下子湧了進來,有的直奔後台而去,有的則留在大廳轉悠,四處張望著,有的留在了門口。

擴音器裏響起了甜美的聲音:“請178號顧客到11號櫃台辦理業務,請178號客戶到11號櫃台辦理業務……”

王衛看了看手中的號牌,是223號,估計離自己辦理業務還早,於是他抬起頭看了看剛才進來的一些不速之客。兩個已經進入後台向櫃員亮了一張胸牌,然後急速地收回來揣進了口袋,和櫃員說著什麽,櫃員一會兒搖搖頭,一會兒又點點頭。另外的兩個人守在門口,向每一個走出銀行的人查看回單,並根據身份證核實身份信息。

一種不詳的念頭閃過王衛的腦海——銀行已經被封鎖了。這群不速之客或許是證監會的人,或許是警察。王衛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不由得開始緊張了起來。銀行的廣播裏不停地叫著號牌,人一個個地減少了,情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他環顧四周,休息區還有些等待的人們,角落裏,有一個老頭正在小睡,褲兜裏露出半截銀行卡。就是他了,王衛選定了這個絕好的目標。他走到老頭身邊,隔了兩個位置坐了下來,從錢包裏掏出一張鈔票,悄悄地扔到了老頭右側的腳下,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老頭的手臂,小聲喊道:“老伯——老伯——”老頭醒了過來,不知所然地看著他。

王衛指了指老頭腳邊,說道:“你的錢掉在地上了。”

老頭看了看地上的鈔票,本能地脫口而出,說道:“這不……不是……”然後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馬上改口說:“這不是……我的嗎?是我的,怎麽掉地上了?謝謝你!”

老伯在彎腰撿錢的瞬間,王衛以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將早已準備好的銀行卡輕輕插進了老頭的褲兜裏,然後又飛快地取出了他的卡。

老伯撿起錢,一個勁地笑著道謝。此時,播音器裏喊著205的號牌。老伯笑著站起身,朝王衛說:“該我了,該我了,謝謝你!”然後向櫃台走去。

王衛目送著老頭慢慢接近櫃台,如他所料那樣,老頭從褲袋裏掏出了銀行卡,遞了進去。不一會兒,櫃員起身向等待在後台的兩位不速之客走去,指著銀行卡說著什麽,然後又坐回了原位。王衛明白,成功了。

緊接著,站在櫃台裏的兩位不速之客低頭對著耳麥說著什麽,頓時,散落在大廳四處的人紛紛起身,打著手勢慢慢向老頭所在的櫃台靠攏,邊走邊不約而同地把手伸向腰間。

王衛明白,他們準備掏槍。果然不出所料,他們紛紛掏出槍,指著老頭的背影,緩緩靠上去。大廳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門口兩位查看證件的人也掏出槍,向老頭靠過來,頓時,一個逃生的機會閃現出來了。

王衛站起身,壓低了帽簷,混在人群中,與查看證件的人擦肩而過,向門外走去。

正當王衛踏出大門的時候,隻聽見身後有人大聲喊著:“不許動——舉起手來——放在腦後——”

王衛就這樣逃脫了追捕,黎正良和證監會進入了相持階段,因為證監會沒有抓到提款人,隻是他們仍然牢牢地握著賬戶這張王牌;黎正良的人逃脫了,但是畢竟有8億的本金和兩億多的套利所得資金還留在賬上。

奔馳車內,黎正良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王衛打來的電話,他把剛才發生在銀行的驚險一幕告訴了黎正良,問老板接下來怎麽辦。黎正良隻說了一句叫他等待的話,就掛掉了電話。隨即他又撥通了一個陌生的電話,用一種看似請求,卻暗藏逼迫的口吻說:“對方屏蔽了網絡轉賬,要逼我現身,該怎麽辦?”

對方隻說了一句,五分鍾後用網絡轉賬。

黎正良放下電話,對尹東說:“把電腦打開,五分鍾後開始網絡轉賬。”

五分鍾內,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證監會信息中心突然斷電了,一切網絡指令瞬間便失控了,其中包括禁止王衛賬戶的網絡轉賬指令。

五分鍾內,尹東的電腦完成了網絡轉賬,他笑著告訴黎正良:“老板,兩億九千七百萬的套現利潤。”

黎正良滿意地笑了笑,降下了車窗,窗外的街景在他眼前飛逝而過……

五分鍾後,備用電源啟動了,證監會的某間辦公室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叫:“怎麽回事兒——10個多億還是溜啦——”

證監會有內鬼。

這一切,身在辦公室的江浩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