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李太太
此時此刻，阿龍在想著他的父親，而父親陸明輝也在想著他。
窗外的風不停的搖動著窗戶外麵加裝的鐵柵欄，嘩啦啦響個不停。從他被關到這裏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吃了兩頓正宗的登瀛樓外帶酒席了，今天是第二頓，這些黑衣日本人端上酒席之後就撤走了，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對著菜發呆。猶記得上一回上登瀛樓酒席是日本人宗介先生來的時候準備的，難不成今天他還要來？
一想起他，陸明輝自然就想起宗介先生提到的自己兒子的事情。他居然說自己的兒子會幫助他完成事情。想到這裏他笑了，這個日本人還真是鬼主意不少啊，居然想到了這一步。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這一次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好像是從什麽地方趕過來。
一進門來人就一抱拳，“陸兄，真是抱歉讓你久等了，你看我剛剛在宴會多貪了幾杯，這就回來晚了，真是不應該，我應該自罰三杯。”這個人正是宗介先生，他顯得很高興，語速也很快，沒等陸明輝說什麽便已經拿起了酒杯開始狂飲。
然後便拿起木筷對著一道菜開始下功夫。
陸明輝也端起飯碗開始夾菜，“宗介，你不是去過宴席了麽？怎麽還顯得這麽餓啊。”陸明輝的語氣像是跟老朋友對話。
“宴會上都是些西洋玩意，我不喜歡，我在東京都吃夠了，反倒是登瀛樓這個魯菜這些菜和我胃口。”宗介先生說完又夾起一筷子蝦仁，塞進嘴裏。
陸明輝笑了笑，“宗介啊，這個登瀛樓雖然確實是魯菜起家，但是你看你很喜歡這倆菜，扒翅子和炒蝦仁都是天津小炒。”
“哈哈”宗介先生一邊就這米飯嚼著蝦仁一邊笑著，“我又在你麵前班門弄斧了。陸兄你不愧是美食家啊，立刻就挑出了我話語中的毛病。”
“嗨，什麽班門弄斧啊，我也隻不過是對於吃有些研究罷了。不過啊，宗介啊，你看你今天這頓，醋椒魚，糟蒸鴨頭，炒蝦仁，扒翅子……都是好菜，這是要幹什麽，不會是要給我送行吧。”
“送行？”宗介先生撂下飯碗笑了起來，“陸兄你可真會開玩笑，這個寶貝我供起來還來不及怎麽會輕易要你性命。”
“那這麽豐盛是為何？”陸明輝用餐巾抹抹嘴，開始喝酒。
“我高興啊。原因嘛，我好好組織組織語言啊……”宗介先生舉著筷子一邊說好像一邊在想些什麽。但是陸明輝看的出來對方其實是在炫耀，“原因就是我的計劃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啊，對了，我還要因此恭喜你啊，你兒子啊，真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啊。”
“哦，此話怎麽講？”陸明輝夾起了醋椒魚，酸辣的口感讓他倍感精神，他仔細的聽著宗介先生的話語。
“對於我來講，我開始設置這個測驗的時候是沒有信心的，我不指望一個孩子會這麽有調查能力和毅力，我甚至都準備在關鍵的時候幫他一把，但是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孩子非常厲害，陸兄你真的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孩子啊。”
“哦，是麽？”陸明輝再一次開始喝酒，然後吃魚，仿佛再聊的別的事情。“我兒子優秀我能理解你這是替我高興，但是你也沒必要這麽高興吧。還請我喝酒。”陸明輝顯然話語中充滿了調侃的味道。
“哈哈，怎麽說呢，陸兄你有所不知啊，我既然沒法在你身上打開突破口所以我隻好設計一個別的計劃，而這個計劃中您兒子的能力和好奇心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現在您兒子陸正明同學不僅打開了好奇之門，而且已經馬上就要破解開第一道謎題了。我怎麽能不為之高興呢。”
“你說這個好奇啊，謎題啊。我不明白，這和你的目標有什麽關係呢。”陸父盯著菜，揮舞著筷子，仿佛真的再跟宗介先生認真討論眼前的情況。
宗介先生將自己最愛吃的炒蝦仁的最後一口就著米飯吃到了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說道：“那就是這個計劃的玄妙之處了，陸兄你要隱藏的這個秘密確實非常隱秘。但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會采取兩個策略來隱藏。”
“哪兩個？”
“第一，”宗介先生站了起來，“你這個人生性多疑，所以你不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計劃。所以你把你的隱藏計劃分成了幾個部分，每個人隻知道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不知道其他部分。沒有人知道計劃的全部就不會有人真正的泄密。”
陸明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像宗介兄你說的有點道理。不愧是帝國大學念過心理學。”
“不僅僅是這樣的。”宗介先生的踱步沒有停止，而話語也沒有停止，“不光是每個人隻知道一部分，而且很多幫你掩蓋秘密的人並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麽事情。這就是你掩蓋秘密的全部，我說的對不對？”宗介先生說完露出了笑容，他覺得自己的猜透了對方。對方的兩個核心被自己的拿下，自然心裏防線也就崩潰了。
可是陸明輝仍然泰然自若，即使他身處對方的牢房中，他任然淡定的吃菜喝酒，“宗介兄，你我都清楚，你為了什麽。你為的是百行會的最深處的秘密。你覺得你猜透了，我身為百行會的會長也隻能緘口不言了。不要忘了，百行會本身就是江湖上最秘密的社團，而你現在卻偏偏要搞定這個秘密社團最大的秘密，還是那句話，你適可而止吧。”
“適可而止，你在說什麽笑話，我為了這件事準備了這麽久，我能適可而止嗎？”
宗介先生也知道自己的有些失態了，尷尬的開始喝酒。一時間兩個對手之間隻有汾酒的清香在縈繞，“抱歉我失禮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宗介啊，你客氣了，你都把我抓起來了，我又有什麽原不原諒的呢。”
“陸兄你可知這些都是不是我的初衷，我隻想要那個東西，你兒子現在的動作就會慢慢的引領我找到我想找到的東西，在你布置的謎團中穿針引線，而阿龍就是那根針。你的故意打亂的謎題，我相信在無意間阿龍會替我拚接起來的。”宗介先生放下了酒杯。向牢房門口踱步而去，然後輕輕鎖上門離開了。
但是宗介先生不知道的是陸明輝在他走後表情逐漸凝重起來。沒人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的孩子，還是擔心百行會的秘密，隻能看他放下酒杯。走到窗前，窗外已經是灑滿大地的月光了，遠處城市已經熄滅了燈火陷入夜的沉寂。
“兒子，希望你一切順利吧，千萬要注意安全啊。 ”
突然牢房門又開了：“哈哈陸兄，”宗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我怎麽會拋棄你這個摯友呢。我就是開個玩笑。今天起我就不走了。我的偉大計劃就要開始，以後就在這陪你住上幾日，就像我們在日本的時候一樣。”
陸明輝苦笑了一下，他這個“朋友”就這樣，有時候喜怒無常的。
“好啊，那就不說這些煩心事了。”陸明輝揮揮手，又坐回飯桌上，“宗介啊，也不知道你家鄉今年的櫻花好看麽？我可是有十幾年沒去看了。”……
夜深到這個地步的時候，一個男才勉強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裏。這麽晚到家很簡單，他的工作是在天津，而他實際的住所卻在京城。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家裏還亮著一盞燈。那是一盞放在廳堂上的煤油燈，發著微弱的光芒，光芒下，是一碗早已呈好的湯麵和一個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女人。這個女人穿著旗袍，披著一個小被。
男人躡手躡腳走進來，女人看來是已經困的不行了，並沒有意識到屋子裏已經有了人。男人輕輕的走到他的身邊，將女人一把抱了起來。
這是一個輕柔而溫暖的公主抱。女人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步履穩重向著屋子裏慢慢的走過去。女人在中途醒過來了。
“洪哥哥，你回來了。”女人聲音裏帶著困倦，“桌上有麵，我去給你熱一熱吧。”
“沒事，我吃過了，小榮你又在桌子上睡覺。”洪先生看著李太太的臉龐笑了一下。
“人家為了等你嘛。”李太太的粉拳在洪先生的胸膛上錘了幾下。“你又回來這麽晚。”
“那你就早點睡嘛。你知道沒必要等我的，”洪先生一邊說，一邊推開臥室的門。眼前就是一張雕琢華麗的床。鋪著厚厚軟軟的被褥。
洪先生將李太太放到**，才開始脫下自己的禮帽和外套。一天總算結束了。
“我等你，是因為有情報要跟你匯報。”李太太雖然躺在**搔首弄姿，但是言語卻嚴肅起來，“芳子來過了，顯然是來了解你的生活的。我按照你的安排如實相告了你的情況。”
“怎麽樣她信了？”
“我幾乎沒有說謊的地方，我料想她不會想到這是我故意告訴她的。”李太太開始在**翻滾著解開自己旗袍的扣子。
“然後嗯？”洪先生已經了開始換上睡衣了，睡衣的上好的棉布料，非常柔軟。
“我按照你說的開始派人跟蹤她，她去了大東亞同文社的北京分社。這證實了我們對於那是日本情報交換點的猜測。”
“很好。”洪先生點點頭，他躺到柔軟的**，靠著床背，拿起了今天的報紙。李太太向著他緩緩的爬了過來。身上也隻剩下一件紅肚兜。
李太太輕輕的鑽進洪先生的懷裏，將自己的頭靠在對方的胸膛上，夜是那樣的安靜，深秋沒了蟬鳴，晴空沒了寒風，這個夜晚萬籟俱靜。
李太太以輕柔的聲音問道，“我們是不是要開始下一步計劃了？”
洪先生默不作聲，看著懷裏的這個女人，“我有時候再想，我們到底是搭檔還是夫妻，”洪先生從睡衣口袋裏拿出了一包香煙點燃抽了起來。
這個問題讓室內再一次安靜下來。李太太此刻正用自己的纖纖玉指在洪先生的胸膛上畫著圓圈，李太太眼睛輕輕一撇洪先生，坐起身來。
“你可不要誤會啊，我跟你之間目前隻是同床關係，同床異夢你懂不懂。”李太太看著洪先生的臉，盡量表現出一種不屑的表情。“我相信你不會忘了我們當初的宣誓。”
“很好，這樣就很好。那接下來下麵的計劃會按部就班的開始。”洪先生夾著煙笑了。這樣就足夠了。
李太太從洪先生手上拿過抽了一半的煙，用力的抽了一口，“你放心，我首先是個優秀的諜報人員，然後才是你的榮妹妹。”
“從明天起，就多和芳子接觸吧，我們要抓緊時間了。”洪先生重新接過煙，然後繼續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