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秘人物
江浩回到家裏，像被抽空了一樣坐在了沙發上。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沒有一絲的生疏，就像神經百煉的職業殺手那樣，有計劃、有預謀，從容而冷靜地殺死了王逸，最後，還有條不紊地清理了現場。現在，他連自己都感到害怕，原來隱藏在內心深處那個充滿殺氣的靈魂，在憤怒和正義的驅使下被點燃了，當那陣熊熊大火熄滅過後，一種空虛與膽怯就反撲過來，嚇得他止不住地發抖，連坐在沙發上都是這樣。
江浩打開了電視，想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散開來，卻不料畫麵上正播放著基督教徒們在教堂舉行彌散的畫麵，耳邊隨之而來的鍾聲“當——當——當——”地響了起來，江浩的眼前出王逸臨死前的影子，伸出手指著自己，一雙驚恐的眼睛盯著自己，身體隨著每一次的鍾聲劇烈地抽搐著……
江浩索性關上了電視，從CD架上隨便抽了一張碟片放進了CD機，摁了開關，Bob Dylan沙啞的嗓音像雪茄散發出的煙霧，緩緩地彌漫了整個房間，他包含深情地反複吟唱著一句“You belong to me”（你屬於我。）江浩聽著音樂，突然無奈地笑了起來。原來這是李菲兒最愛聽的一首歌，也是美國影片《天生殺人狂》裏的插曲，自己隨意地挑選了一首為殺人狂伴奏的樂曲，難道不是一種諷刺？
江浩正在自嘲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一下子聚集起了精神，盯著不停鳴叫的手機愣住了不敢接。手機是王逸死前留給他的那部衛星電話，這個號碼隻會有一個人同他聯係，就是王逸提到的黎正良。
手機仍然響著，再也不能等了。江浩迅速拿起來，接聽了電話。
“薑天佑！”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是沉睡多年的地獄之門打開了一般，發出聲音的人正是黎正良。
“我是……你是……”江浩的聲音略顯緊張。
“我是黎正良，你知道王逸今晚和誰一起出去了嗎？”黎正良在電話裏問。
“今晚和客戶談判完了以後，他要我陪他走一段路……我就……我就陪他走了一段路，後來他說還有點兒事，就分開了。”江浩對著電話說。
“他死了，十分鍾前，我們的人在自己的秘密房間裏發現了他的屍體。”黎正良說。
“他死了？”江浩故作驚訝地叫了起來：“剛才……剛才還好好的……我們……一個多小時前還在一起散步，怎麽……怎麽就……”
“對方可能還有人在對付我們，大家千萬小心。”黎正良說。
“嗯，好的，謝謝！”江浩說。
“他曾經推薦過你，現在由你來接替他的位置，我們的鏈條不能斷。”
“鏈條？”江浩吃驚地脫口而出。
“對！鏈條，我們依靠鏈條連接在一起，締造一個嶄新的秩序。”黎正良說。
一個嶄新的秩序，江浩在王逸口中也曾聽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他還是不明白他們到底要建立一個什麽樣的秩序，可以料想的是，肯定是一個異常血腥的秩序。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怎麽就……就死了，還有，王總此前也跟我提到過我們的目標，可是，我還是不懂。”江浩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說：“明天你在辦公室等我。”
對方說完就掛掉了電話，江浩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關掉，放進了密碼箱裏。
第二天上班，一輛黑色的奔馳S600轎車停在了江浩身邊，一個帶著黑色墨鏡的男子從副駕駛位置上走下來，擋住了江浩的去路。江浩頓時愣了一下，男子取下眼鏡，江浩看見一張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年輕麵孔，棱角分明的臉，高大挺拔的身軀，一副保鏢特有的身材。男子微笑著說：“薑先生，您好！我是黎正良總裁的貼身保鏢尹東，黎總正在車上等你，請上車！”
江浩放鬆了警惕，還是不解地問道：“我還得上班呢！”
頓時，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男人的臉龐露了出來，此人正是黎正良，也就是王逸身後的神秘人物，他有著鷹一般犀利的眼神。他對江浩說：“今天沒必要去上班了，你會有新的工作。”
江浩轉過臉看著黎正良，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尹東向江浩介紹道：“這是我的老板，聯邦信托投資公司總裁黎正良。”
江浩著實吃了一驚，扭過頭看著黎正良。
黎正良笑著說：“還需要看證件嗎？”
江浩這才解除了警惕，笑著說：“不需要了，黎總。”然後打開車門鑽了進去。尹東又充當著專職司機，駕駛著車子匯入了車流，車窗緩緩升起，立即將車內隔成了一個寬大、奢華的私密空間。
黎正良告訴江浩，其實標準能源就是一個空殼公司，發生的業務量非常少，它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持有24536號的股票。黎正良並沒有說明持有股票的某種深層次緣由，隻是說標準能源公司的股東其實就是聯邦信托投資公司的股東，說透徹一點，標準能源公司就是聯邦信托投資公司伸向能源市場的一隻手。
車子停在了證券交易大廳的地下停車場。三個人下車走進了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關上了，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隻有電梯門邊的紅色液晶數字開始跳動著。“怎麽沒有燈？”江浩在黑暗中問。“這是觀光電梯，沒有燈的。”尹東說道。
電梯載著三個人向上爬升。黎正良問道：“阿東，資金都準備好了嗎？”
尹東回答說：“都準備好了，老板。”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從背後的透明門上射了進來，三人轉過身看著樓下如螞蟻一般的人群，電梯飛速地向上爬升著。
三人來到了頂層的VIP交易室。這是一間寬大、豪華的股票交易室，乳白色的真皮沙發前，一台足有70寸的LED電視掛在牆上。右側，一張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台一體式電腦，連接著屋頂的專用收發器，沙發背後，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見證券交易大廳裏人頭攢動。
尹東坐到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熟練地操作著鍵盤，LED電視上跳出了K線圖譜。牆上的掛鍾響了起來，黎正良抬頭看了看，然後轉過臉看著尹東，說：“24536，什麽價？”
尹東回答說：“21.53.”
黎正良問：“阿正那邊準備好沒有？”
“叮咚”一聲，尹東的手機響了起來，很明顯，這樣簡短的聲音極有可能是一條短信。尹東拿出手機，看了看，說：“老板，一切準備就緒。”然後飛快地比照短信內容向電腦上輸入號碼。
江浩皺起眉頭看了看尹東，又看了看黎正良，不解地問：“黎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黎正良說：“昨天，媒體報道了你的前任，王逸總裁離奇死亡的消息，今天公司股價肯定會跌，我們是來托市的。”
江浩有些吃驚，脫口而出：“我的前任？”
黎正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說：“對，你的前任，下午就會收到董事局的電話。”
江浩這才確定剛才並沒有聽錯，誰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殺死王逸的人，而王逸在前一段時間還推選了自己進入這個神秘圈子，沒想到自己成為了王逸的掘墓人，隻是現在江浩還不能暴露自己，因為他的目標是充當這個圈子的掘墓人，而不僅僅是王逸。
黎正良接著說：“我們從離岸賬戶調入10億匯入臨時賬戶，剛才尹東收到的短信就是阿正傳過來的臨時賬戶號碼。離岸賬戶開設在開曼群島，那裏是避稅天堂，80%的跨國公司和幾乎全部涉及軍火、毒品交易的公司都在那裏有賬戶，因為那裏沒有稅收、沒有銀監會和證監會，對資金管理行為幾乎為零，是一片自由的樂土，但是唯一的缺陷是我們不能直接調用賬戶上的錢進行股票交易，所以就開設臨時賬戶。”
江浩像聽天方夜譚一樣聽著黎正良的講解，才知道這個神秘的圈子水很深，能量很大，今天自己看到的一切也許隻是冰山一角。
黎正良對尹東說：“阿東，買入兩億。”
尹東應了一聲，然後埋頭飛快地敲擊著鍵盤。
LED電視上的K線圖開始一路攀升。江浩半張著嘴盯著電視，他知道這是明顯的操縱股價，是非法交易，他在為黎正良的膽大妄為而感到驚訝。
黎正良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說：“看那些圖沒什麽意思，來，看看下麵。”
江浩隨著黎正良轉過身看著樓下的交易大廳。大廳裏的人群像朝聖般地都聚集到公告牌前。黎正良轉過臉對尹東說：“再追兩億，買進！”
尹東又敲擊著鍵盤，買進了24536號股票。
黎正良小聲地對江浩說：“阿浩，我和你打個賭。”
江浩問：“打賭？賭什麽？”
黎正良指著樓下的人群說：“賭他們，不到一分鍾，他們就會歡呼雀躍。”
江浩有些不明白黎正良的意思，於是笑了笑說：“黎總，我不是太懂股票交易的東西，所以不敢枉然下注。”
黎正良笑著說：“也好，不懂慢慢學。股票交易很簡單，所有的外在信息都是人為製造的，交易的原則隻有一條，那就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
黎正良話音剛落，樓下的人群開始發出了一陣躁動，紛紛跑向操作室，不一會兒又跑回來，然後不約而同地舉著手臂呼喊著，隱隱聽見“漲！漲！漲！”的聲音。黎正良笑了起來，說：“你看！好戲上演了！阿東，三億，加倉。”
江浩看了看樓下有些瘋狂的股民，然後又轉過臉看著黎正良，問：“他們這是……”
黎正良說：“他們在追高標準能源的股票。股民都有一個特點，喜歡追高，俗話就是買漲不買跌。但是，哪會有不跌的股票？”
江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在內心不得不佩服黎正良的氣魄，短短數十分鍾內就可以調動數億元買進同樣一支股票，而不擔心被套牢，他不懂的是黎正良為什麽要選擇標準能源而不會選擇其它股票。
江浩正在思考的時候，黎正又對尹東說：“再買三億。”
樓下的人群近乎瘋狂起來了，喊聲響徹大廳。
突然，尹東急切地說：“老板，股票被強製停牌交易了。”
黎正良皺起了眉頭，轉過臉看著LED電視，畫麵上的曲線停在了27.93元。
江浩問：“黎總，這是怎麽回事？”
黎正良沒有說話，隻是麵色凝重地盯著窗外，房間裏的空氣瞬即變得緊張起來。
大廳裏，一群陌生人推開大門走了進來，他們沒有顧得上去看一眼公告牌，便形色匆匆地朝電梯入口跑去。很顯然，這一群不束之客並非普通股民，倒更像是在找什麽人的。
黎正良突然轉過頭，問尹東：“阿東，臨時賬戶上還有多少？”
尹東回答：“還有一億正從離岸賬戶轉入。”
黎正良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別玩兒了，可能要出事了！”然後突然轉變了口氣，急切地催促道：“快！快退回去！”
尹東立刻飛快地敲擊著鍵盤，電腦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往左邊退去，百分比逐步減少。
黎正良焦急地問道：“退完了沒有？”
尹東說：“馬上就完了。”
黎正良又一次催促道：“用短信通知阿正注銷賬戶，不要歸巢！”
尹東應了一聲，然後埋頭飛快地發出了一條短信。此時，江浩聽見門外走道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尹東顫抖著雙手打開手機後蓋，取出電池……
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黎正良和江浩的目光都聚集到尹東身上，房間的空氣緊張到了極點。
尹東的動作因為緊張而抖動得更加厲害，他取出手機卡，用力扭斷，往垃圾桶扔去，然後將手機的電池、後蓋一把抓起來揣進了褲袋裏。
被折斷的手機卡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向垃圾桶飛去……門突然被推開了，剛才還在樓下的那群陌生人湧了進來，房間頓時變得水泄不通。
黎正良用一種犀利的眼神看著為首的人，對方卻用一種玩味眼神與他對持了片刻，說：“黎正良，證監會懷疑你涉嫌操縱股價，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