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包車師傅

士兵一邊叫嚷一邊向前擠著,

"讓開,讓開。都閃閃啊,蹭上來,我都把你們抓走。"

大兵來了,人們自然向外散開。

但是阿龍心中咯噔一下,怕不是婉瑩要遭殃吧。雖說對麵就倆士兵,不算是太大的陣仗。但是這婉瑩有危險,阿龍還是不太放心。

"你,這東西是你發的吧!"裏麵的士兵用自己的身形罩住婉瑩的退路,這個小巧的南方姑娘在北方壯漢麵前顯得很是羸弱。

但是她還是麵不改色厲聲回到:"是我,你要如何?"

這時另外幾個發傳單的學生也圍上來,他們中的唯一弱小的女孩被圍攻了,這些熱血鬥士當仁不讓了圍了上來。這些人中阿龍斜眼一看就有一個高個子男孩,白白淨淨比自己高了一頭。目若朗星,神色冷然,衝在最前麵。阿龍對此人如此有印象,那是因為這個人據說是婉瑩的藍顏知己,革命戰友,也在革命中發展出了愛情。雖然是聽說,但是男才女貌又誌趣相投總是不能否定的。

這幾個人衝著兩名大兵衝上來,在外圍警戒的那一名大兵就立刻察覺出來這幾個人來者不善。大兵一個側步同時將自己手中的德國造一橫,長長的槍身立刻將幾人擋在外圍。

"你們幾個幹什麽的!"士兵的問話很嚴厲。

但是他的側步閃身卻給阿龍帶來絕佳的機會。

阿龍立刻一個健步穿進女孩和士兵中間。正好擋住了士兵的手。這個士兵正要抓住婉瑩。

"你幹什麽?"士兵對於插進中間來的小子很是驚訝。

"兵爺,您息怒。這就是一個小女子,您還跟女眷動手不成。"

"少說廢話,我們連長要見這發傳單的女娃。別逼我動手啊。"士兵橫眉立目盯著眼前的 這個小子。

阿龍絲毫沒有退讓,在心愛的女孩麵前怎麽能隨意露怯。

"你讓開!"當兵的顯然是時間緊任務重,上來就準備動手。士兵力大無比顯然是阿龍始料未及的。對方伸手想要來抓,阿龍想要雙臂交叉架開,但是就像是被火車撞在身上。他被力道推著向後退了一步,多虧阿龍馬步紮比較牢靠。才沒有摔倒。

但是他瞬間就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對方對手,一寸長一寸強,一寸力一寸勁。這身強力壯確實壓他一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吆喝聲突然從人群外麵傳來,像是銅鍾被敲的嗡嗡山響。"讓開來,讓開來。過車了,過車了!"接著是車輪和石板磕的咯吱作響,黃包車的聲音,這輛黃包車像是一頭梗衝直撞的野獸,氣勢就將讓周圍的人群四散逃開。黃包車來到眾人麵前猛地一橫就將阿龍、婉瑩和士兵隔開。

士兵一個愣神,不知這是何人,為何敢阻攔在雙方之間。

但是阿龍可是認得的,這不是別人,是經常蹲在他們學校門口的黃包車師傅——包車李。阿龍總是去那裏看街景,也總能跟他聊上幾句。不知為何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士兵震驚之後立刻就恢複了凶神惡煞。"反了你們了!敢擋老子的差事。"士兵直接舉起了手裏的步槍,雖然不能開槍,但是操槍術是他熟悉的反擊手段。

揮托,上步。木質槍托呼呼帶風,照著車夫的麵門砸去。

刹那間,車夫卻是麵不改色,隻是將黃包車的車把輕輕一抬。那是一個很簡單的杠杆原理,車夫抓的地方更靠近車軸,隻需要輕輕地一用力。而車把的靠外的一端就猛然間劃出一道殘影,正頂在對方的手腕上。對方的槍托直接改變了方向。用力過猛的士兵立刻重心從雙腳中間轉到了一側的腿腳之間。

車夫一看機會來了,順勢就握著黃包車向右側猛地一掃。連帶著車的重量和車夫瞬間發的力都撞在士兵的身側。士兵重心不穩,一個趔趄,栽倒在塵埃。

"阿龍,快走!"

阿龍也反應極快,拉起婉瑩鑽進黃包車。

車夫銅鍾一般再次吆喝起來,"走了,走了,走了!"

車軸山響,車夫踏著密集的小碎步向著路的盡頭一溜煙就跑了下去。

阿龍和婉瑩還沉浸在剛才的緊張氛圍裏,緊張地都不會動了。阿龍還緊緊的抓著婉瑩的纖纖玉手。

婉瑩的手他不是第一次握,但是這一次他才有機會仔細感受婉瑩的手。

說起來他確實是一個十分愛感受的人,市井的小街,可口的小吃,如畫的美景,或者是美人。

南方女孩手纖細小巧,因為緊張有些冰涼像一塊玉一樣可人。

車停之時,婉瑩才把手抽回去。這個背門靜謐悠然,隻有遠處長街才有行人走過。她們的宿舍在此門之內,而男生宿舍還要再走個百米。

"謝謝李師傅出手相救。"婉瑩柔聲道。

"姑娘家,在外要注意安全。革命的事我不懂,但是安全還是要重視的。"

女孩點頭,"那我回去了。"

車夫李擺擺手。

女孩走了兩步。卻又回眸片刻,再次踱步回來。眼神雖未看阿龍,但是朱唇漸起之時,這話語想必是給阿龍的

"阿龍,也要謝謝你。"

"婉瑩……"

"我有幾句話,一直想對你說,聽我把話講完。我知道你愛慕我有些時候,也一直疑惑我為何對你不慎理睬。說句實話,你學業出眾,思維敏捷,中西貫通。又有生活誌趣,懂得西方禮節尊重女性。且對小女子愛護有加。我縱然鐵石心腸也會**起一波漣漪。如若和平年代我定當報以回應,說不好我還會以身相許。

但是阿龍,你也知道現在國無寧日,我輩皆是中華之青年,我輩不爭中華之崛起,中華何時崛起呢?"

女孩頓了頓,眼神一直遊離在旁邊。不想直視阿龍的眼睛。

"我一直相信你本有能力為了理想而奮鬥,但是你卻一直退縮,幾次活動你文筆或是智謀皆能派上用場,但你卻一直退縮。我的同僚都說你是膽小如鼠。

但是今日之事我明白,你並不膽小,你隻是不肯。

阿龍,人各有誌我承認。但是軍閥割據、國將不國,你的閑雲野鶴又是建立在什麽基礎之上呢?恕我跟閣下誌趣不能相投,所以也無愛情之緣分了"

女孩說完話,點點頭,轉身離去,隻留下清風在樹杈之間輕輕作響。

阿龍不知所措,在背門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包車李也點上一袋煙,靠在旁邊石獅子之上,輕聲哼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男人銅鍾般的嗓音低沉哼唱,伴著晚霞和遠處的長街,居然散發出了淡淡的憂傷。

阿龍盯著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歎了一口氣。

......