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陰謀的冰山一角

奔馳車停在了證監會樓下,江浩坐在車內等著黎正良。他上去的時候,就自信地告訴江浩等他一會兒。果然,不到半小時,黎正良在尹東的陪同下走了出來。江浩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位隱藏極深的神秘人物,身材矮胖,頂多一米六五,其貌不揚,與身後高大英俊的尹東形成了鮮明對比,卻有一種尹東無法企及的氣場,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老板。

尹東替黎正良來開車門,他鑽了進來,笑著對江浩說:“他們懷疑我操縱股價,但是抓不到我的把柄,因為所有的錢都是從離岸賬戶上匯過來的,臨時賬戶有十幾個,全是陌生人的名字,他們進門的時候,阿正已經把錢退回了離岸賬戶。”

江浩還是第一次聽說離岸賬戶,第一次聽說那個叫做開曼群島的地方。他不明白眼前這夥人到底在幹什麽,難道僅僅是非法操縱股價獲取暴利?更不明白蘇傑和李菲兒不惜用生命去維護的國家利益是什麽。

黎正良仿佛看出了江浩的心思,問道:“你是不是在想問我為什麽要推高股價?”

江浩明知道黎正良猜錯了心思,於是將計就計地回答道:“是的,我沒什麽金融知識,對股市也是一竅不通。”

“近來標準能源出了很多不利於公司的事,先是公司樓下汽車爆炸,然後是副總蘇傑意外車禍,昨天是王逸被槍殺,媒體說成是恐怖襲擊,可是我們自己人知道,那是對方為了報複而采取的清理行動。”黎正良回答說:“股價跌得厲害,再不托市,後果不堪設想。我聯係了媒體記者,等會兒下車的時候,你作為公司新任總裁,告訴媒體,公司會在你的帶領下繼續推進太陽能開發項目。”

江浩明白,黎正良是要用他散布一些有利於公司股價的假消息,他想到了剛才的證監會,想利用正義的力量來對付這夥人,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這夥人的目的絕不是非法操縱股價這麽簡單,所以他告訴自己再等等,看看以後會發生些什麽。

黎正良說:“你不懂金融知識,這就是王逸推薦你的原因。你所說的金融知識,不懂比懂要好些,因為那些東西都沒用,我會慢慢教你。”

隨後,黎正良給江浩講了兩個賣餅人的故事。說的是路邊有兩個賣餅的人,餅5元一個,半天沒人來買,於是甲、乙倆人達成了協議,甲買乙的餅,並要求乙用同樣價格買甲的餅。甲第一次用了10元,乙也用10元買了甲的餅,後來逐步看漲,20元、30元……最後直到甲用100元買了乙的餅,乙也用100元買了甲的餅,路人紛紛開始搶購原本隻有5元的餅,黎正良用這個故事告訴江浩,這就是真實的股市。

“股市創立之初是為了分配金融資源,讓有價值的項目獲得更多的資金供其發展,但是縱觀世界各國的股市,沒有一家能完成股市設立初衷使命的10%。”黎正良說:“股市就是剪羊毛的地方,或者說慘烈一點,就是屠宰場。”

江浩聽得瞠目結舌,怪不得在交易室的時候,黎正良讓他回頭看看樓下的那些股民,那些為之振臂高呼的人,在黎正良眼中,也許就是一些等待被剪羊毛的綿羊。江浩似乎聽出來了黎正良的弦外之音,也許接下來,他會大量拋售手中持有的股票。正在此刻,車子停在了標準能源公司的門口,江浩打開車門,一群記者手握著“長槍短炮”便圍了上來……

江浩應付完記者後,走進了王逸的辦公室,隨後,陳梅就進來了,臉上掛著一種複雜的微笑,說:“薑董,恭喜您!”江浩禮貌地謝過後,問:“請問陳部長有什麽事兒嗎?”陳梅有些吞吞吐吐地,但是臉上至始至終都掛著微笑,說道:“以後……還要請薑董……多關照。”

江浩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在電梯裏陳梅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頓時反應過來,對方是來拉關係的,也許以後也有用得著的地方,於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哦——”地叫了一聲,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這個當然!”

陳梅交給他一樣東西,說蘇傑在出車禍那天,有一個空錢包遺忘在她那裏了,追悼會的時候,蘇傑的家屬也沒來,所以這個錢包就一直放在她那裏。陳梅說完就遞上一個男士豎式錢包,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江浩拿起錢包,翻看了一下,裏麵除了一張卡片什麽也沒有,卡片上寫著一個電子郵箱地址。江浩覺得有幾分眼熟,但是明顯又和蘇傑辦公室留下的那張收銀條背麵寫下的郵箱不一樣,他想了片刻,這才記起來就是一直與他聯係的郵件地址。江浩心中不由得一陣興奮,他終於可以知道關於李菲兒的秘密了。當他打開電腦,試著輸入了很多次密碼,都沒有辦法進郵箱,他不甘心,拿起電話撥通了網絡公司的號碼,對方卻因為他無法提供使用者的有效證明而不能向他公布密碼,當他掛上電話時,那顆激動的心也漸漸平息了下去,愈發冰涼了。

恍恍惚惚中,電梯門打開了,自己的房門就在電梯大門的一側,他才明白,已經到家了。他走出電梯的時候,對麵的老伯熱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喂,先生,聽說你在標準能源公司工作?”老伯問。

“是的,有事嗎?”江浩反問道。

“今天我買了標準能源的股票,買了好幾萬股,今天一天就賺了十幾萬啊!”老伯興奮地說。

“那你明天把它賣了吧!”江浩無精打采地說。

“為什麽要賣?還會漲的。”老伯回答。

江浩冷笑了一下,搖搖頭,用鑰匙打開門,在進門的時候,回過頭看著老伯,說:“不會漲了!”然後關上門,留下老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自言自語地說:“標準能源會跌?鬼才相信!”然後轉身悻悻地離開了。

江浩還在想著郵箱的密碼,還在想著李菲兒的下落。自從恢複記憶以後,他竟然發現自己一直思念著李菲兒,其實早已深陷其中,李菲兒對於自己來說,絕非一個普通的搭檔這麽簡單,他的日子裏沒有了李菲兒的存在,仿佛靈魂被抽空了一樣,他才開始想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第二天,黎正良照例在樓下等他,用黎正良的話說,是要讓他盡快熟悉股市,讓他嚐試一下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的感覺。

車子匯入了早晨茫茫的車流中,車上,黎正良對前排的尹東說:“阿東,在前麵停一下車,先拋1000萬股。”然後轉過頭若無其事地和江浩聊天,此時的股市,即將迎來一陣腥風血雨。

證券交易大廳的股民們失望地看著公告牌,今天的標準能源股價從近29元的高位開始高開低走,然後是一陣狂瀉,直接跌到了26元,而這一切的幕後主使卻在一輛奔馳車裏和別人聊天,仿佛那邊風起雲湧的股市與他毫不相幹。

車子停在了高新區工業園附近,這裏車流很少。黎正良降下車窗,看著遠處的鍾樓。遠處鍾樓的指針一步步逼近十點整,黎正良抬起手表看了看,然後問尹東:“阿東,這裏是什麽地方?”

尹東回答說:“是高新區天匯路天匯大廈。”

黎正良沉默不語,眼睛盯著對麵的大鍾,此刻,“咚——咚——咚——”沉悶的鍾聲響了起來,時針指導了10點整。黎正良升起了車窗,說:“阿東,再拋1000萬股。去交易大廳。”

尹東回答道:“好的,老板。”然後飛快地操作著手提電腦的鍵盤。

停靠在路邊的奔馳車緩緩開動向前駛去。不到三分鍾後,奔馳車原來停放的天匯路街道上齊刷刷地開來好幾輛車,都不約而同地“吱——”一聲刹停在路中央,車門打開,幾個熟悉的臉麵從車上下來,四處張望著,他們正是昨天闖進交易大廳的那群證監會的人。

車上,黎正良又給江浩講了一個故事:一個荒島上有10個人,每人手裏有一盒火柴,為了彼此能交換使用,就用10張樹葉代替錢,規定每張樹葉可以換一盒火柴。那麽,荒島上從此就有了貨幣——樹葉。某天,有個人的樹葉用完了,又沒有火柴了,就偷偷從其它地方撿來90張樹葉,然後又去買火柴。漸漸的人們發現火柴少了,樹葉多了,然後規定兩張樹葉才能換一盒火柴,可樹葉還在增多,他們不停修改規定,最後是10張樹葉才能換一盒火柴。

黎正良告訴江浩,製約商品價格的是貨幣發行的多少,而不是書上寫的“勞動價值。”

黎正良的一個故事,讓那些深奧的道理變得淺顯易懂,隻是江浩不知道黎正良到底要告訴自己什麽,於是問道:“黎總,這能說明什麽?”

“別總是黎總黎總地叫我,我歲數肯定比你大,就叫我良哥吧!”黎正良說:“如果把這10個人看成一個國家,這個國家如果是美國,那個發行貨幣的人就是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也就是我們平常叫的美聯儲。”

黎正良總是這樣不厭其煩地向江浩講解,他的話像是一部精彩的影片,總是以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開頭,講述了自己的觀點,然後又以一個耐人尋味的結尾來結束談話,與那位盛氣淩人的王逸相比,黎正良更容易讓人親近。

黎正良用10個火柴盒和樹葉的故事,講到了貨幣和物價的關係,進而講到美聯儲。他告訴江浩,美聯儲就是美國的中央銀行,它可以製定匯率,可以發行美元。而美國政府不是公司,不能產生利潤,它的一切花銷靠債券來募集資金,所以它發行了美國國債,政府用未來的稅金來償還國債,所以他們透支了未來的稅收。美聯儲是政府的銀行,它印刷了美元,卻可以用來購買國債,無論欠了多少債,隻要印刷機一開動,就能買進,這看起來是一項政策,其實是一場完美的遊戲,無形中把納稅人給裝了進去。

江浩明白了一些道理,於是點了點頭。黎正良卻說:“我用標準能源股東們的錢,買進了自己公司的股票,裝進了股民,這都是效仿了美國人的做法。”

江浩恍然大悟,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黎正良是想告訴江浩,自己的做法是合理合法的,無論他如何粉飾自己,都在說明一個道理——世界是強者的世界,沒有任何公平而言。

黎正良告訴江浩,為什麽一直要不停地變換地點,是因為尹東用的是無線網絡接入設備,證監會或者警局的商業罪案調查科一定會追蹤操盤手位置,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我們早已離開了。他安排了人散布標準能源的利好消息,以吸引更多的股民前仆後繼湧進來。

江浩明白,那些消息全都是假消息,什麽中位震**,小幅回調,還有上升空間,都是假的,都是黎正良一手策劃的,此刻,真正的大魚卻在狂風巨浪來臨之前早已逃之夭夭了,風暴之後,沙灘上肯定布滿了小魚小蝦的屍體,遍地狼藉。可是轉念一想,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會認為股價一直會漲?總是相信有利於自己的現實。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他們成群結隊地奔向懸崖?像那些集體自殺的鯨魚,是了什麽蠱惑?最後,江浩覺得,一定是貪欲,那是人性中最黑暗的深淵。

奔馳車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標準能源公司樓下。江浩與黎正良道別,轉身走進大廈時,感覺後脊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