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工開物：上篇
茶判官坐在木床的最裏麵，麵容顯得很憔悴。他已經幾個月沒有走出過這個小屋子了。
“你拖酒判官委托我們辦的事情，我們去辦了，”九叔站在床前，阿龍站在窗邊，懸天和酒判官兩個站在門框兩側，門外是熙熙攘攘的大市場，不僅有各種商品，還有說書唱戲，講相聲的。這裏是天津有名的三不管地帶，這裏不僅是買賣很多，私搭亂建也不少，茶判官就蝸居在其中的一個小房間裏。這裏不僅外表不引人注意，而且道路四通八達，隨時可以離開。就是住起來不那麽舒服了。除了汙水橫流這樣的衛生問題，總是不斷的叫賣聲也是讓人心煩的很。
屋裏沒人說話，但是仍然人聲鼎沸。阿龍甚至都不能確定茶判官是否聽見了他們說的東西。
“說實話，我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結局。說真的我也感到非常的遺憾。”九叔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這件事並不是人家非要強征你們的茶館，而是你妻子和你兒子聯合吧茶社和茶具都賣掉了。”九叔坐下來，盯著茶判官無神的雙眼。
“那你的意思，我就這樣算了。”茶判官微微側側頭，眼神還是那樣的無光。
“老弟呀，你沒聽過這句話麽？兒大不由爺。你家孩子多災多難，也活的不容易，要不是你逼得太緊他也不大至於背著你遠走他鄉啊。”
茶判官不說話了。他不想回答這些問題，或許他還沒想好到底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別人的問題。
“現在你還有個機會。茶莊的人說了，隻要你願意去他們手下工作，你就還可以在你的茶莊工作，不僅如此吧，你還可以更大規模的參與茶業……”
“你什麽時候也替這些有錢人說話了。”茶判官冷不丁的回複到。這句話說得鋒芒太利，讓九叔愣了好一陣。
“九哥這是在替你說話，你現在是不是好賴話聽不出來了。”酒判官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出來，自從得知了妻子和兒子背著他跑了的幾個小時中他就愈加消沉，到現在他這個弟弟現在已經開始油鹽不進了。他一衝動就想上去給這個弟弟兩巴掌，懸天眼疾手快立刻攔住了，
“你喊什麽？”茶判官明顯很不高興他哥哥的行為，“你覺得去那茶莊幹很體麵是麽？我媳婦偷偷把我的地和房子賣給人家就不談了，單單他家對於茶葉的理解程度，你覺得我會覺得體麵麽？”
“體麵重要還是傳承重要？”九叔皺起了眉頭。“隻要你能留著店麵，還在賣茶葉，你的手藝就能傳承下去。”
體麵重要還是傳承重要？這確實是個很好的問題，大家都不說話了。
可是兒子都不在了，還傳承什麽呢？
茶判官思考片刻回答：“體麵重要。”
“茶判官，你好歹也曾經是我們百行會的重要成員，你和會長曾經在百行會曾經商量的事情你都忘了？”九叔現在才有點氣不打一處來。他沒想到這事情的真相對於茶判官打擊怎麽大。
“那些大義我不是不知道，我隻是接受不了這個侮辱。我辛辛苦苦為了我家，為了手藝能傳承，將我那個小東西招回來，給他店鋪，給他一切。到頭來他卻這麽對我。”茶判官說到他兒子的事情再一次止不住眼淚，一個大男人在這個小房間中哭的像個孩子。
“我決定了。”茶判官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這地方我也不能待了，收拾收拾明天我就走。我追到美國去。我就不信了，這個小東西以為能擺脫我，不可能！”一個男人說著幼稚的話，這說明他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沒事，”九叔不忍心了，也不好再說什麽大義了。隻能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錢袋子，“以你現在的繼續怎麽去美國啊，這錢你拿著，算是你為百行會貢獻，我們也拿不出什麽，這點錢希望能解你燃眉之急。也為你以備不時之需。”
茶判官不知怎麽想的，突然在**翻了個身下地。對著屋子裏的眾人深深的鞠躬，“謝謝百行會對我的厚愛。多的我就不說了。”說完茶判官有抹了一把眼淚。
“有兩件事。”九叔繼續說道，“算是你最後為百行會辦兩件事。”
茶判官此刻算是情緒穩定了一些，坐下來喝了一碗水，“九叔您說吧，我能辦到的我盡力來辦，辦不到我也想辦法。”
“都是必須你來辦的事情，第一件就是這個。”九叔拿出了一個小玻璃瓶，瓶中是幾片被茶葉。泡過的茶葉。“我需要你來告訴我，這個茶葉來龍去脈。”
一看到茶葉，茶判官眼睛裏閃過了一絲亮光，他又穩定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我試試吧。”他接過瓶子。端正的做好，目光，甚是五官的注意力都擊中在瓶子裏的茶葉上。
阿龍突然有一種錯覺，覺得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了。外麵的吵鬧仿佛一時間都沒有了。有的隻是一個冥想的空間，茶判官嚴謹的追尋著望，聞，嚐等規則，仔細的看過了茶葉。
“祁門紅茶這個，不用我說我相信九叔你們也能猜出來。這個茶葉細小如眉，苗秀顯毫，色澤烏潤。一看便知道是上品。這茶葉大小，長短，粗細都近乎一致，這說明這批茶葉經過仔細的賽選，如此精致的茶國內本身就不多。
我知道在京津地區的隻有一家，而恰巧天津今年最大唯一的，需求這種頂級茶葉的隻有一家。我親自幫著驗的貨。他這級別的紅茶驗貨時有些買家們通常都會指定我到場評判茶葉成色。這家買走的成色的最好，我印象十分深刻。”說起茶葉茶判官還是雙眼放光。
“是哪家買走的？”
“城東興業鎖具場。他們的老板，自稱鎖老板親自到場挑的茶葉，而且跟我說，這個茶葉他是要送人的，不能有半點差錯。所以我就格外上心了一些。”
九叔點點頭，然後看了阿龍一眼，看來這批茶葉有了著落。
“第二件事，”九叔停也未停，直接開始問第二件事。阿龍則好奇起來，他不記得有委托九叔什麽別的事。
“還記得你和我們會長的約定麽。”
茶判官臉上了一副我突然想起來了的模樣，“你是說明輝讓我幫他藏起來的那個東西。”
“具體是什麽我 不知道，我隻知道會長曾經囑咐我，一旦你有什麽變故一定要提醒你，你和他有個約定。”
“好的，好的。”茶判官站起來，拍了拍手。“無論怎麽樣我走之前是應該把他讓我藏起來的東西還給他。”然後他開始匆忙的整理衣服，“事不宜遲了，我現在就把這個東西還給你們。”
說道這個秘密的時候，茶判官臉上的總算是見了一點光。這也讓幾個人放下心來，這個男人至少還沒有完全崩潰。
人力車換電車，再換馬車，他們跟著茶判官穿越了大半個城市，等待他們的是一個倉庫所在地，這裏安靜極了，此刻並不是早晚的出貨的高峰，除了巡視的看場子的人，再無其他人。茶判官對著號碼找到了倉庫。這個倉庫是看著不起眼門口寫著某某茶莊的字樣，茶莊的名字已經因為沒人維護而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說實話當時明輝想出這個保存方法的時候我都驚呆了。”茶判官一邊開鎖一邊說，門打開了，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茶葉罐子。
“放心都是各大茶莊的陳茶、廢茶。”
“你是說，九叔要的那個東西就在這些茶罐子當中藏著。”雖然阿龍不太關心父親的事業，但是對於眼前如此有趣的情景自然感興趣起來。“怎麽才能在這個浩如煙海的茶罐中找到那個東西呢？”
“我就是鑰匙。”茶判官拍拍胸脯，
“你的嗅覺能在其中找到特殊標記的那一罐，那一罐裏就有藏起來的寶物是吧。”阿龍抱起肩膀仔細盯著密密麻麻的茶葉罐。
“調換茶葉罐的過程都是用的短時工人在雙盲的情況下進行。這樣除了我的鼻子沒人能短時間的在這麽寫茶葉罐中找到那個東西。這也就形成保護機製。除非對方大張旗鼓的來拆了這個倉庫，不過要是大張旗鼓的話，也就直接驚動了百行會，百行會不會置之不理的。”茶判官說起來還是很自豪，他的鼻子千錘百千出神入化，而這個藏寶的設計本身就是為了他的能力量身打造的。
“您請吧！”阿龍感歎的搖了搖頭，他退了下來，眼前這個破舊的的倉庫成了表演的舞台，而這個舞台就留給了茶判官，他要表演了。
安靜的場地裏沒有人說話，隻有風不停的吹動著房頂鬆動的瓦片，發出有節奏的響聲。仿佛是戰鬥開始之前的戰鼓。
茶判官開始一步一步的走進茶罐子懟中，他慢慢的走動著，時不時在某一個罐子身邊停下來，站立片刻，然後繼續向前走，就這樣來來回回，一共進行了五六分鍾。懸天已經安奈不住了開始來回在倉庫門口踱步。
阿龍則是往前一步看著這些茶罐子，想從中看出門道。
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茶判官好像在虛空中看到了什麽一樣，他立刻把自己的頭向一側偏去，看著那個方向，然後向著那個方向邁出了兩步在一個罐子身邊停了下來。
“就是他了。”九叔看到了茶判官的表情變化，他仿佛確定了什麽，一邊點頭一邊走了過去。阿龍也往前湊了湊，想看清這裏麵究竟都是些什麽。
隻見茶判官不慌不忙抱起了茶罐子，從掏出了一個個油紙包，其他的油紙包裏不是陳茶而是枯萎的花瓣。這就是茶判官區別的辦法，其他的都陳茶隻有這個不是，阿龍真的驚歎了。他的鼻子真是一個寶物。
但是更讓他感到好奇的是這個從茶罐中取出來的東西之一，九叔打開油紙開始檢查，隻見這油紙裏還有幾層布反複包裹著，油紙中間還有一些草藥之類的東西。阿龍一下子就猜出這應該是一本書，因為這些藥丸都是防止書蟲的藥丸。他經常見父親使用。
最終裏麵的盒子呈現在大家麵前。九叔輕巧的打開了盒子上的搭扣，裏麵一本藍色書皮的舊書展現在盒子裏。阿龍離得遠沒太看清書本的題目，隻是隱隱約約看見“天工開物：上篇”幾個字。
九叔點點頭，露出了一個難得的微笑。無論怎樣，眼前這個手藝人現在想要前往美國去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雖然他這身本事有點可惜，但是人之常情這事也不能不同意。隨他去吧。
“茶判官，我作為朋友叮囑你幾句。你本身的對於茶藝傳承的執著，我是很欣賞的。但是你身為父親太不合格，對你的孩子太嚴厲。我希望如果這一回再次見到他你能改觀一下。”九叔語重心長的說。出了這個門他和百行會便再無瓜葛，這些話也就隻能在此刻說了。
茶判官點點頭，跟在場的人一一道謝。下一步就是直接奔向碼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尋找自己的妻兒。他步履輕盈的走在外麵。走在隊伍的前麵，第一個伸手再次打開了倉庫的大門。
外麵是靜謐的倉庫主路和一排排各式倉庫鱗次櫛比。風這一刻都聽了下來。
懸天突然停住了腳步，愣了一下，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有埋伏！”他這聲高喊還沒出口。靜謐的倉庫區上空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