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圖書館員
陽光從斜斜的從斜上方的窗欞照在書架上的一排排書脊上。留下一片昏黃色的燈光，阿龍輕輕地翻動著書籍，看著它們的名字都是一個個古老而又複雜的名字，中間充滿著古老中國的腐朽的味道。
腐朽的味道！
五四運動才過了5年，這個詞報紙書刊上隨處可見。形容的真貼切。
"阿龍，來了。"一個年輕的男人走了過來，他穿著灰色的布褂，捧著一隻黃色的布包。
"宏業，這回劉叔都帶回來了什麽?"阿龍輕聲問道。
宏業打開了布包微微一笑，"客官 ，您看看這一次都是好貨!"他的那副表情模樣就像是推銷自己商品的小販。
阿龍幫著把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裹輕輕打開。
"果然非同凡響啊。"阿龍也露出笑容，裏麵都是一本本裝訂的整齊的雜誌，雜誌封麵都是鬥大的英文字。有的龍蛇飛舞，有的卻方方正正。
"這本，"宏業拿起了一本雜誌:"劉叔跟我說，這本叫TIME。去年創的刊，據說是美利堅新聞雜誌，美利堅全國新聞這裏都有體現。符合你的口味。"
阿龍沒有說話，像是一個老客戶一樣，不為小販的任何吆喝所動，隻是淡淡的翻著雜誌。這個圖書館圖書管理員和他的叔叔是他美國雜誌的唯一供應源。阿龍很喜歡這對叔侄。劉叔叔常年往返中美，從事商業活動，但是也樂於把美國文化帶回來。侄子幾年前接下了北大圖書館管理員的位置極為上進，雖然沒有能夠像阿龍一樣正經進入大學念書，但是這個管理員每天泡在書海之中，自然能有溝通之話題。
他一邊翻著雜誌，宏業跟他小聲聊起來，"龍哥，我也想去校園裏聽課。可是我還不太敢。"
阿龍笑了笑，"想去聽就去聽唄，你知道麽，在你之前這裏也有一個圖書管理員。耳聞他當年就特別喜歡去聽課，他還被貴校的適之先生趕出過教室。"
"哦，你說他啊。我聽說他回家鄉參加革命去了。"
"我的意思是，同樣是圖書管理員，你也可以去旁聽。"阿龍笑了笑。將書放下，包起黃色的布包。從懷裏掏出了銀元塞進宏業的手裏，"我走了，替我謝謝劉叔叔。"
"你回學校?"
"是啊。"
"天色確實有點晚了，燕大宿舍離著也有段路程嘛。"宏業拍了拍阿龍的肩膀，是時候送客了。再晚了，校東門的鹵煮就要收攤了，宏業就吃不上他最愛的這一口了。
推開圖書館的門，映入眼簾的是夕陽下的街景，昏黃色的夕陽照在青色的石板上，樹蔭下都是斑駁的樹影。阿龍邁著方步，走進胡同。
琉璃瓦，黃泥牆，小販的吆喝在遠處的天空中飄飄當。
轉身路過的街角傳來了爆肚的香氣，熱氣騰騰的鍋就立在街角，夥計舞動著手臂，將鮮嫩的肚仁兒用濃香的高湯燙了一下，香氣更濃了。另一個夥計在不停地調整著鮮黃色的麻醬。香氣與吆喝混合在一起，匯聚成市井的氣息。
阿龍喜歡在街上漫步，這種氛圍能讓他感受到活的味道。雖然身處一個動亂的年代，但是大部分人包括阿龍自己都學會了苦中作樂。
離得不遠圍著更多的人，悠揚的弦聲傳了出來，那是一個穿著深色馬褂的老者，手裏握著三弦琴。他幹癟的嘴唇微微啟動，接著是滄桑的唱腔。
"刀光劍影九門寨——
炮火連天山海關……啊啊……
連年烽火塵土攘——
北京城來了個馮玉祥……啊啊……
"
阿龍轉過了這條街，進入了一條新的街道。聲音不一樣，這裏是叮叮當當，手雷撞在一起的聲音。一群穿著軍裝的士兵站在那裏聊天。另有一些圍士兵維著什麽小攤。
軍隊剛剛進城，他們的槍上還帶著磕碰的痕跡和濃烈的火藥味道。這些人剛剛經曆過戰爭，壓抑的精神正在這個街頭上釋放。
阿龍小心翼翼的走在這條街上，盡量跟"戰爭"保持著一定距離。還好，這是晚飯時間，士兵們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自己的唇齒之間。
登瀛樓前，突然人聲鼎沸起來，一輛黃包車在門前停下來。跟著黃包車的士兵也停了下來。圍在黃包車左右。
阿龍也跟著一眾的行人停了下來。等著他們進入登瀛樓，這樣才能閃出道路。
黃包車上下來一個軍官，大杆帽，黑皮靴。藍色的軍裝筆挺杆直，腰間紮著寬腰帶，一把勃朗寧手槍掛在上麵。
他他麵容飽經風霜，臉盤四四方方，眼神中充滿了殺氣和血腥，下車之後整理整理自己的軍裝。他也不急，看了看街上的都低著頭給他讓路的百姓們一眼，然後才緩慢的踱步走進了酒樓。士兵們才緊著跟了進去。
阿龍這才繼續邁著他的方步向前走去。
走了不出百步，聲響又不一樣了。這裏是疾呼之聲。色彩也不一樣了。花花綠綠的傳單在飛舞。學生的清脆的嗓音響徹街道。
阿龍也是學生，但是對此不感興趣，所以說的什麽他也沒有顧著聽。無外乎就是革命，自由一類的宣傳罷了。阿龍隻注意兩件事，一是有沒有清脆動聽的聲音，二是有沒有美麗的人兒。
在右手第二個宅第門口發傳單的學生長的不錯，蘭青色的校服和校裙，格外惹眼。梳理的正合適的短發，有著一副南方女孩小巧但是精致的麵孔。她對每一個拿著傳單的人報以微笑，那種微笑，就像是江南的微風在水塘裏吹起的漣漪。
這女孩阿龍再認識不過，這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名叫婉瑩。不僅是思想進步的優秀學生，也是學文出眾的江南才女。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阿龍暗戀這個女孩。
徐誌摩先生曾經說過:可是愛情，就隻能是愛情。它是那麽絕對，那麽獨佔，那麽無可替代。我已經決定我的人生要服從我的愛情，我別無選擇。
阿龍大抵也是這樣的不知所措吧。他不是沒有主動追求過，無奈女孩對他表現了明顯的拒絕，卻對拒絕的原因不願意說明。不過，阿龍卻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有機會還是會貼上去爭取。
他剛想湊上去，貧兩句，看看能不能和婉瑩一起回校之時。一個高大的身軀阻攔在他的麵前。確切的說是那個身影用後背擋住了他的視線。那是一個高大的士兵，他站在女生麵前。而就在同時，另一個士兵也伸出粗壯的手臂推開他。
他心裏咯噔一下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